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慕城
第二十二章 慕城
百花宴設在禦花園,各處擺了桌椅,由宮人引入席,期間不可擅自走動,需等用完膳賞了曲才能起身賞百花燈。
禦花園一角黎堇城遠遠瞧見了郝崇明,這厮今日怎麽這身打扮,瞧着怪豔麗的。
酉時初帝入席,各色菜肴酒水也陸續上了桌,因着黎堇城和盛慕一道來的,兩人座位也安排在了一處。
期間不乏有過來敬酒的小郎君,瞧着盛慕眼生便問他是哪裏人氏,都被黎堇城一一打發走了,問什麽問,問了上門提親還是咋地!
宴席近尾聲到了獻藝階段了,各領了帝令的王孫公子便陸續上臺獻曲,盛慕的曲子被安排在了最後,臨了郝家侍從過來告訴黎堇城,他家郎君說了他讓人将節目換到最後了,等會兒他們彈完了曲将琴放那便可,黎堇城點頭應着。
終于輪到盛慕了,黎堇城忐忑不安的瞧着盛慕上了中間的香榭庭,花顏琴一擺禦花園瞬間安靜了,長安城皆知這琴是郝府大公子郝崇钰的,三年前名琴剛問世便被人一擲千金買下送去了郝府,無人知曉送琴之人是誰,也無人聽聞郝崇钰彈過此琴,而今日彈琴之人也不是長安人,是聖上召見的山南西道盛家的人,可不就是奇了怪麽。
琴聲起又落,名琴本該配名曲,此曲雖悠揚倒底比不得名曲,衆人竊竊私語起來。
“這曲子我在兩川游歷時幸而聽過,我記得此曲名為慕城,是個愛及了家鄉的少年所寫,曲的前半闕寫的是少年幼時愛戀的家鄉,後半闕是他成長以後對家鄉那個少年的愛戀,雖隐晦倒也深情。”
“還是章臺兄見多識廣!”
黎堇城愣在原地,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哐當一下打開了,看着香榭庭中的白影又驚又喜,怪不得不給他看樂譜,問了曲名還告訴他個假的。
盛慕彈罷剛走下香榭庭,郝崇明緩緩起身,邁着穩穩的步子到了香榭庭在花顏琴前坐定。
突然禦花園一側沖進來個藍衣玉冠男子,周身散發着濃濃的酒味,瞧着亭中的男子目不轉睛。
帝清咳了聲,讓大太監給璟王拉到座位上去,這般失态成何體統。
韓容隐好整以暇的端坐在角落,瞧着亭中的人撥弄着琴弦,喝了一杯烈酒。
黎堇城算是回過味來了,這郝崇明竟扮演他胞兄郝崇钰來了,郝崇钰這兩年行蹤不定,有人說他一直待在淮南郡,也有人說在江東兩浙路一帶見過他,總之衆說紛纭,但卻唯獨沒在長安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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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崇明不善撫琴,這趟也是被逼着上了梁山,好在寄來的相忘曲譜簡單,只要不彈錯便能蒙混過去,帝點了郝府一曲,但沒指名讓誰彈,郝崇明不想讓人瞧出異樣,反正他跟他哥長得一樣,便穿了他哥最愛的紅裳進宮,總之若丢了面子也是他郝崇钰的面子,他可太聰明了。
曲罷賞燈便開始了,郝崇明抱着琴領着随從準備溜之大吉,剛拐進一道宮牆便被人攔了去,郝崇明一見來人立刻讓随從走遠些。
“見過璟王殿下!”
“你是…你哥呢?”
“钰哥兒在淮南郡呢,沒回來!”
胡說,他都派人将淮南郡翻遍了都沒找到他人影,兩年了,他竟如此狠心不見他。
“是他讓你進宮彈這曲的用這把琴”
“果然瞞不過璟王,卻是钰哥兒的主意,他說若有人問起,便告訴他八個字,名琴雖好,知音難求!”
“好好好!知音難求!”璟王提着一壺酒洋洋灑灑喝了一口,一路笑着跌跌撞撞消失在宮門一角。
郝崇明暗道他哥傷人不淺吶,方向前走幾步,後衣領被人拿捏了,轉身看見來人慌忙低下頭,突然想到了什麽又擡起頭端正身子瞧着來人薄笑。
“容隐兄,別來無恙!”
“裝!繼續裝!我竟不知明兒還有這本事”
郝崇明眼見被他識破了,推開人拔腿就跑。韓容隐也不急着追他,轉身去後面找了璟王。
淮南郝家在長安的親眷不多,每年到了歲末也就郝家兩位郎君回來一趟,郝崇钰近兩年沒回長安一直在外游山玩水陶演情操,郝崇明三年前被帝趕去了兩川,黎堇城便讓他在兩川最大的城池普州當了個城主,郝崇明也樂得逍遙,這趟若不是他哥逼着他進宮獻藝他是斷然不會在人前露面的。
夜半子時郝府南院的狗子狂犬不停,一粒石子打在狗子腹部,狗子瞬間安靜了。
一道黑影閃過來到半開的窗戶邊,郝崇明聽見狗叫聲起身披着外衣來到窗戶邊,突然窗戶大開跳進來個人影。
兩人瞬間過起招來,沒一會兒郝崇明便敗下了陣,急罵道:“韓容隐,你個王八蛋!半夜三更私闖民宅,明日我便去禦前告你一狀!”
“你去啊!當年你不也是這般闖了我的房,怎的吃幹抹淨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
“我胡說八道那你将衣服脫了,若是胸口沒有痣我便作罷,如何?”
“咳咳…你給我住手!”
衣裳撕裂的聲音,琉璃燈下胸前的紅痣若隐若現。
“三年前你怎麽欺負我的,今夜一并還回來!”
郝崇明沒料到躲了三年的人,終還是會遇見,欠的債終還是要還,可為何他哥還能那般逍遙,不公啊!
黎堇城出了宮門便讓等候在那的春歌去買慕城曲譜,然後領着盛慕回了平西王府。
冬平送盛柏梚回了東街驿館,安排人在驿館四處,若有風吹草動即刻派人到王府報信。
盛慕洗了澡穿着中衣坐在軟塌試發,黎堇城将曲譜塞進一堆兵書中,起身來到盛慕這邊将棉帕拿來替他試發。
盛慕手上空了,便拿起桌上的雜書看了起來,桌子旁的白玉杯倒了清茶盛慕拿起便仰頭喝了,才發現不是茶,口感微甜,好似在哪喝過。
糯米飲,之前涪江上盛慕喝了三杯便有醉意了,如今只喝一杯,不知道效果怎麽樣。
盛慕起初還看得了幾行字,半盞茶過後,頭漸漸暈乎起來,人卻還清醒着。
“大郎,方才這杯子裏倒的是什麽?”
“慕城飲”
“慕城飲”
“嗯,就跟你今日彈的曲子一樣,名叫慕城。”
盛慕啞然了,他都知道了,臉漸漸發燙。
“你今日一早在驿館換了褂褲”
盛慕的臉更紅了,怎麽這種事他也拿出來講,慌忙轉身将人嘴巴捂上。
“你別說了!”
黎堇城将他的手拿起放在臉上摩擦,輕聲道:“阿慕,你也歡喜我的對不對”
盛慕腦子暈乎乎的,看着對面的人點點頭,去年在爃州廣德寺再見時便知道了,他對他是歡喜的,不似從前的歡喜,是想要占為己有的歡喜,但是他們之間還有雲泥之別,他不敢透露半分,怕自己摔的粉身碎骨。
直到昨日去了盛柏梚房中,盛柏梚告訴他,爹爹曾經在他出生前給他定了親,那人便是黎堇城,可惜他是個男孩後面婚事便作罷了,爹爹那張婚書也早就燒了。
他這才回想起爹爹讓他去泸州運二百萬支綁着紅綢的羽箭,還有去蜀州領箭頭的紅綢箱子,爹爹問他是否有中意的人,再确定了黎世子對他極好的便讓他去軍械營合箭頭了,這一樁樁一件件便是爹爹給他鋪的路,爹爹應了這門親事,現在瞞着他不告訴他想必也是因為盛家祖訓,定是要等到他十六了才告訴他。
盛慕哭了,哭得稀裏嘩啦,黎堇城抱着人上了床榻,吻着他的淚,任由盛慕一拳拳打在他胸口,癢癢的麻麻的,又無比幸福。
盛慕哭累了便躺在黎堇城胸前睡覺,這一夜睡得無比安穩。
正月十六清晨,黎堇城躺在床榻舍不得起身,他想看看盛慕醒來的反應。
盛慕悠悠轉醒,看見黎堇城側着身子看着他,一下撲了過去,盛慕趴在黎堇城身上,兩人四目相對,黎堇城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下一秒盛慕低頭吻了下來,帶着點笨拙的技巧,黎堇城翻身将人壓倒在身下,慢慢加深這個吻,盛慕将雙手環上他的脖頸,用力回應着,漸漸兩人都有了反應,盛慕一個翻身率先起身,黎堇城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別鬧!起來了!”
“慕慕,讓我再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黎堇城抱着他慢慢平複着心跳,好一會兒才肯起來。
兩人互相給對方穿着衣裳,黎堇城道要不要問問郝崇明什麽時候行雲雨之事穩妥,被盛慕罵了一頓,黎堇城才知原來盛家還有這麽變态的祖訓,讓他剛燃起的鬥志又一下偃了,恨不得轉眼就是新年。
黎堇城趁着大朝會未結束去郝府找郝崇明想托他帶口信給郝崇钰問他那花顏琴能否割愛,誰知門房告訴他郝二郎病了誰也不見,黎堇城只得寫了書信讓郝府門房帶進去,傍晚平西王領了差事回了府便被黎堇城催促着回兩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