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第 6 章
那些人對林白唯命是從,扛起陳小七便出了門。
他許久沒有走出那間屋子了,這才發現外面的天空很藍,白雲朵朵飄,有的還挂在樹梢上。
微風輕輕吹過,帶着竹葉的香。今日是第八日,秦武還得有七日才能回來。陳小七閉上眼,已經隐約可以猜到自己的結局。
他想,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這裏,一定會陰魂不散,日日夜夜纏着秦武,纏得他不能入眠那般。誰讓他不處理好和林白的感情問題,害得自己命喪于此。
幾人擡着他往一偏僻的地方去,走到半路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少年的質問聲,“你們綁的是誰啊?這是要到哪裏去?”
“咦?這好像是秦伯伯帶回來的那個哥兒啊,你們抓他幹嘛?”
“你看錯了,這是抓到的一個奸細,該怎麽處理不關你的事,小孩子一邊玩去,別擋路。
林白兩三句話就将人給堵了回去,陳小七嘴巴裏塞着厚厚的麻布,盡管他努力呼救,卻還是無法穿透林白的聲音,只能任由那些人将自己擡走。
他被關進一座小木屋裏,這裏離住所地太遠,看起來荒蕪得很。木屋久未經人,裏面有很大一股木頭發黴腐爛的味道。
陳小七被直接扔在地上,摔得骨頭縫都疼。他支起上半身看向對面的林白,不住地喊着話,終于有人來把他口中的麻布給摘掉。
“你想幹什麽?”他呼吸急促,驚恐地問。
林白手裏拿着一根很粗的木棍,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手心,然後對他道:“大當家下山遇到了殺手埋伏,受了重傷,現在大家懷疑山裏有奸細。可是這些天只有你是新來的,所以老爺子們叫我們來拷問拷問你。”
他口中所說的老爺子,是秦信那個時候的山寨幾把手,現在雖說退位讓賢,安度晚年了,但他們的話語權很高,而且現如今山中還有不少人是追随他們的。
這件事也是秦武心頭的一根刺,他早就想拔除了,只是目前羽翼未滿,還不敢輕舉妄動。
陳小七并未在意他冤枉自己是叛徒,只格外擔心秦武受傷一事,“他受傷了?在哪兒受傷的?傷得嚴不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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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這模樣,林白嗤笑一聲,冷冷的道:“你還挺關心他的,輪得到你關心他嗎?”
“我關不關心他是我的事,輪不輪得到不由你說了算。”陳小七已經徹底和他撕破臉皮了,既然他都能幹出綁架的事,那也沒必要将他當好人。
林白不和他多說,拎着棍子緩緩上前,詭異地笑着,然後用力踩上他受傷的那只腳,目露兇光,狠狠地碾着。
陳小七疼得撕心裂肺地叫,偏偏渾身都被繩子給綁着,根本動彈不得。
“你叫再大聲又有什麽用,大當家不在,誰會來救你?”林白說完,用手裏的棍子狠狠地砸向他,還不忘吩咐其他人好好招呼他。
破落的木屋裏傳來陣陣痛苦的慘叫聲,還伴随着林白得意的狂笑,“別手下留情啊,給我使勁打,狠狠地打!”
陳小七被打得皮開肉綻,漸漸地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了。
見他這樣,林白讓那些人停了手,然後親自拿着一張認罪書,走過去蹲在地上,對他道:“簽了這張認罪書,就可以放你下山,聽見了沒?”
那上面清清楚楚寫着,陳小七是奸細,故意混進青崀山,就是為了刺殺秦武。倘若他簽了這張認罪書,那麽等秦武回來就說不清了。
不能簽,絕對不能簽。
陳小七迷迷糊糊的,腦子裏只有這個念頭,随後便暈了過去。林白見狀 ,也不着急,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印泥,拉着他的手按了個手印。
“行了,就讓他在這裏自生自滅吧,咱們走。”林白說完,帶着人離開,還将房門給上了鎖。
傍晚時分,何老例行兩日一次的檢查,來為陳小七把脈。可他剛走到門口,卻發現看守的人不見了,便立馬明白出了事。在屋裏沒有找到人後,何老立馬去找二當家沙牧,三當家和六當家随秦武一起下山了,眼下山裏只有二當家和養傷的五當家。
這個時候大家正在吃晚飯,何老進去的時候不小心打擾了他們,但為了找陳小七也顧不得了,“二當家,大當家房裏的那個哥兒不見了。”
“不見了?會不會是出去玩了?”沙牧一邊說,一邊給懷裏的幼子喂飯。
何老連連搖頭,道:“不可能的,大當家臨走時吩咐過不許他出去,他也從未離開過房間,但是今日我去給他把脈,卻發現連門口的守衛也不見了,我想應該是出事了。”
聽見這話,沙牧還在思索陳小七會去哪兒,一旁的大兒子忽然出聲道:“爹,我看見了,是林白把他綁走的,我當時就覺得那個人像秦伯伯帶回來的哥兒,可林白說那是奸細,讓我不要多管。”
“遭了!”
沙牧着急忙慌的将幼子交給何老抱着,然後召集人手,在山裏四處搜尋林白和陳小七的下落。他們抓到了林白的一個手下,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這才得知陳小七被關在小木屋裏,連忙趕過去。
陳小七睡得迷迷糊糊的,沒過多久竟發起燒來,滿嘴呓語,淚流了滿面也不知曉。沙牧砍開門上的鎖後沖了進去,第一眼便看見躺在地上的人,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了。
“陳哥兒,陳哥兒?”
他蹲在旁邊,大聲喚着陳小七,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沒辦法,沙牧只好先将人給帶走。可是他還未走出木屋的門,便看見林白站在了門口。
“二當家這是要将山裏的奸細帶去哪裏呢?”
“胡說八道,他怎麽是奸細了?”
沙牧剛說完,卻看見林白拎着一張認罪書晃了晃,“這可是他親手簽的,是奸細無疑了,至于要怎麽處置,我和你都沒有權力,就等大當家回來再說吧,你現在将人放下。”
看着認罪書上的手印,以及陷入昏迷的陳小七,沙牧當然知道其中有鬼,“你那認罪書是不是陳哥兒簽的還不一定呢,把人打成這樣,什麽樣的認罪書拿不到?我現在就要帶他走,有本事你攔我一下試試!”
說完,抱着陳小七繼續往前走,林白卻出乎意料的退開了。沙牧滿心疑慮,雖擔心他又耍什麽花樣,卻還是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沙牧,你要幹什麽?你要包庇這個奸細嗎?”
外面站着兩個老人和二三十個手下,雖白發蒼蒼,但看起來依舊硬朗。沙牧不敢再往前,恭恭敬敬的尊了一聲“張老”,“莫老”。
兩個人是秦信時期的二當家和四當家,雖然退位了,但仍有很大實力,輕易動不了,就連秦武都得看他們的臉色。這次林白将他們請來,就為了解決掉陳小七。
沙牧站着不動,沒有打算将陳小七放下來。直到張老和莫老派人将他們圍起來,打算動刀劍了,他這才妥協,“好吧,本來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二老一致認為他是奸細,那我也不幹涉了,交給你們吧。”
說完,将昏睡的陳小七交給了身後的手下。
“你能明白就好,畢竟是山頭的二當家,秦武不在,就你最大了,遇事勿急躁,要明是非,忠善惡。”
莫老假模假樣的循循善誘,聽得沙牧冷哼了一聲,卻還是恭敬道:“莫老說得對,沙牧受教了,那我們就先離開了,這裏交給你們。”
莫老點點頭,算作是應答,沙牧便帶着自己的人匆匆離開。
走得遠了些,這才低聲對親信道:“下山的路只怕有他們的眼線,不能走,你們趕緊從後崖壁那邊下山,務必找到大當家,告訴他們家裏出事了,讓他速回。”
後崖壁的路十分陡峭,稍不注意便會跌落崖底,從來不會有人從那兒走。但就是因為它難行,才成為了秦武他們私下聯系的路線,漸漸的,專門攀爬後崖壁的人也練就出了一身的本事。
他們山頭現如今一共有六位當家,除了四當家盧明,其餘的每一個身邊都有一兩個親信會攀爬崖壁。
陳小七被關了兩日,期間醒了幾次,但都是昏昏沉沉的,睜眼看見結滿蜘蛛網的窗戶後,又無意識的暈了過去。時不時的有人來給他喂點水,往嘴裏塞幾口饅頭,保證他不死就行。
第三日,林白走進去,讓人用冷水潑醒了他。陳小七恍覺置身于寒冷的冰窖之中,一口氣差點沒上得來,醒了之後大口大口的喘氣。
“醒了?”林白蹲下身去,望着他道,“大當家已經接到你的認罪書了,他正快馬加鞭的趕回來,打算親自處置你。他最恨奸細了,到時候必定将你千刀萬剮,就等着吧。”
陳小七無力再和他大吵大鬧,只是可憐的在地上擺動,想要掙脫繩索。林白起身,啧了兩聲,然後叫來一個喽啰,“給他松綁吧。”
說完,又對陳小七道:“看你可憐罷了,給你松松綁,好好享受最後的生命吧。”
陳小七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只死死的盯着林白看,不管他說什麽都聽不進去,只發了瘋的想要記住那張臉。等他們走後,他便強撐着身體去開門,卻發現從外面給鎖住了。
他不死心,在地上拿了根棍子,在各個角落和窗戶上敲敲打打,試圖找到一個缺口能夠逃出去。在敲南面的那扇窗戶時,年久失修的木窗直接掉了下去,露出一個大洞。
陳小七愣了一下,随後扔掉棍子,在屋裏找了個墊腳的東西,艱難地爬上去,準備離開這裏。
他的腳疼得很,只能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穿過茂密的叢林,汗水打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他腳步虛浮,幾次差點栽倒在地上。
午後,林白正在吃飯,忽然聽到有人說大當家回來了。他扔掉筷子便跑出去,看見剛下馬的秦武,看樣子是風塵仆仆趕回來的。
“大當家,你回來啦,怎麽比預計的還要早幾天呢,路上吃東西了沒,餓不餓?”
林白歡天喜地的詢問着,秦武看見他以後大步走過去,直接揪着他的領口,責問道:“陳小七呢?你把他弄哪兒去了?”
“那個奸細?”林白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反問秦武,“大當家,你那麽在乎一個奸細幹嘛?他可是害得你差點死在外面诶!”
“他是不是奸細,不由你來判決,你傷在他身上的一點一滴,我都會加倍還給你,等着吧,林白。”
秦武說完,将他一把推開,然後朝木屋的方向走去。
可他剛走沒兩步,便聽見身後的林白大聲喊着:“他就是奸細,他自己都認罪了,你為什麽非要護着他,你才認識他幾天啊,咱們從小就認識,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林白舉着手裏那張認罪書,想要秦武回心轉意,認清陳小七的真面目。
秦武冷靜了些,轉過身去邊走邊道:“不管小七是不是奸細,都與你無關,我見他第一眼的時候便已決定永遠信他,這與相識的時間長短無關,信他就是信他。”
林白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他想往後退,卻被秦武将認罪書給搶了過去,然後連看也沒看便撕碎了。
“林白,就是因為和你從小相識,所以我才了解你的為人,別白費心思了,你再怎麽裝也不像。”
一個僞裝多年的人突然被揭開了面具,讓那可笑且自私惡毒的心思昭然于天下,若沒有點本事,只怕當場就要發瘋。
可林白沒有,他只是稍微有點失态,随後便又神色泰然,淺笑着對秦武道:“不用去找了,陳小七知曉自己奸細的身份暴露,怕命喪于此,早就逃之夭夭了。”
秦武随之停下腳步,垂在身側的雙手緊了緊,固執道:“我不信。”
“你若不信,大可去木屋那邊看看,今早他便已經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