第95章
那天晚上被紀涼州抱過以後, 一連幾天顧雲瑤都沒能見到他。
偶爾從薛媽媽的口裏聽說紀涼州被安頓在外院的另外一處, 不是原先杜齊修住過的地方,畢竟是譽王府來的貴客,又是救過她的人, 薛媽媽夏柳她們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麽事, 只當這位貴客的身份很不一般,府內上下,老太太還有大爺二爺他們都對他敬重有加,便也跟着二爺一起喊他一聲“紀大人”。
顧雲瑤已經習慣別人叫紀涼州這個稱呼,雖然他現在沒有官職, 但是以後, 他會是連東廠也不敢不放在眼裏的錦衣衛指揮使紀大人。
身穿飛魚服, 腰挎繡春刀。
桃枝覺得最近姐兒心事重重,好像有好多話要說, 偏偏顧雲瑤不怎麽愛說, 畢竟說出來總歸不好,有些事聽着太沉重,且不說有沒有人信, 叫別人心裏記挂着這種沉重的事情,無異于每天都在想什麽時候顧府會有劫難,什麽時候他們會死。
反正顧雲瑤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
因為氣色不好,養了三天臉上還是有點蒼白, 桃枝在托盤裏給她準備的是一身顏色比較豔麗的衣裳。顧雲瑤也沒說什麽, 只是穿了。
刻意在她的臉上上了一些胭脂, 嘴唇也抿了一點,桃枝還把她的十指也拿到面前來,慢慢地一個個的塗滿了蔻丹。
豔麗的顏色把皮膚襯得更為白皙,桃枝把銅鏡交到她手裏讓她攬鏡自照了一會兒。鏡子裏她雙眉微蹙,兩只眼睛烏溜溜的有流光在動,嘴唇抿過口脂以後泛出粉嫩濕潤的顏色。
桃枝看到她難得願意穿一點顏色豔麗的衣裳了,笑吟吟地為她配耳環。
很快在貓眼石耳墜子和玉滴子耳墜子之間,最終挑出了一對紅珊瑚的耳墜子,給她綴在耳垂上。
身上穿的是桃紅色蝴蝶穿花妝花褙子,頭上梳的還是少女髻,插着一支紅珊瑚番蓮花釵,還有一支金鑲玉簪。
經過杜齊修的事,顧雲瑤突然就想明白了,身上的這股豔色,就算是有心想要去壓制,在有心人的眼中,穿任何淺淡顏色的衣裳,都是無用。想要通過打扮得素一點,還有衣裳的顏色來壓制,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與其這樣,不如大方一點穿得好看一些。
顧雲瑤去顧老太太那裏請安的時候,那裏已經坐了人。
顧老太太正在和肖氏兩個人談論紀涼州的事,肖氏眉頭輕蹙,想到那日紀涼州把杜齊修這個人帶過來時,差點将他廢了的情形,不禁多說了一點:“我看那位紀公子,來時便自稱是瑤姐兒的友人,他是不是對瑤姐兒有那種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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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然,看到杜齊修差點糟蹋了顧雲瑤,能這麽激動?
顧老太太這幾天也在考慮這種事,把紀涼州留下來一來也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二來也是為了看看他人品如何,肖氏這邊還特地把顧鈞書派過去陪了他幾天。
通過顧鈞書回來表達的意思,顧老太太和肖氏兩個人都了解到,紀涼州這個人不喜歡近女色,顧老太太是明白的,當初顧德珉硬要把幾個姿色出挑、身段不錯的小丫鬟送到大房兩位公子的身邊,沒少花了心思,無論顧德珉安了什麽心思,兩位孫兒暫且不論,紀涼州看到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只是淺淺的淡淡的,一眼以後就移開了視線。
這種事顧鈞書都做不到,哪怕喜好讀書的顧鈞祁,也多看過那幾個小丫鬟幾眼。
但是……
顧老太太愁眉不展,道:“他好似無父無母,只是在譽王府裏當差。”
算是當差嗎?除了挂有一個譽王府的腰牌之外,并沒有其他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東西。
顧老太太說的話也是肖氏心裏藏的事,見老太太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說道:“這事情我也叫鈞書打聽過了,他本人不想多說什麽,但是瑤姐兒那邊說過,他是譽王的義弟,倒不是真的在譽王府裏當差的小侍衛或是什麽別的身份。”
這幾天當中,顧鈞書有來找過顧雲瑤聊些話說。通過她,又知道紀涼州的一些事情。
顧老太太沉了聲音:“我曾在侯府裏見過他一次,五年前瑤兒在那裏養病,應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居然還算是青梅竹馬……肖氏硬是往這個詞上靠,這樣感情好,她趕緊說道:“若是他真的對瑤姐兒有意思,倒也是能護一護瑤姐兒。”
畢竟後來顧老太太已經将侯府的這門親事為什麽黃了的原因,告知了肖氏。
肖氏也能理解,雖然會叫他們家的瑤姐兒委屈,但如此才是一個好結局,忠順侯府那邊早于五年之前都已經與定南侯府結了親,如何能讓他們顧府再橫插一腳?
想到當年,靖王原本也向忠順侯府下過聘,就等着把藺月柔迎娶到四川做王妃,結果侯府臨時生了變故,藺月柔說悔婚了。在背地裏,已經與顧二爺私定終身,靖王縱有再大的本事,也克制住沒能過來找顧德珉算賬。
肖氏嘆息了一聲,想必忠順侯府那邊也不願意當年同樣的情況再發生一遍,之前因為顧德珉把靖王的婚事半道截了,讓忠順侯府裏外不是人,顧府也因此得罪了靖王。若是此番再由兩家聯手任性,把這與定南侯府三小姐的婚事再給截了,這是又要為顧府還有忠順侯府再樹立一個強大的勁敵。
可是……肖氏終于把心裏的疑慮說出來:“瑤姐兒是府內的嫡長女,外家是侯府,咱們顧府也是為國為君主效力了百年的書香門第之家,如今與侯府的婚事是斷了,也不能随便地就為瑤姐兒安排一門不好的親事。母親,這紀大人兒媳看着是不錯,可也只能說他還不錯。他無一官半職,家中又沒背景,将來如何能護到瑤姐兒?我看他也不像是會去考功名的讀書人,就算是朝廷裏的武官,那也得去參加武舉考試才對。若他真的有這門心思,就該考個武狀元回來才是。”
武狀元并不是那麽好考的。光有武力還不行,裏頭還得考策試。所以還是得有點文化水準才能考中。
這武科和文科一樣,也是三年一次,先考策略,中了之後才能考弓馬,否則也是不能過。
而且弓馬也有講究,以前去考試的人裏頭都大有實力,什麽百斤重的鐵錘、大刀,出手便能提在手裏,後期還有騎射、步射、舉重、拉硬弓等等內容。
顧老太太不禁想到紀涼州的身體,他看起來那麽瘦,雖說是個練家子,但還是太瘦了,和外面那些要去參加武科的彪形大漢相比起來,好像不及別人的三分之一。
更別說肖氏還想要求紀涼州考個武狀元回來?
雖說這個要求并不過分,沒有家世,沒有背景的人,最終只能靠自己,考個武狀元回來的話,就像是做了文狀元,才有資格在将來迎娶她的孫女。
誰都想把家裏寶貝的孩子嫁個最好的。何況只是武狀元之名也不算多好,若是派出去打仗,更不好了。顧老太太是怕了這些必須常年在外鎮守邊關的将領了。一個個皇命在身,不能歸家,叫夫人一直孤守空房。
嘆了一口氣,其實也用不着那麽着急,顧雲瑤還小,顧老太太手裏握着一杯茶,茶蓋滑過幾下,她輕輕抿了一口,方說道:“稍稍談及一下,決定倒是不能下得那麽倉促。她年紀是還小,不過再過兩年也可以嫁人了。我找你商議,也只是想看看京中還有什麽其他更好的人選,我得先定下來,若是萬一再有像她表哥那樣的事發生,就太遲了。”
雖然她也不想把顧雲瑤嫁得那麽早,但早點做打算總歸沒錯。
也不想把顧雲瑤嫁得太遠,就只能從京官的子嗣裏面下手。若是嫁得遠了,也得像譽王妃那樣,雖然過得美滿,從江西回來一趟不容易,路上颠簸不說,若是家裏長輩出了什麽事,說不定都難以趕上最後一程,十分的折騰人。
顧老太太的目光比較長遠,心裏倒是有那麽幾個人選,可又都不是那麽合适。
京中有許多屹立百年的世族大家,表面看上去是繁榮興盛,內部早就腐朽不堪了,有些達官顯貴家裏的子弟,如同蠹蟲,整天游手好閑,沒事了就去花天酒地一把,甚至可能在外面養了瘦馬。
誰知道他們日後會如何樣子?說不定落得個和她次子顧德珉一樣的毛病,那真真得氣死人。
雖然知道大孟朝裏男人容易妻妾成群,顧老太太還是不想看到孫女太受到委屈,她将來丈夫最好是一心一意對她好,那什麽妻妾成群的現象最好都不要有。
肖氏靈機一動,聽完顧老太太的要求以後,當真想到這麽一家人,和忠順侯府比起來,那也不差。
顧老太太看向她。
肖氏道:“齊國公府有位三公子,明年也要參加春闱,如今也是舉人了,他們這個年紀已經是舉人的公子并不多,我瞧着他就很不錯。”
顧雲瑤才走到門口,還沒等到看到她來的趙媽媽踏足去通報,就聽到正堂裏頭祖母和大伯母居然在商議她婚嫁的事。
而且居然是那個前世悔過她婚的齊國公府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