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消息

消息

“舅舅——好消息——”

一個鮮亮的少年音，未見人，聲先到，随後一個穿着花裏胡哨，像一只毛色鮮亮的雜毛雞，一颠一蹿沖進庭院，在門檻處一個趔趄，摔趴在了淩钰面前，随後笑嘻嘻的擡起頭，如果忽略這一身毛色和臉上這一塊那一塊的黑灰，也是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

“今日非年節，行大禮是沒有紅包的。”聲音清冷，如霜如雪。

少年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雪碴子，嘿嘿笑了兩聲：

“舅舅，好消息，嘿嘿，你會給我比年節還大的紅包。”

淩钰披着墨色外袍，一頭黑色長發随意散落，劍眉星目，卻手持着書卷，倚坐在桌前，眼眸平靜無瀾，斜睨着眼前的花公雞，尋思道：自己怎麽就遇見了這麽個玩意兒，撿回來還養了七年，但怎麽說這個玩意兒也十七歲了，怎麽還跟個毛沒長全的雞崽子一樣？

淩钰無聲的嘆了口氣：“說吧，如果不是重要的消息，你就自己扒了這身花花綠綠的玩意兒。”

少年毫不在意，湊近淩钰，神秘兮兮的說：“舅舅，小舅舅可以活過來了。”

淩钰漸漸收起了無奈縱容的神色，擡眸掀了少年一眼：“淩澈，你知道有些玩笑開不得。”

淩澈忽略淩钰的神色，興沖沖繼續道：“舅舅，我可沒開玩笑。現在江湖的各門各派都準備去雲萊洲，傳聞那裏有三件寶物，誰得到這三件寶物，誰可以在江湖橫着走。”

淩钰看着他，沒有說話。

淩澈的興奮勁兒不減，只是撅了撅嘴：“這第一件寶物是各大門派功法的破解之法，這第二件寶物是一本沒有弱點的武功秘籍，而這第三件寶物……”

淩澈看着依然面色冰冷的淩钰繼續說道：“這第三件寶物就是可以讓小舅舅起死回生的靈藥——長榮草。”

淩钰緩了緩神色，平靜道：“澈兒，世間沒有這種靈藥，你小舅舅死了就是死了。”

淩澈由興奮轉為平靜：“為什麽會沒有？萬一就是有呢？”

淩钰嘆了口氣：“第一，各大門派功法的弱點，這算不得寶物，我們淩霄閣就有，第二，世上不存在沒有弱點的武功，萬事萬物都相生相克，哪怕再完美的功法，都會有弱點，至于第三……”

淩钰看了眼淩澈：“江湖上放消息的人前兩條都漏洞百出，這第三條又能有多可信？”

淩澈抓了抓東一縷西一縷的頭發，想反駁又找不出理由，靈光一閃，又興奮了起來：“舅舅你不信，就叫何叔來，他說的你一定信。”

說着，便向庭院外跑去，剛跑到門口，便撞到了人，來人也一身花裏胡哨，和淩澈撞在一起，像兩只鬥趴在一起的花公雞，淩钰看着門口的一大一小，心想：是該正一正淩霄閣的門風了，這穿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淩澈看到來人，眼眸一亮，拉着人就往院中奔，來人邊跑邊低聲絮叨：“我說少閣主，你怎麽來見閣主也穿這身花花綠綠？哎呦，等下閣主非得罵我。”

說着就跑到了淩钰面前，淩澈大聲道：“舅舅，你快問，你不信我，何叔說的你總要相信吧？”

何從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心裏嘀咕：這小祖宗又讓我來說什麽謊？可別又拉我一起挨罰……

正嘀咕着，淩钰的聲音響起：“你有什麽要緊事？”

何從馬上嚴肅起來，眉頭微皺：“閣主，你怎麽知道我來有要緊事？”

淩钰又嘆了口氣，想着淩霄閣是不是要毀自己手裏了，怎麽一個個的說話這麽不着四六呢？于是面無表情道：“想必二閣主和澈兒是好兄弟吧，不然怎麽都像只雞？”

何從看了下自己這身衣服，恍然，自己以往來見閣主必然是衣着整齊，絕不會穿這花花綠綠的衣衫，只有下山時才穿，今日得來的消息太過重要，所以沒換衣服就來了。

但嘴上卻說：“不敢不敢，屬下怎敢做您的外甥？”

淩钰打斷道：“說正事。”

何從正色起來：“現在江湖的各門各派都準備去雲萊洲，傳聞那裏有三件寶物，誰得到這三件寶物，誰可以在江湖橫着走了。”

淩钰面無表情，淩澈不斷的點頭，跟着附和：“對！”

何從繼續道：“這第一件寶物是各大門派功法的破解之法，這第二件寶物是一本沒有弱點的武功秘籍，而這第三件寶物……”

淩钰接道：“是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靈藥——長榮草。”

何從驚訝道：“閣主，你真神了，我這可是第一手消息。”

“第二手。”站他旁邊的淩澈小聲說道，接着迫不及待的看向了淩钰。

淩钰看着二人，沒有說話。

淩澈咳了一聲，有模有樣的說道：“何叔，第一，各大門派功法的破解之法，這算不得寶物，我們淩霄閣就有，第二，世上不存在沒有弱點的武功，萬事萬物都相生相克，哪怕再完美的功法，都會有弱點，至于第三，江湖上放消息的人前兩條都漏洞百出，第三條又能有多可信？”

何從露出贊賞的目光：“少閣主聰慧，而事實上也的确如此，前兩條是用來迷惑江湖衆人的，而這第三條嘛，虛虛實實。”

淩澈追問：“何為虛虛實實？”

何從看了眼淩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接着道：“這第三條，一半是真的，前些日子，我們确認了消息，雲萊洲的确有這種讓人起死回生的靈藥——長榮草，但因種植過程繁雜，成活率并不高，并且天下能種出此草藥的僅有一位道人，這道人在七年前還瘋了……”

“七年前？”淩钰終于正眼看向了何從。

何從又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點頭道：“對，就是七年前。”

淩澈看了看何從，又看向了淩钰：“舅舅，七年前是小舅舅出事的日子，所以這這次一定是沖着小舅舅來的。”

何從繼續道：“七年前，這個瘋道人曾出過雲萊洲，并且來過淩霄峰。”

“所以？”淩钰坐了起來。

何從接道：“雲萊洲，是一座島，只進不出的地方，而這只進不出而非人為，而是島上有獨特的氣瘴，此氣既是毒也是藥，只要留在島上，這便是可增進功法的藥，可一旦離開此島，此氣便會轉為毒，不過月餘，人便身亡。而這個道人來淩霄峰時并未瘋，是回去後才瘋掉的。”

淩钰：“是回去後才瘋掉的？”

何從點頭道：“所以可能與小閣主有關。”

淩澈看看淩钰，又看看何從，抓了抓臉迫不及待道：“回去後才瘋掉？這怎麽了？與小舅舅有什麽關系？”

淩钰看向淩澈，抓着書卷的指節泛白：“你小舅舅喜歡玩鬧，最擅長用各種奇毒，很多都不至命，但卻也生不如死，而其中一項就是浮生散，只要沾到的人，幾天之內沒解藥，就會神智迷離，有瘋癫之狀。”

“所以小舅舅當時可能和瘋道人有接觸？”淩澈問道。

何從點頭：“不是可能，而是一定。當時我們并沒有找到具體是誰殺害了小閣主，但是當時正巧承玉門屠城，我們淩霄閣趕過去時，已經将中洲城的人殺了大半，而小閣主剛好……”

何從頓了頓：“剛好在其中……于是，閣主下令将承玉門都殺了，而如果，當時并不是承玉門殺害的小閣主呢？”

淩澈驚道：“那我們報仇報錯了？”

淩钰冷聲道：“即便承玉門沒有殺害霄兒，他們屠了半城也足夠他們滅門了，天道所不容！”

何從接聲道：“如果當時殺害小閣主的另有其人，那麽這個人是沖我們淩霄閣來的，但這麽多年又沒有出現過，所以當時很可能是誤殺了小閣主……”

淩钰咬牙道：“誤殺也要償命！”

何從點頭：“自然。所以，這虛虛實實的另一半就很明顯了，背後之人可能無法離島來找我們淩霄閣，或者說是找閣主你，所以目的是想把你引上島，而閣主你自從小閣主離世後沒再下過淩霄峰，江湖都知道只要與七年前有哪怕絲毫關聯的消息，你都會關注，何況這次的關聯還不小，而他，必然也知道小閣主對你有多重要，因此故意放出這些消息，無非是引你過去。”

淩钰放下書卷，手指按着桌子，可以清楚的看到因用力而突現的青筋，聲音是緊繃了很久後的啞澀：“既然七年前的目标可能是我，那我必然要去看個究竟。”

淩澈着急道：“舅舅，我也去！”

淩钰一頓：“島上有氣瘴，可能有去無回，你還是……”

淩澈抓住淩钰一邊袖子，打斷道：“舅舅，你要把我扔下嗎？”

淩钰垂眸看着花公雞：“那就去吧。”

接着又補充了一句：“二閣主，淩霄閣今後就……”

何從抓住了另一邊袖子，打斷道：“別托付給我啊，淩霄閣交給三四五閣主，他們辦事也是很穩妥的，哪怕我們真在雲萊洲度餘生，他們也可以将淩霄閣打理的一等一的好。”

淩钰沉默，松開了按着桌子的手，掃了另一只花公雞一眼，心裏想：淩霄閣終究要敗在我的手上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