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五十五章
齊冀的微信裏不僅有好友, 還有各路親戚長輩。
出電梯到了車邊,齊冀剛一拉開車門坐進去,手機就震了。
“三姨。”
“冀冀, 交女朋友啦?”
齊冀一愣:“沒有啊!”
“那我看你發朋友圈發那照片?”
齊冀暗叫一聲糟糕, 忘了把那條朋友圈設置分組可見了!
“你看你, 還挺含蓄, 就發個手, 都瞧不見正臉,趕緊的,把那姑娘的照片發給二姨看看。”
“二姨,”齊冀小心翼翼往主駕駛瞥了眼,聲音發虛:“那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 你發什麽朋友圈?”
齊冀:“......”
“你說你這孩子,害二姨白高興一場!”
這個電話挂斷, 又來一個——
“大舅。”
“你小子什麽時候交的女朋友,沒聽你媽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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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冀又是一通否認:“不是我。”
“不是你?那你亂發什麽朋友圈, 你這孩子,逗長輩開心吶?”
齊冀:“......”
一個個自己在那亂猜, 還怪起他來了。
電話無情被挂斷,齊冀朝手機扔了記白眼。
但是沒完,還有——
“孟叔叔。”
“昨天你媽還在我面前擔心說你以後找不着女朋友, 還讓你姜姨給你留意着,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自己談上了。”
“孟叔——”
“既然談了就趕緊跟你媽說,別讓她操心。”
齊冀可不敢得罪家裏那位祖宗:“您別誤會,那是網上的照片, 我看着挺好看就給放朋友圈了。”
“嗐,你說你這孩子, 行,那我跟你姜姨就給你留意着。”
“不用,孟——”
電話又被挂斷了,齊冀煩躁地抓了把頭發。
一擡眼,剛好對上從後視鏡裏投過來的眼神。
齊冀心裏一咯噔,忙低頭點開手機。
避免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再誤會,他趕緊将那條朋友圈改成了僅自己可見。
手機鎖屏,他這才狠狠松了一口氣,看了眼窗外,他又皺眉:“這是去哪?”
沈屹骁目視前方:“不知道去哪還跟着?”
齊冀:“......”
吃了個癟,他在心裏“嘁”了聲,餘光一瞥,這才注意到中控臺的一雙手。
走路牽着也就算了,開個車還牽着。
這是不把交通安全放眼裏,還是故意撒狗糧給他吃?
齊冀簡直無語,“你是怕我哥跑了還是怎麽着?”
夜濃回頭看他:“你在跟我說話?”
“不然呢?”齊冀理直氣壯地眉梢一挑。
似乎是覺得他這個問題很可笑,夜濃回他一記似笑非笑的眼尾:“麻煩你看清事實再說話。”
齊冀看向中控臺上的那雙手。
雖然是十指緊扣,但下面的那只手明顯是主導者,手指用力到指尖都泛白了。
偏偏那只手是他哥沈屹骁的。
敢情剛剛那句話他說反了。
齊冀不覺理虧:“誰讓你有前科。”
夜濃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他。
沈屹骁也沒想到齊冀會不知輕重地說出這種話。
剛想警告他一聲,旁邊傳來一句——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都有什麽前科。”夜濃側着臉看着後座的人,似笑非笑
着。
齊冀早就想跟她算這筆賬了。
但是有些話不能當着他哥的面說,不然太傷他男人的面子。
齊冀抱着胳膊往後一靠:“什麽前科,你自己心裏——”
“齊——”
“你讓他說!”夜濃打斷沈屹骁話的同時,也把手從他手裏用力抽了回來。
齊冀被她吼得肩膀一提,心髒都跟着抖了。
之前就聽齊祯說她脾氣爆,他還想着,長了這麽張漂亮的臉,就算再爆又能爆到哪兒去。
今日一見,真是開了眼了。
見他不說話,夜濃眼角眯了幾分:“怎麽又不說了?”
齊冀也不是沒見過比她兇的女人,但這麽漂亮還又這麽兇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見。
那種籠罩在她周身的低氣壓,帶着一種攻擊力,讓齊冀一連吞咽了好幾下。
想不通,全世界那麽多溫柔的女人,他哥怎麽就好了她這口。
說不清是真的怕她,還是怕她身邊那位。
齊冀低着頭,手揪着膝蓋處的布料,“不都喊你嫂子了嗎......”
上一句有多咄咄逼人,這一句就有多委可憐兮兮。
切換的游刃有餘,如魚得水。
把夜濃都看懵了,聽愣了。
如果說這就是他爐火純青的演技,那他真能捧個國際大獎回來。
夜濃嗤了聲笑:“你以為我稀罕?”
這一句簡直讓齊冀心尖冒火,但是一瞥她臉,又被她眉眼裏的刀光劍影一刀斬滅了。
但是他委屈,替他哥委屈。
可是又敢怒不敢言,以至于他還端着那副軟乎乎的腔調:“我哥稀罕。”
夜濃被他這四個字氣出一聲笑來,像是拿他沒轍,夜濃視線落到沈屹骁臉上。
“你這都交的什麽朋友?”
沈屹骁瞥了眼後視鏡,原本是想給後面的人一記警告,結果卻捕捉到了他眼裏的狡黠。
沈屹骁:“......”
他這才懂了這小子的鬼心思,原來是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
車子開了會兒在路邊停車位裏停下。
齊冀落後幾米跟着兩人進了一家小門店。
雖說齊冀經濟被管控得很嚴,但他重質量高于數量。
他抱着胳膊,勾着腦袋,先是看牆上的衛生許可證,接着又彎着腰低着頭去看火竈上的一個個小砂鍋。
老板瞧出了他的意圖:“放心吧,我這店啊,都開了十多年了,沒一個吃壞肚子的。”
齊冀直起腰看了老板一眼,再扭頭,只見夜濃一副王母娘娘的架勢坐在桌前。
他走過去:“我哥呢?”
夜濃下巴一擡。
齊冀扭頭看過去。
只見上個月股價創歷年新高,公司總市值過千億美元的董事長「他哥」,一頓西餐都要吃個萬兒八千的「他哥」,正一手塑料筐,一手夾子,在夾菜。
齊冀都看傻了,等他回過神,刀子似的眼神射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某人臉上。
“你、你是沒長手嗎,竟然讓我哥幹、幹那種事?”他雖然咬牙切齒,但聲音壓得低。
夜濃好笑一聲:“他是男人,幹那種事...不應該嗎?”
在他的怒目圓睜裏,夜濃嘴角笑意不減:“難道齊總談戀愛,都是女朋友跑前跑後照顧你,你像個大爺一樣,躺着?”
齊冀被她說的,臉色從白到紅,想發作又顧忌沈屹骁在,活脫一只想炸毛又只能忍住不能發作的小狗。
他深吸一口氣。
在心裏告誡自己:這戀愛是他哥談,這苦頭是他哥吃,這委屈也是他哥受,跟他齊冀有什麽關系,他又不會少塊肉。
但是憑什麽!
全世界又不是只有她一個漂亮女人!
“哥。”
沈屹骁回頭,但是不是理身後的人,而是看向斜對面。
“你要的是番茄湯嗎?”
夜濃點頭:“你再另外放幾片番茄。”
沈屹骁這才把眼神落到齊冀臉上:“你不吃?”
齊冀注意力被分散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問:“你給我夾嗎?”
沈屹骁好笑一聲:“你覺得呢?”
齊冀:“......”
他親哥說的果然沒錯,這人就是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
本來還想勸他回頭是岸的,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好吃你就多吃點。”
多吃吃這女人帶給你的苦!
說完他回到桌前,在夜濃低頭看手機的漠視裏,坐在了她對面。
漂亮,是真的漂亮。
偏偏心狠手辣!
齊冀早就想跟她算算過去的帳了,借着他哥不在,齊冀朝她“嗳”了聲。
結果對面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齊冀咬了咬牙:“...嫂子。”
夜濃這才掀了掀眼皮:“你喊我名字就行。”
真當他多想喊她那兩個字似的。
齊冀兩個都不喊。
“你摔過鏡子嗎?”他問。
夜濃被他迂回的問法聽笑,嘴角輕輕一提:“是你哥想要粘回去。”
齊冀:“......”
還真以為他哥是被她這張臉給迷住了,原來還有點腦子。
齊冀換了個突破口:“但當初分手是你提的,所謂好馬不吃回頭草——”
“你說你哥不是好馬?”夜濃将手機卡到一邊。
齊冀:“......”
這女人,怎麽這麽會曲解人意思呢?
他眼珠子一轉,又生一計:“你說你這麽漂亮,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這樣,回頭我給你霧色一個,我保證,”他三指并攏,舉天發誓:“絕對不會比我哥差太多。”
眼看她點頭,齊冀眼睛一亮——
“正好你哥過來了,你問問他。”
齊冀嘴角一抽,身後有人影罩過來。
“問我什麽?”
“問你——”
齊冀心髒都要跳出來了,趕緊截住她話:“就是問問你,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夜濃先是一愣,下一秒,她“噗嗤”一聲,笑得肩膀直抖。
沈屹骁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落到齊冀臉上。
齊冀哪禁得住他那雙審視的眼神,眼睫抖個不停不說,嘴唇還往一塊抿。
沈屹骁把手裏的號碼牌往桌上一撂:“我看你是把我說過的話當耳邊風了。”
“沒有,”齊冀解釋的聲音都抖了:“我真沒說你什麽,不信你問嫂子。”
他可憐兮兮的一雙眼,求救地看向對面。
本來夜濃覺得他這人很會裝,剛剛幾句話一聊,她突然就改變看法了。
這人是真的有幾分單純。
“你多大了?”夜濃問。
齊冀愣了一下:“...二、二十六。”
沈屹骁撩起眼看他:“說準确點。”
他什麽時候說不準确了嗎,他家那個老母親一直都這麽報他年齡的,說什麽男人本來就成熟得晚,再把自己說小了,更顯幼稚。
齊冀朝沈屹骁投去怨呼呼的一眼,這才不情不願的,“過完年二十四。”
夜濃眉梢輕挑,難怪。
二十三四歲,溫室裏長大的小少爺,要麽壞得離譜,要麽單純得不谙世事。
夜濃朝他笑了笑:“沈屹骁在你心裏很重要吧?”
這話簡直說到了齊冀的心坎裏,他下巴一擡:“那當然了!當初你一腳把他踹了,我連學都——”
沈屹骁聲音一揚,打斷他話:“你有完沒完?”
齊冀:“......”
現在要面子不讓他說了,有本事當初別幹那沒出息的事啊。
一想到那個暗無天日的房間,一地的煙屁股、酒瓶子,安眠藥,還有上門的心理醫生......
齊冀忍不住嘟囔:“反正你對我哥好點。”
可惜他聲音含糊不清,夜濃并未聽見。
砂鍋式的麻辣燙被老板送過來:“碗在消毒櫃,你們自己拿。”
夜濃剛要起身,手腕被沈屹骁按住:“坐好。”
回頭,只見沈屹骁手裏不僅拿着碗筷,還多了一瓶牛奶。
“剛讓老板溫熱了。”沈屹骁将牛奶瓶蓋擰開,放在她面前。
齊冀:“......”
以前就聽齊祯說過他恨不得把這個女人捧手心裏疼着,今日一見,這是捧手心裏嗎,這是給頂頭頂上慣着。
不止,還一塊菜一塊肉地給夾到她碗裏。
可那個女人呢,又開始挑剔了——
“你怎麽還放魚片了。”
“不想吃?”
夜濃搖頭。
沈屹骁把魚片從她碗裏夾了回來:“以前不挺喜歡吃巴沙魚的嗎?”
“你都說了是以前。”說着,夜濃又把碗裏的紫薯丸還給她:“這個也給你。”
“這也不愛吃了?”
夜濃皺眉:“番茄湯裏放這個不好吃。”
幾塊魚豆腐吃完,夜濃碰了碰他胳膊:“你有沒有覺得味道和以前不一樣了?”
沈屹骁已經把她剛剛夾給他的都吃完了,但是他也就只吃了她夾的。
他笑着點頭:“以為你沒吃出來。”
齊冀忍不住了,腦袋往前勾:“你什麽時候還喜歡吃這玩意了?”
想到了過去的隆冬雪夜,自己從男生寝室一路跑到女生寝室樓下的畫面。
沈屹骁笑了笑:“她有時候半夜餓,會想吃這個。”
齊冀沒談過戀愛,但認識的女孩子不少。
“麻辣燙都吃了,那路邊小攤上的臭豆腐,你是不是也吃了?”
沈屹骁知道他排斥臭豆腐的味道。
“巧了,”他說:“你嫂子不愛吃那個。”
誰知他剛一說完,胳膊就被夜濃碰了一下。
“我現在也有點愛吃了。”
沈屹骁扭頭看了她幾秒,輕笑一聲:“那下次帶你去吃。”
視線收回,他看向齊冀:“你不吃點?”
齊冀抱着他寶貴的胳膊:“你什麽時候見過我吃這玩意。”
他往沈屹骁面前空空的碗底瞥了眼:“你也不愛吃,別以為我不知道。”
夜濃微微一愣,扭頭看向旁邊的人:“你不愛吃?”
但是以前她把吃剩的推給他,他都能消滅幹淨。
“這不是中午嗎,”沈屹骁說:“我中午習慣吃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的确知道,雖說他對吃的不算挑,但正餐他喜歡吃有飽腹感的。
“那你不早說。”
雖然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可沈屹骁還是忍不住地明知故問:“早說了呢?”
夜濃手裏的筷子輕輕戳在碗裏,“早說不就晚上過來了嗎。”
沈屹骁唇角抿出笑痕:“那等你吃完,回公司再陪我去樓上吃點。”
剛被他放下的筷子,又被他拿到了手裏,将他記憶裏對她的了解,從那很大份的砂鍋裏挑出來,夾到她碗裏。
齊冀從未見過他如此照顧過誰,看得他心裏五味雜陳。
趁着沈屹骁去結賬的功夫,齊冀逮着了機會:“你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也這樣?”
夜濃擡頭看他:“哪樣?”
“就,”齊冀往桌上指了指:“他什麽都不讓你幹?”
其實他更想說: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夜濃搖頭失笑:“是你太大驚小怪了。”
他大驚小怪?
齊冀嘴角挾一縷冷笑:“那是你覺得,我哥他什麽身份你不知道?他哪裏需要做這種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他含着金湯匙長大,所以我就要拿着他給的金湯匙一勺一勺地喂他?”
齊冀皺眉:“你別這麽較真行嗎?”
“我較真?”夜濃垂眸笑了:“你怎麽不說你自己不了解他呢?”
這句話仿佛像根刺,紮在齊冀的心頭。
“所以你就拿着你對他的了解,那麽傷害他?”
這一刻,夜濃才突然明白面前這個男人對她的針對從何而來。
原來,他的這些朋友是這麽看她的。
在她和沈屹骁的這段關系裏,她這個被他傷得體無完膚的人,竟然成了持刀的那一個。
本來夜濃都想放下過去了,都想将那只錄音筆的事埋進土裏了。
這一秒,她又改變了主意。
“齊總下周一有時間嗎?”
齊冀防備的目光定在她臉上:“你要幹嘛?”
“到時給你聽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