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第23章 023

因着西陵河畔的一場熱鬧, 臨近宵禁的時候,街上的人仍是極多。

晏府和宮城離得不遠,傅瑤光和晏朝也沒用車馬,只緩緩步行, 從西陵河畔慢慢往回走。

遠處的焰火仍未歇, 無止盡一般已是燃了大半個時辰, 今夜的乾京不知有多少人為此駐足驚嘆過。

傅瑤光一邊走一邊看, 她是有些累,但仍覺着今日這般的盛景實是難得一見, 不願在車馬中就此錯過。

若無意外,她這輩子也就成這一次婚, 說不得日後她再想看時,父皇也不會再準允了。

“晏大人, 你方才說,這些是父皇讓準備的?”

“是。”他回答地極快。

“你說後日回宮謝旨時,父皇會不會說今日的開銷從我府中賬上來扣?”

晏朝莞爾,口中卻故意道:

“有可能。”

傅瑤光看着遠處的天,手牽着他的衣袖,拽了拽。

“那到時候晏大人可得幫我說話。”

她朝他轉過來, “畢竟你進宮時的身份可是我的驸馬,不是父皇的大理寺卿。”

“嗯, 臣記住了。”晏朝含笑應她。

傅瑤光輕輕拍拍他的手臂,“你倒時候若是不幫我, 出宮後我便不讓你和我一起回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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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論距離,臣平日上朝, 還是晏府更近些。”

晏朝垂眸看看她,彎起唇慢聲同她說着。

“那晏大人便一直在晏府住着吧, 左右住了這麽些年,都已經習慣了。”傅瑤光輕哼。

晏朝眸中帶起笑,正待開口,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見過公主,晏大人。”

站在二人面前不遠處,謝瞻躬身行禮後,輕聲說道。

他面對着他們二人,可眸光卻是定定地落在傅瑤光的身上。

夜幕焰火和月光一并投在謝瞻的雪色錦袍之上,傅瑤光眼尖地一眼瞧見他腰間系着的不是他慣常佩的玉,而是一只荷包。

說是荷包,可實際卻要比荷包小一些,不像是能裝東西的,反而更像是飾物,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繡着的一對鴛鴦。

像是女子送予的繡品。

傅瑤光收了目光,仰頭見晏朝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便道:

“都要宮禁了,晉王不回去嗎?”

“定遠侯的小侯爺日前回京,今日在知鶴樓設了宴,臣有些醉,出來醒醒神,待會還要回去。”

他清潤聲音今日聽着卻顯得格外澀然,望向傅瑤光的目光中也帶着幾分低落。

“知鶴樓與西陵河畔隔着大半個京城,晉王這酒醒地倒是有些遠,可需要本官遣人送晉王一程?”

晏朝的聲音冷然,謝瞻卻好似聽不出一般。

“如此甚好,本王确是有些不勝酒力,今夜走了許久也沒緩過酒勁,便勞煩晏大人費心了。”

他走上前幾步,看着晏朝,溫和眉眼似是帶着若有若無的挑釁。

“承蒙公主照拂多年,才有子慕如今,連日來事務繁多,匆忙間,都未來得及為公主道賀。”

“願公主日後事事稱心,得償所願。”

傅瑤光心頭有些奇怪。

也不知謝瞻口中說的連日匆忙,是托辭還是實情,父皇是不會給謝瞻什麽重要的公務的,若近期有什麽值得他忙碌的,那多半是他與端王府郡主的婚事。

她看向謝瞻,“聽聞晉王好事将近,望晉王莫要辜負端王郡主的一番心意。”

言罷,她挽了下晏朝的手臂,也沒等謝瞻行退禮,徑直便要越過他離開。

擦肩而過時,謝瞻轉過身,在她身後低聲道:

“若這是公主的心意,臣自當銘記。”

傅瑤光覺着這人簡直就是給她添堵的。

她是新婚,他大老遠來這一趟,擺出這麽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特意過來紮她的眼。

好在她和晏朝只是成婚,不似那些如膠似漆的情熱愛侶,尚不至于心生嫌隙。

畢竟此前她與晉王有些來往,晏朝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還是應該解釋幾句才是。

傅瑤光仰頭看向晏朝。

他面上神情淡漠而冷峻,也瞧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因為謝瞻而有什麽情緒。

她也有些拿不準。

對晏朝,她到現在也算不上了解。

便如眼下,他這般模樣,若是放到旁人身上,那定是心中不悅,可他這人,平時瞧着也是這副樣子。

若是方才這點插曲,這人壓根就沒往心裏去,她還去解釋一番未免又顯得太過刻意。

“晏大人。”她小聲喚。

“嗯。”晏朝應了聲。

聽着聲音似是較尋常時還要低沉些,又似是沒差別。

她想了想,随口挑了個由頭故作無意道:

“你方才看到晉王腰間挂着的那只荷包了嗎?繡着鴛鴦的那個。”

晏朝垂眸看她一眼,“怎麽了?”

“你說那個會不會是端王府的小郡主送給他的?”傅瑤光小聲問道。

晏朝一側的手臂被她挽着,平整衣袖早已被她抓出一道道細褶,另一側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握緊的指關漸松。

他将她挽在腕間的手帶下來反握住,“不知道,沒注意看。”

傅瑤光也不奇怪,這種物件,她也只是無意中看到的。

“我覺着像,那對戲水鴛鴦繡的很好,我就沒有那樣的繡工,母妃的一手繡工我是半點都沒學來。”

“已經很好了。”晏朝緩聲道。

“什麽很好?”

“竹子。”

晏朝看她一眼,面上漸漸浮現幾分笑意。

“公主繡的竹子,比臣小時候畫的還要好。”

這話聽着不陰不陽的。

傅瑤光沉默片刻,偏頭诘問道:

“和你小時候畫的差不多,晏大人就是這樣誇人的嗎?”

晏朝低笑,也不答她。

“待會回府,我非要讓人去尋幾幅你小時候的畫和現在的畫,親自比一比不可。”

“公主。”

倏地,他緩聲開口,“晉王和端王府郡主的婚事,你很在意嗎?”

“是有一點。”傅瑤光想了想說道。

“但不只是為着婚事,若只是單純成婚,他愛娶誰便娶誰,我才懶得費心思,可端王府是有府兵的,端王和我父皇之間也算不得是兄友弟恭,這兩個人攪到一處,我心裏總是有些惦記。”

她自顧自地說着,晏朝安靜地聽。

待她說完良久,他才應了一聲:

“嗯。”

眼見便要到晏府的大門,她本是想試探下他的态度,可最後反被他問了一堆有的沒的,該說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傅瑤光想了想,終是拽着他手停下來。

“晏大人。”

晏朝跟着她停下,轉過來看着她。

“晏朝。”

她換了個稱呼,頓了頓,又主動拽住他的衣袖。

“方才在西陵河畔,謝瞻是故意那樣說的。”

“多半是故意來膈應我的。”

“你心裏,會介意嗎?”她小聲問他。

晏朝微有些沉默。

謝瞻今日是故意來膈應他的。

只是他沒想到傅瑤光會這樣直白地問他。

方才謝瞻的那副情态,他心頭不是沒有怒火的。

只是一路行至晏府門外,他的心頭火早便已被熄了。

“介意。”他慢着聲音悠悠道。

“公主,臣心中很介意。”

晏朝微微一笑,擡手為她攏了攏披風。

“怎麽辦?”

傅瑤光也沒料到他會這般說。

她自己扶住身上披風垂落的流蘇系帶,看看他小聲道:

“可是你不是知道……”

他沒讓她說完,只是道:

“臣是知道,但還是介意。”

晏朝的語調四平八穩,聲線平和而低沉。

“公主會怎麽做?”

傅瑤光思忖片刻,也沒想出來什麽結果。

她根本想不出,依這人的性子到底會期待自己給他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那,晏大人想我怎麽做?”

晏朝彎起唇,眸中帶起幾分笑,攬過她到自己身邊,慢慢往晏府內走進。

“不敢強求公主,臣如今只擔心進宮謝恩之後,還要自己一人回晏府。”

“我方才那是開玩笑的。”

傅瑤光任他帶着朝他的院落走,“晏大人可真記仇。”

“嗯。”

“臣自小記性便很好。”

走過前院,他側首看她一眼,緩緩道:

“公主不必為往事而心生歉疚,許些事情也不是公主的錯。”

傅瑤光不再言語。

她知道晏朝的寬慰并無他意,可她仍是不可避免地想到前世的那場宮變。

滿地滿地的血,那麽多熟悉的臉,有的她喚得出名字,有的喚不出。

對那些人和事,她心中至今仍滿是歉疚和羞愧。

只是她無人能說,也不敢忘。

但晏朝的話,仍讓她覺着得到了些許寬慰。

“晏大人比我原想地要體貼得多。”

她被晏朝攬着往前走,本也累了,索性也沒推拒,在他懷中揚起笑,對他說道。

“公主也比臣原想地要溫婉些。”晏朝也道。

“我原來不夠溫婉嗎?”

“臣不體貼嗎?”

傅瑤光忍不住笑開。

“一般吧。”

“嗯,公主也是。”

回到院內,傅瑤光讓煙蘿和瓊珠為她洗沐,晏朝則去書房處理文書,她也沒有要等他回來的意思,躺下後便讓煙蘿把近處的燈熄了,朝着裏側睡下。

睡意剛起時,她被身後不知何時回來的人圈進懷,細密的吻落下,她柔滑的寝衣被扯開。

她下意識地推了推,卻推不開。

今晚的晏朝比昨日還要強勢,她根本招架不住。

她實是難耐,在他俯下身時咬住他汗涔的肩。

晏朝微阖着眼,任她咬也任她掐。

她說對了。

他從不是溫柔體貼的人。

溫柔又體貼的那個人也從來都不是他。

許久,晏朝躺到她的身側。

他氣息久久平複不下,帶着重重的喘,貼着她低聲問:

“過幾日我要離京一趟,大概要月餘。”

“和我同去吧,瑤兒。”

他貼了貼她軟嫩的臉頰,低低道。

她昏昏沉沉,抓着他的衣襟,蜷在他的胸口。

似是聽到了他的話,又似是沒聽到。

“……明日再去。”

她下意識胡亂應着。

晏朝低低笑了,抱着她起身去洗沐。

“嗯,明日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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