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誰知他悲伴他喜樂
第十章 誰知他悲伴他喜樂
元宵節那一天,黎堇城到了泸州江府,給江老太爺拜年。
江惜淩從清館趕回來,知道這小祖宗此趟來定然有其他目的。
黎堇城年前剛回成都便讓冬平去查兩川黑市,最後查到了爃州,找到了篆刻王二茍路引的作坊,将人都關押了,那辦路引的人看着冬平手中的少年畫像,點頭如搗蒜,來黑市辦路引的大都是些底層人,盛林慕長的俊俏很容易讓人記住。
冬平往南一路清掃兩川黑市,最後在泸州城黑市找到了蛛絲馬跡,那畫像上的少年去年七月底便辦了新路引名叫吳阿三,要來了吳阿三的畫像,他便在泸州等着黎堇城。
元宵節泸州街上車水馬龍,車馬驿站原本要明早開市,因着有貴人急着運送些物品到普州,驿站的人想賺點順路費,便答應了盛林慕二人搭車去普州,六日路程只收了五兩銀,盛林慕得了準信便回了客棧。
客棧裏盛林慕正收拾着行李,泸州往北到普州需要走六天,普州再往上便是遂州,到了遂州往東走一日便能到山南西道和兩川交接處的果州,這是坐馬車回山南西道最近的路程。
黎堇城在江府用了晚膳便帶着冬平春歌和夏武去了南街一家客棧,客棧略顯簡陋,掌櫃的躬身迎着貴客。
冬平上前道:“掌櫃的,有個叫吳阿三的是不是住在這間客棧?”
“吳阿三?哦哦,他下午便退了房,陪他娘回家了。”
娘?黎堇城皺着眉,難得他一路隐姓埋名就是為了找他娘?
“多謝掌櫃的”春歌扔了個碎銀給他,追着黎堇城上了馬。
夜晚車馬驿站門關着,裏面的小厮正喂着馬,突然聽見淩亂的敲門聲。
小厮跑過去将門開了一條縫,對外面道:“客官打烊了,明早才有馬車。”正要關門一錠銀子扔了進來,小厮撿起放在牙尖一咬,笑着開了門。
“你可有見過這人?”冬平拿着畫像,那畫像上新加上了一比朱紅。
“呦,是他啊!一個時辰前剛坐馬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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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何處?”
“往北去普州了!”小厮還待說幾句,幾人已經策馬離開了,将銀子揣懷裏,暗嘆元宵大吉啊。
泸州往北經過德勝鎮已經一更天,馬兒需要休息吃糧,盛林慕扶着林氏進了車馬驿站休息處,他們要在此處休息三個時辰,等三更過了再繼續趕路。
黎堇城騎在馬上遠遠看着他扶着個婦人進了驿站,瞧着身高到是高了些,便在對面客棧住下了。
第二日盛林慕的馬車剛離開,春歌便雇了一輛去普州的馬車,一路上馬車不近不遠的跟着。
普州在兩川最中間,是兩川最大的城,往西三日便可到成都,普州有座普渡寺,遠近聞名,林氏硬要上山給盛林慕求個平安符,盛林慕便讓車夫在山腳等候,扶着林氏上了山。
太陽落山了,春歌從山上下來。
“世子!那婦人偷偷從後山走了,吳阿三跟幾個和尚在找,要告訴他嗎?”
黎堇城眼神凝重,一個娘親為什麽要丢下自己的孩子偷偷離開?他不敢想。
“有人跟着嗎?”
“夏武跟着”
“看看她去哪,做些什麽,不要驚動她!”
“是!”
春歌騎馬去了後山腳,冬平陪着黎堇城上了山。
盛林慕原本跟着他娘在大雄寶殿拜佛,他娘讓他在殿內等候,她跟着小和尚去後殿拿平安符,結果等了好久都不見她回來,便去後殿找,找了一圈沒見着她身影,到看見了那個帶路的小和尚,小和尚跟他說那婦人只是問了他更衣的方向,他指了路便回來了。
盛林慕只道他娘還未回來,怕出事,小和尚一聽吓壞了,忙領着盛林慕去寺廟更衣處,喊了片刻沒人回應,竟是無人。
小和尚便叫了幾個大和尚一道在寺中尋找,太陽快下山了人也未找到,卻在後山方向找到了些人走過的痕跡。
盛林慕便沿着後山路一路找去,果然在快到山腳的地方看見一條被樹枝拽破的衣料,瞧着顏色是娘親的外裳,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黎堇城藏在一顆大樹後面,瞧着那人背影微抖似是在哭,心一下子吊了起來,難受的不能呼吸,突然那人向山下跑了起來,他便緊緊跟在身後。
普州山腳,盛林慕雇來的馬車沒了影,此處離城門不遠,他只好徒步往城門趕去,怕晚了城門落了鑰進不去。
正在此時一輛馬車駛了過來,車夫說他正要去普州,問他是否順道,盛林慕道着謝上了馬車,馬車內無人,他便放聲痛苦起來。
黎堇城騎着馬遠遠跟在馬車後面,聽着哭聲心裏五味雜陳,這一路他見慣了他的笑容,他對他娘是極好的,他希望他能一直那麽開心,沒想到世事無常。
普州車馬驿站,盛林慕看見了自己雇來的馬車,那馬夫見了他将他的包袱交給他。
“我娘呢?她人呢?”
“嗯~小郎君不知道嗎?你娘說她告訴你了啊,她讓我在這候着你說你會來拿包袱。”
“我…”盛林慕背上包袱,沿途打聽他娘的下落,他娘身上沒銀錢,不會走遠。
宵禁到了,盛林慕才在南街找了一處客棧歇息,此時客棧就剩兩間客房,盛林慕拿着房牌心不在焉的上了樓,迎面撞上了個人。
“對不起!”擡頭看見來人,怎麽是他。
“小郎君瞧着有些眼熟!”
“我不認識你!”盛林慕從他身旁經過,進了轉角的房間,從包袱裏找出那面銅鏡照着面,病态的臉龐右臉頰的紅色胎記也是完好的,這胭脂防水,需要用菜油才能洗掉。
第二日一早,盛林慕在客棧一樓喝粥,黎堇城下了樓坐到他對面叫了一份姜絲瘦肉粥。
“小郎君,我們真的不認識嗎?我總覺得在哪見過你!”
“你認錯人了!”
“哎~可惜了,我那小友叫王二茍,去年我們在泸州走散了,他當時答應幫我找愛馬的。”
“咳咳咳”盛林慕被粥嗆到了,他記得明明跟秋升說了他沒辦法幫他主子找馬了。
“不知小郎君貴姓,是來普州玩嗎?”
“我叫吳阿三,來普州…”他身上還有二十兩銀,若要找娘親便得做點臨工,不然人沒找到他自己也難活,他目光在街上那些腳夫身上流轉,接着道:“來普州做小買賣的!”
“客官,您的姜絲瘦肉粥。”
“多謝!”黎堇城笑着喝了一口粥道:“我姓黎,你可以叫我黎大郎,阿三想做點什麽買賣,我可以入夥嗎?”
盛林慕去年便知道了他是平西王的兒子黎堇城,阿耐汗叫他世子,兩川姓黎,又是世子,不是那十四歲便在蜀州軍出名的黎堇城還能是誰。他此刻如此刻意接近自己,不過是不願點破他的假名,他早就認出他來了。
“賣冰糖葫蘆!”
“好啊!那我們吃完粥一道去吧!”
“随便!”
盛林慕帶着黎堇城穿梭在大街小巷,黎堇城扛着冰糖葫蘆杆,盛林慕偶爾叫賣幾聲,偶爾走遠打探一下他娘的下落,午間兩人坐在一個路邊的馄饨攤點了兩碗馄饨,黎堇城數着上午的收成。
“一個上午掙了十個銅錢,兩碗馄饨六個銅錢,還能得四個銅錢,不算虧!”
盛林慕被他逗樂了,說道:“你若嫌少,可以散夥,四個銅錢兩人分,每人只得二銅錢,連一碗馄饨都買不起,我一個人幹至少能吃得上一碗馄饨。”
“那不行,你三我一便是了,左右餓不到你。”
“嗤,這本錢你出的,分錢卻讓我多得,這是哪門子道理!”
“你出力多,這沿街叫賣都是你,多勞多得。”
兩人吃完馄饨又在街上賣起冰糖葫蘆,春歌冬平遠遠跟着。
“世子又魔怔了!”
“遇上那小子,就沒正常過!”
晚間兩人回了客棧,這客棧住一晚一百五十銅錢,黎堇城說他那間是套間,裏面有兩張床,既一起搭夥做生意,住一屋便行了,還能省下房費,盛林慕聽着頗有道理退了房背着包袱去了黎堇城的房間。
房間擺着兩張床,中間還有個軟塌,盛林慕拿着包袱先去隔間洗澡,黎堇城将冰糖葫蘆杆靠在塌邊,那上面還剩兩串紅豔豔的冰糖葫蘆,他将兩串冰糖葫蘆放在軟塌上的小矮幾上,拆了一串吃着。
盛林慕洗完收拾好穿着中衣出來,黎堇城已經吃完了一串糖葫蘆,看見他出來拿着衣服進了隔間。
黎堇城洗了片刻穿着褂褲赤着膊便出了來,拿着棉巾坐在軟塌另一邊擦着發,發梢的水一滴滴落到胸前,盛林慕吃着糖葫蘆眨眼間看見這一幕差點噎到。
兩人擦幹發都各自回了床躺下,黎堇城将床幔放下,偷偷在裏面解九連環,九連環已經解開了一半,盛林慕看着對面床幔放下了轉身入睡。
第二日兩人喝着粥商量着換個行當,賣一天冰糖葫蘆還不夠一天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