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13-1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想死?以為我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你們耍着玩兒?”蘇喬忍着痛将手指從黑衣人口中抽出,一手扯下他脖子上挂着的黑布纏進他嘴裏,在他腦後打了個結。
手指已經被咬破了皮,滲出血來,又被雨水極快地暈開沖刷到地上。蘇喬甩了甩手,問:“我到哪兒,哪兒就死人,你說怎麽能這麽巧呢?到底誰派你來的?我哪裏得罪你們了?”
黑衣人只憤恨地望着他,一言不發。
“你們這樣的死士為了保幕後主使,被人抓到就死,是不是還想別人誇你一句忠義之士?”蘇喬一邊說一邊屈伸食指,短促地倒吸一口涼氣,“咬得還挺狠。”
“馮季書是誰?”白君琰立在他身後突然問。
他像是這才想起來身後還站了個人,偏頭瞥他一眼:“我不認識。”
“你不認識還——”白君琰看着他的手指,欲言又止。
“清城那些人你不也不認識麽?再說了,你不覺得太巧了嗎?清城到永洛相隔千裏,這就是同一夥兒人,我這才出來幾天,就追着我——”說到這兒蘇喬猛地清醒,他站起來轉了個身指着白君琰:“你是不是惹了什麽仇家啊?這夥人難道是沖你來的?”
白君琰仍是看着他的手指,平靜道:“六靈大師我并不認識,與岳雲舒也不相識,你說的那位馮季書我更是沒聽過,與我有何關系?”
“那你——算了,問你有什麽用。”蘇喬手一揮,覺得還是繼續問黑衣人更靠譜。
他一轉身,卻是眼前一晃似乎天地都颠倒過來,腳下一軟差點跪下去。好不容易站穩,那跪坐在地的黑衣人又站起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繞開他向前撲過去。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人直直撞上了白君琰的劍。
而白君琰眼見蘇喬轉了半圈撲向自己,重心不穩只得抱着他疾步後退,劍柄倏而脫了手。他聽到蘇喬低聲罵了一句,餘光便瞥見黑衣人倒在了地上,心口正插着自己的佩劍。
他大概預想到這人要說什麽,迅速将手擡起,辯解道:“我沒想到,他會撞向我的劍。”
蘇喬嘴都張開了,聽到這話果然将嘴邊的破口大罵又咽了回去,腿上恢複些力氣了,他站直身子低低喘息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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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中毒了。”
“用不着你管。”蘇喬繼而咳嗽兩聲,低頭看一眼流血的手指:“我吃的藥比你吃的飯都多,死不了。”他邊說邊朝黑衣人走了過去,一把拔出白君琰的劍,黑衣人心口噴灑而出的鮮血濺了一些在他衣擺上,他又往那溫熱的屍體上踹了一腳才算解氣。
最後他将手裏的劍扔到了地上。哐啷一聲。
話是說得很兇,可他眼下也沒什麽力氣再飛回馮家去,只得慢慢往回走。
這雨勢還和他從客棧出來之時一樣大,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他能聽到白君琰追了上來,卻也沒功夫躲他。他一邊走,一邊突發奇想地擡頭看着那被層層烏雲遮住的日頭,接着又是幾聲咳嗽。
他脖頸發酸,便垂下頭來思考這是中了什麽毒。死士這是怕咬舌死不了,在牙齒上塗了見血封喉的毒藥——這種毒藥多了去了,他想了許多都覺得不像。
沒耐心便不想了。
從馮家後巷到這街角也沒多大一段距離,他原本以為就算不用飛的,走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沒想到走着走着覺得兩條腿重得都要擡不起來,倒像是越走越遠了。茍且偷生的日子裏他若是累了撐不下去了,握着娘給的玉佩便能好一些——他沒有從那位哥哥那裏得來什麽,找不到什麽安慰,若是非要找,只能找到些沒用的愧疚和不甘。
眼下他緊緊握着失而複得的玉佩,食指的血染上去又被雨水沖刷掉,呼吸沉重幾乎要走不動了,卻還是想去看看這世上除了生離死別,到底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他趟水從馮家大開的前門走進去,看見安小姐還端坐在主屋裏碾藥材,端莊恬靜。
安小姐面上沒有喜怒哀樂,多年來的相思與哀愁已經深深刻在了她的眉目間,她大概是許久沒有笑過了,這會兒也應是還不知道自己等了十餘年的心上人,雖然與她只有一牆之隔,如今卻已是陰陽兩端。
萍兒站在屋外,借着雨聲的遮掩小聲啜泣着。她轉頭看到了蘇喬,努力振奮着聲音對她的小姐說:“小姐,那些藥材還是淋濕啦,萍兒再給你采!”
“好。外面雨大,快進屋來吧。”
“這就來!”
萍兒眼中噙滿淚水,緊咬下唇對蘇喬搖了搖頭,一邊轉身進屋一邊又輕快道:“小姐,今天夫人說是要來看你呢。”
“娘要來啊,”安小姐放下手裏的當歸,站起來朝前走了幾步,溫柔地說:“也不知今日有沒有賣魚的小販,萍兒等雨住了,再去街市上瞧瞧。”
“是,小姐一直記着夫人愛吃魚。”
“馮郎也愛吃魚呢,他生辰将近,也不知軍中苦寒能不能吃上一條魚。”
聽了這話,許是再想到那還尚有餘溫的“姑爺”,萍兒沒忍住又落下淚來,擡手默默擦了,再看一眼立在院中的蘇喬,轉身去了裏屋。
蘇喬于是又從院裏出來站在街邊。
他看到好心的鄰裏披着蓑衣戴了鬥笠,忙活着用白布蓋上馮季書的屍首,輕手輕腳地将他從後巷擡了出來。萍兒小跑出來遞上一錠銀子,一中年人接過後朝她點了點頭,她回以感激的眼神。
安小姐又在屋內喚了一聲,她再三致謝後匆忙回了屋。
大家都靜悄悄的,甚至像是無人報官,生怕驚擾了安小姐十餘年的等待——或許他們覺得繼續等還可能等得到,若是知道馮季書已經死了,那一腔癡情便無處可付,那人活着就沒有盼頭了。
蘇喬才重新“回到”這人世間,就一次又一次地見證了有情人的生離死別。他很困惑,也很難過。
他注視着那白布蓋着的屍體,恍惚間耳邊的雨聲漸漸小了,好像聽見安小姐又唱起來。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又好像聽見有人在這傾盆大雨中一遍一遍地喊他:蘇喬,蘇喬?你聽得見嗎?
……蘇喬!
誰在喊他?這聲音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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