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012章 第 12 章

實驗室裏慌作一團。

芒果突然坐在柔韌蓬松的草地上,也被自己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

她眼睛瞪大,驚慌地張望四周——

空間上層的白光四射,綿延無際,柔和的光落在草地上,細嫩的新葉被亘古吹來的遠風搖動,細細碎碎地觸碰幼崽的腿彎。

小孩子的短胳膊短腿照耀得白皙柔潤,就是草尖紮肉的感覺着實讓人又愛又恨,芒果撐着手臂手掌扶地,咕嚕地站起來。

她迷茫地轉動腦袋,相比起意識裏投影出來的空間,這裏遠比三頭身的小崽子“見”過的還要遼闊。

芒果有些慌亂地捏着手指。

她的注意力,又很快被安靜坐在椅子上的橙衣男人吸引,兩條小短腿慢慢地蹭過去。

她的手輕輕地搭在三道疤的手臂上,揪着三道疤的衣服,小心地依偎了過去,銀白色的手铐只被衣袖堪堪擋住。

三道疤沉靜到死寂的面色,第一次有了變化。

驚詫、懷疑,最後還帶上了一絲憤怒。

只因搭在他手臂上,那柔軟小巧的手掌,屬于一個孩子。

手可以不分性別,但是一定區分年齡,老人的手遍布細紋,中年人年輕人的手大多靈活有力,而小孩子的手卻格外柔軟。

還沒長大的幼崽,牽着人都只能握住一個手指,此時捏着人的衣服,更像是一團棉花落在了胳膊上。

輕盈柔軟。

勾起了三道疤難得的恍惚和懷念,他微張着嘴巴,似乎下一秒“囡囡”就要脫口而出。

芒果緊張地靠在三道疤身邊,卻又格外欣喜,她喊道:“南叔叔!”

半晌,得不到回應的芒果有些困惑和無措。

文盲的小幼崽不知道男人耳朵上堵的,是最前沿的隔音耳塞,高密柔性分子的結構,保證聲音沒辦法傳播。

聲音可以完全隔絕,但是這種規格的耳塞對耳朵不太友好,太過寂靜很容易讓人精神疲勞。

三道疤是自願簽署了協議,才被全副武裝送進來的。

芒果又喊了幾聲,手上輕輕地拍了拍三道疤的手臂,得不到回應的幼崽委屈地蔫噠了下來,耳朵都跟着聳拉。

她不安地踩着草地,手足無措,還是鼓足了勇氣:“南叔叔,謝謝你送的小鴨子。”

“南叔叔,你的女兒是不是也在這裏?你的小鴨子……”芒果抿着嘴,有點沮喪又有點高興,腦海裏勾勒着未見過面的三道疤女兒,“這次要給南姐姐哦。”

“我……”很喜歡你送的木雕小鴨子。

芒果把後面的話吞咽了回去,神色裏帶着茫然,在這個重新來過的時間裏,記憶中寶貴的禮物未曾傳遞到她手上。

她所珍視的寶藏,被淹沒在遙遠的時空。

她所攜帶的漫長回憶,重頭來過時,只有她一個人知曉并懷念。

芒果茫然地感受到了一種莫大的悲傷,她甚至不知道如何用言語去描述。

見南叔叔靜靜地坐着,芒果遲遲地松開他的袖口。

她落寞地踢了踢腳下的草皮,讓草色委屈地倒向一邊。

“嘀嘀嘀。”

三道疤身上其餘檢測設備在進入空間的時候,已經全部報廢,唯獨幾個機械的提示器,在默默運行。

此處空間,從一開始就明确地禁止了所有電子設備運行。

芒果回神,“南叔叔,你的鬧鐘響了。”

她認真地看了幾眼:“我們還在做實驗呢,我跟着南叔叔進空間,楊爺爺他們會擔心的。”

得不到回應的小幼崽,卻乖乖地給三道疤解釋,“我們要先出去了。”

進空間是意念一動的事,幼崽從沒想過他本人居然可以也可以進來。

畢竟前世,這個空間是一個密閉的方形盒子,光是收納物品就足以塞滿,芒果也從未感覺到對空間的掌握。

重生了,空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有了流動的光和風,也孕育出了新生命。

腳下踩着的土地格外結實,芒果頭一次感覺到,空間像是搭起了一座橋梁,等待她從中穿過。

穿過……

芒果憋紅了臉,努力想着要“出去”,空間紋絲不動。

她又急又慌,着急得原地轉圈。

憋足了氣,芒果握住雙手,微不可查的水滴融入掌心:“要出去!”

——“砰!”

沙發的棉絮承接着悶響,但是矮墩墩的幼崽卻四腳朝天地紮進沙發裏,笨拙地揮舞着手臂。

謝清辭想都沒想就把孩子撈起來,拎在手裏檢查一下腦袋,又翻一下手腳。

楊老也湊近來看。

三道疤一出現,就被傾斜的椅子差點帶倒,得虧邊上圍着的幾位手疾眼快,沒讓這位志願者腦袋砸地。

把兩個人都匆匆檢查了一遍,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小友啊……”楊老微嘆一氣,看芒果緊張瑟縮的模樣,實在說不出重話。

他語重心長:“我們誰都不知道你空間裏的情況,沒辦法在無法檢測到的空間裏保護你。”

“老夫慚愧啊。”

芒果心虛地捏着手,看着楊老一臉自責的模樣,幼崽着急地抱住他的手。

她忙不疊地保證:“不會了,芒果乖乖的,不進去。”

楊老打定主意給小朋友一次教訓,演得很投入。

幼崽慌裏慌張的笨拙安撫被掩在門後,三道疤正在另一個房間摘下耳塞,又服從地配合着各項檢查。

走前,他死寂的眼睛艱澀地轉動,幹裂發白的嘴唇翕動,嘶啞的聲音傳出:“實驗……”

難得見這人說話,研究員都有些驚訝:“怎麽了?”

三道疤,原名南三幺,他嘴角微壓,重複了一遍:“實驗,還有其他的人嗎?”

“剛剛,是不是有一個孩子?”

那雙寂靜的眼睛安靜地看着,暗藏着躁動的怒火卻格外喧嚣。

研究員不知道具體的實驗內容,他倒是知道這次的參與人員裏,确實登記了一位特殊對象。

“你說的是蘇研究員?她是特殊外聘的研究員,保密等級很高。”

南三幺:“研究員……”他的頭又垂了下去,一如既往。

*

實驗在有序地進行,所有的資* 源都調動了起來,所有優先權對暫時代號為“探索”的項目解鎖。

而預案寫了五六份的大佬們,吃飯都是糊弄着解決的。

說來,寫應急預案這種事他們也熟練。

如今每年定時定點,都會抽調人出來對災難預案進行完善補充,也會進行小範圍的演習。

慕安洲在會議上說的“早有準備”自然不假,從戰争之後,世界即将末日的說法就反複出現,在網絡上,世界以何種方式終結已經被編輯到了第263版。

洲內對災變的準備也一直在進行。

多地倉儲一直在滿負荷運行,監測點晝夜輪值,“火種”也早就存放在了不同方向和環境的秘密基地。

年複一年做的準備,真正到了派上用場的時候,着實省下不少時間和精力,但也給人一種惆悵和對未來的恐懼。

大佬們就着手裏的資料,吞了一口白米飯,含糊地說:“按照資料,G市的三個倉庫都要廢掉。”

沒辦法,G市靠海,平時海貨資源豐富,但是在“預言”裏,先是突如其來的海嘯襲擊收割了幾乎三分之一的性命,然後上岸的變異海洋生物大肆破壞。

G市倉庫說不定在所謂的“前世”,都沒來得及發揮作用,就已經被廢掉了。

G市出來的大佬直言:“搬,必須得搬。不光庫存得搬,人也得搬。”

明老面色難看地搖頭:“搬去哪裏?到處都是災變,全洲各地都是受損地區,不過先後而已,咱藍澤星都算好的了,沒看推測的報告裏,藍澤星系裏幾顆不适合人類生存的行星,正面撞上了隕石,上面的生靈估計都……”

“哎,照這個災情分析,前一腳咱給人搬到H市,後一腳H市遭災了,又得搬。咱紅洲人大多偏于安定,反複地被災攆着屁股搬遷,對人心凝聚不好。”

“哪裏還能考慮人不人心?沒看資料上寫的嗎?人也會變異,影視片裏的喪屍就長那樣!指不定到時候有多少人變異呢,人心都變成異心了!”

對這種現在沒辦法把控的事情,大佬們也沉默了。

哪怕是在座的各位,也沒辦法拍着胸脯保證,自己末世後不會變異成喪屍,不會對同類的脖子下嘴。

“所以,咱們讨論到現在,其實最好的解決方案就是,”有人幽幽地說道,眸光變了又變,“預言如果失效,末世就不會出現。”

明老抽着嘴角笑了:“老劉啊,你這是僥幸心理。”

“不,我這是在虔誠地祈禱。”那人閉着眼睛雙手合十,“最好現在我就是在做夢,睡一覺起來,就什麽都沒有發生。”

“……”

衆人嘴角抽動,似乎是被他逗笑了,卻又沒人笑出聲。

這種心理他們何嘗不理解?薄薄的幾頁紙記載的末世,光是末世前的三個月,要是毫無準備就會導致死傷無數。

真正的末世又怎會簡單?

或者,對于知情的他們來說,末世現在已經開始了。

“離明天早上七點三分還有多長時間?”

有人看都沒看面板,脫口而出,“十一個小時三十六分鐘”。

空氣似乎沉默了一瞬,又被暗藏的緊張卷起喧嚣。

“哎,我今晚是睡不着了。”有人笑着看向之前那人,“要不給你下點安眠藥?”

“我們派去的人也到椰洲了吧?”

*

何止是抵達椰洲,紅洲的隊伍已經圍着科洛娃火山開始行動了。

幾只小隊拿着手上的人員名單,挨個找上門。

駐紮在科洛娃附近的幾家紅洲企業,很多都因地制宜,尊重當地傳統,給員工們放了節假。

科洛娃這三天都是紀念亡者的日子。

他們有獨特的婚葬習俗,對生命的理解也極具特色。

很多洲人都踩着時間來科洛娃旅游,就是為了一睹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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