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

第53章 053

傅瑤光看着近在眼前的晏朝。

本朝開國至今, 年少入仕,三元及第,弱冠之年便已經官至三品,莫說大乾這幾百年, 便是放眼歷朝歷代也是驚豔至極的人。

可就是這樣的晏朝, 他說他喜歡她, 很多很多年。

過去的這十幾年裏, 不知還有多少如那些海棠金箋一樣的精致物件陪在她的身邊,不為讨她的歡心, 而僅僅只是為博她一笑。

她受封的那年,他在谏院做言官, 每每彈劾駁斥,所言所書文辭犀利, 偏那年谏院進言父皇為她一個公主操持封禮于制不合,也是他回京後的第一次朝會,以一人辯群官,最後她的封禮幾乎是僅次于皇兄受封太子的排場。

卻不知那年他獨身走在她宮外的海棠花下時是怎樣的心境。

又是帶着什麽樣的心思,一筆一劃将那年的海棠纂刻于金箔片上,最終以陸氏的名義貢送進宮。

傅瑤光漸漸回過神。

近在咫尺的晏朝眸中似有凜凜寒星, 本應是極冷然的眉眼,偏此時帶着些微笑意。

他擡手順過她垂至頰邊的鬓發。

“知曉這些舊事, 讓公主很開心嗎?”

傅瑤光慢慢搖了搖頭,倚進他的懷中, 用手中握着的那枚玉帶鈎一下下地勾戳他衣襟上的繡紋。

“晏大人,其實在我心裏, 你一直都是那種冷清又內斂的性子,除了公務, 也沒見過你有何關心喜好,若不是同你成婚,我永遠都不會想到你我之間也會有今日。”

“我一想到你其實喜歡的是我,我就忍不住地歡喜。”

她擡手勾住他的頸,埋在他頸側肩上,聲音有些悶,“可是,我們還是錯過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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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原本那些海棠花,我們原有機會一起看的。”

不僅是那些海棠,若算起前世,她和他錯過的不僅僅是那幾十年的光陰,還隔着生死。

“不晚。”

晏朝攬住她,溫熱的掌心覆在她的頸後。

他慢慢阖上眼。

成婚後,他斂着滿腔的愛,近乎自苦一般地引着她一點點地走近自己。

他自幼便是極自矜自傲的一個人,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從來都沒有做不成的。

可唯獨她,是他兩世際遇中僅有的變數。

他情不自已地為她所吸引,待他覺察時已是泥足深陷。

更何況他自情動伊始,便從未想過要脫身。

從始至終,他想要的,唯有她的心意罷了。

只是情愛是最不能強求的,以真心換真心不過是癡人的自解,真心真意、滿腔情深,能換得的只有無盡的愧疚和負擔。

倘若她永遠不會愛他,那他對她的愛意,她便永遠不會知道。

她說她有點得意,有點歡喜。

晏朝輕輕吻在她的耳畔。

此間光景,他才是真的歡喜。

“怎麽不晚呢。”她抱着他,小聲道。

“若我早點喜歡你,海棠花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你描金刻印,我還可以陪你一起,你作畫時,我還可以為你研墨……”

她的話都未說完,便被晏朝覆住唇。

他将她抵在床榻的雕梁邊,吻過她的唇,又去撩撥別處。

她在他懷中微微地顫,很小聲地喘息,手卻不老實地去解他的衣衫。

衣衫之下,她的手一路往下探。

“晏大人,現在可還是白日,你這般,有失體統。”

晏朝哼笑,“有失體統?臣卻不知,何為體統?”

“狀元郎竟不知何為體統,我要讓父皇罷你的官。”

晏朝覆着她的掌微微捏緊,帶出一連串的輕喘。

“罷我的官?”他不置可否地笑。

“且罷去,官位爵位,公主只管拿去。”

他将她困在身前,低頭含吮過她軟白的頸肉。

“願為安華公主裙下臣。”

傅瑤光被他抱着坐于他膝上,只這一會,腿上便已經開始酸痛。

她下意識地動了動,摟着他小聲道:“你松開我。”

“我不要這樣坐。”

“那怎麽做?”

他低笑了聲,反問道。

“這樣腿疼。”

她擡頭看他一眼,抿唇道。

晏朝目光落在她跪折在他腿旁的兩條細直的腿。

他擡手撫過她頸邊,指腹一寸寸劃過她的面頰,低聲道:

“公主喜歡躺下?”

“可是怎樣公主的腿都會疼的。”

他圈着她的腰,慢聲開口。

傅瑤光後知後覺地回過神。

他說的,都是些什麽話!

她掙開他起身,坐到床榻裏側。

晏朝淡笑着看她,也沒旁的動作,只順勢靠在梁柱邊,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襟衣袖。

良久,他站起身,朝她望過來。

“公主,臣的玉帶。”

傅瑤光這會明白過來他多半是還有旁的事,方才只是故意那般說的。

她從錦衾下探出手,朝他揚了揚手。

“晏大人可說了,讓我不能松開這個的。”

“除非你求我,否則我不給你。”她笑道。

“看來公主是不想臣走。”

晏朝放下手,望着她悠悠嘆道。

他将方才理順的外衫脫了,作勢便要往她這邊來。

傅瑤光立時将手中那枚玉鈎遞給他。

他随意接了拿在手中,俯下身勾起她的臉。

她眨眨眼,環住他的腰身,貼在他腰際仰頭看他。

“沒騙你,我真的很累了。”

晏朝眸中隐隐帶着笑,慢慢撫過她的發。

“嗯,我知道。”

“好好歇着吧,不鬧你。”

看着他走出房門,傅瑤光緩緩躺下。

她其實很乏累,但是心裏事情多,又已是睡了很久,這會實是睡不着。

其實她确實不想讓晏朝走。

她想讓他陪她。

只是到底他還有公務,和她不一樣。

傅瑤光想起方才父皇的信。

此前她将寧和礦山那邊,周則安和徐潇的調查結果一并送進京中。

定遠侯的那個副将當時拼死也要殺進礦工的營帳,她當時便覺着有些異樣,便讓周則安将那些礦工的底細一一核查過。

盤問一番後,竟發現其中有幾人親眼見到了定遠侯手下的人炸了礦坑。

其中一人留了當時的一截引信,足以證實這礦下塌方并非意外。

她将這些事一并寫進信中送回京,父皇回信來說,會加派禦林軍往定州這邊來接應,将一衆豫城軍的副将遣送入京再行處置。

當時她送信時,青書這一行人還未來到這邊,她一心想要就塌方這件事為晏朝讨個交代,彼時也沒想過這些事會否和謝瞻有關。

可如今再看,定州、定遠侯包括豫城軍,皆是和謝瞻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說不得寧和礦山下的事,也和謝瞻有關。

想到謝瞻,傅瑤光心頭格外惱火。

這個人簡直就是小人行徑。

從前她喜歡他的時候,他從未主動表意過,秉持着一副若即若離的态度,她靠近些,他便疏遠些,她冷淡些,他又主動些。

不算前世,若說他和自己有何關系,也只是行宮那時她同他說的那句話。

當時他應得也不是說他非自己不娶雲雲,而只是說他不會負她。

他從未親口同她說過,他喜歡她,想要她,偏偏她和晏朝成婚後,這人幾次三番拿些個舊物來膈應她。

還有那個青書,說她負心薄幸,負心地話,她如今心系晏朝,勉強能算負心的話,薄情卻不知是哪裏論出來的。

前世那幾年,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不起謝瞻的地方,可他手起刀落血洗乾京時半分憐憫都沒有。

不知到底是誰薄情。

她心裏希望定州事畢,能将謝瞻的那些事也一并了結。

等回京,他做下的事一一都要付出代價,這是他罪有應得,然後從此往後,她再也不會和這個人有牽涉。

但顯然晏朝不願她看他審這些人,她便也不打算再去,左右等晏朝審結時,她也會知道結果。

卻不知青書會不會再說出什麽杜撰的謠言。

更不知道他們這一幫人,手中是否還有什麽旁的她從前的舊物。

畢竟今日,連那封幾年前她寫給謝瞻的信都拿出來了。

傅瑤光越想越氣。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

将心比心,她若是如今乍見從前晏朝寫給旁的女子的私信,哪怕也只是尋常的邀約,她仍會覺着堵心。

前次看到那個許家的小姐給晏朝送繡帕她就很不高興,彼時她尚未認清自己的心思,可直到現在她仍記得那繡帕的樣子。

她從枕下摸出她纏發髻的金簪。

是那支晏朝親手做的。

迎着窗棂外西斜落日的餘晖,傅瑤光指尖一點點觸碰過簪身镂空的紋路。

她笑意漸漸漫開。

晏朝,他好像什麽都會做。

書畫便已是極精,雕金篆玉也不在話下,做什麽都能做地這麽好。

不像她,給他繡帕子繡的都不如旁人的好。

傅瑤光仰卧着,拿着金簪的手放在胸口,另一手慢慢覆住臉。

這樣的他,竟然喜歡她喜歡了那麽多年。

她一想到他說的話,便還是覺着止不住地開心。

待回京後,她也要帶他走遍她所有的私園,翠竹牡丹,金桂臘梅,她都要讓他和她同賞。

他們還有未來很多年可以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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