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 12 章

蒲曉拿不定藍桉的想法,中午放學,她依舊打算從後門走。

卻沒想到下了樓,藍桉和宋思月站在花壇旁的柏樹蔭下,見到她,宋思月朝她勾了勾手。

藍桉無動于衷看着她。

蒲曉睫毛一低,走了過去。

“蒲曉對吧?我請吃午飯,你跟着一起來。”

蒲曉本能看向藍桉。

宋思月見狀失笑:“你看她幹嘛?是我請吃飯。”

蒲曉身上獨屬于中國人的客套味兒很濃,她說:“謝謝,但我不去了。”

“交個朋友嘛,你都住在懶懶家了,以後說不定常見面呢。”

如果蒲曉沒有推理錯,懶懶指的是藍桉。好可愛的名字,她也可以叫藍桉懶懶嗎?

不對,當下重點不該在藍桉的名字上,而是藍桉…把她住在家裏的事告訴給宋思月了?

對朋友‘公開’這件事,是分享還是抱怨?

按照宋思月的态度看,藍桉好像沒跟她說什麽不好的消息。

蒲曉遲遲不說話,宋思月悄悄拿胳膊肘戳了一下藍桉。

像是戳到了開關,藍桉冷如三月的表情微淡了下來,開口道:“惜姐有事不在家,讓我帶你一起。”

蒲曉這才點點頭。

“不是吧,你這麽聽懶懶話?!”

宋思月道了一句,便攬着藍桉朝校門走,側眸和跟在她們身後的蒲曉說話。

“你應該知道我叫啥吧?以後叫我四月就行,懶懶就這麽叫。”

蒲曉颔首“嗯”了聲。

“不過你不能叫她懶懶噢,只有我才能這麽叫她。”宋思月對憑空出現在藍桉家的蒲曉有所警惕。畢竟友情也是有占有欲的。

說完宋思月就回過頭跟藍桉講話了。沒有看到一步外的蒲曉,視線落在藍桉晃動的馬尾辮上,先前抿着的唇微動,無聲做出‘懶懶’的口型。

而當藍桉心有神會地向後一看,看到的只是蒲曉悶着頭走的模樣。

-

晚上回家,蒲曉寫完作業,收拾時拿出筆袋裏的紙條。

她還沒有加江詹的微信。

她從抽屜裏拿出手機。她知道她的小方塊手機下載不了微信或是企鵝,就想着将電話卡卸下來,去借別惜的手機注冊一個賬號。

結果別惜在晚飯後出門還沒回來。

家裏只有她和藍桉。

雖不知道江詹會不會等她加好友,但答應了人家的事,盡快做到才好。也就是說,她只能去找藍桉。

中午宋思月請吃的那頓飯,吃的很平靜,蒲曉全程沒說話,一直聽兩人聊天。

說是聽兩人聊天,但其實更多是聽宋思月說話。藍桉說的不多。

蒲曉也發現,藍桉并不是只對她冷冰冰的,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對誰都愛答不理的。

得知藍桉不是針對她,這讓蒲曉心裏對藍桉的距離感少了很多。

幾分猶豫後,蒲曉拿着她的小粉手機敲響了藍桉房門。

敲門三下,那聲“進”沒有從屋裏傳來。

蒲曉提着的心終究悶沉了下去。

也就在她轉身,打算等別惜回來借別惜手機用,她聽到一聲很響的人在痛苦時發出的慘叫從藍桉房中傳出。

蒲曉原地反應兩秒,立刻轉身推開了藍桉房門。

“姐姐?”

衛生間裏傳出細碎的聲音。

蒲曉走過去,小心翼翼地靠在緊閉的門旁,“姐姐,你沒事吧?”

“有事。”回應她的,是藍桉呈着疼意的虛弱回答,雖然依舊冷冷的。

“那,那我能進來麽?”

“我沒穿衣服,你閉上眼。”

蒲曉聽話地閉了眼,同時說:“我閉上了。”

“進來吧。”

藍桉說完,“吱嘎”一聲,衛生間的門被從外推開。伏在地面的藍桉撩眸看到一雙拖拉地走來的白色拖鞋,再往上看,蒲曉緊緊閉着眼,伸着胳膊摸索着兩邊,動作小心翼翼到略顯笨拙。

藍桉指揮道:“往前走兩步。”

蒲曉輕聲:“兩大步嗎?”

“嗯。”

只見蒲曉非常信任藍桉,在陌生的還閉着眼的情況下,當即向前邁了兩大步。

“蹲下。”

“手向前伸一點。”

蒲曉依照着做,伸手摸到了一處濕膩。

手指本能的往回縮了下。

再撫上去,指尖下的濕膩仿佛更軟了。

藍桉的聲音伴着水汽虛幻響起,閉眼傾聽間,宛若童話故事裏公主的吟唱。

“右邊架子上有浴巾,你扯下來給我。”

蒲曉“嗯”了一聲,一手扶着藍桉,一手摸向旁邊架子。

把浴巾遞給藍桉後幾秒,蒲曉聽藍桉說:“好了,睜眼吧。”

蒲曉又聽話地睜開眼。

刺眼的光讓她快速眨了下眼,入眼的畫面也在水汽下顯得如夢如幻。

藍桉一頭濕發,* 腿猶如美人魚般盤坐在地上,面色雖紅潤,眉卻微微蹙着,睫毛輕抖着水汽,一雙冷眸泛着秋波。可是摔疼了。

再往後看,其身後的浴缸裏浮着一層泡沫,顯然是泡完澡後出浴缸,沒有站穩才滑倒的。

蒲曉很快意識到一個問題:是聽到敲門聲才從浴缸出來的麽?那……不就是因為她才摔倒的?

“把我拐杖拿來。”

藍桉開口将蒲曉扯回現實。

蒲曉循找拐杖的身影,發現它就靠在浴缸不遠處。蒲曉卻沒立即起身去拿,而是又看了眼地面上的水漬,想到上次藍桉拄拐就因為水跡閃了一下,她便扶着藍桉先站了起來。

“地上有水,拐杖不安全。”說着蒲曉彎腰,手攬上藍桉右腿彎,“我抱你出去。”

“不行,你少碰——”

藍桉話沒說完,整個人已經被蒲曉公主抱了起來。

騰空的瞬間,她有一瞬失重,胳膊下意識地圈上蒲曉後頸。

眼中是抑制不住的驚訝,她凝着蒲曉的側颌,不再言語。

被蒲曉放到沙發的時候,藍桉還沒從騰起的微妙中回過神。

蒲曉蹲在沙發邊,輕問:“摔到哪裏了嗎?”

身上裹的浴巾起了一個角,藍桉将其拽平,冷聲道:“誰讓你抱我了?”

蒲曉這時哪還有方才的半點強硬?頓時斂眉垂眸,半颔首,怯生生:“對不起…”

“我想你是因為我摔倒的,我就——”

藍桉卻反問道:“我摔倒是因為我只有一條腿,跟你有什麽關系?”

蒲曉頭低的更低了,“……對不起。”

藍桉偏頭,微微呼出一口氣,“不用給我道歉。”

是她自己不争氣。

再次深吸一口氣呼出,藍桉将情緒調整平穩。

轉眸看蹲在腿邊的那個黑乎乎腦袋,腦袋上頂着的球似乎都在跟她說‘別生氣,是我做錯了’。

藍桉:“……”

又來了。

那種被蒲曉低着的頭拿捏的無力感。

厭惡蒲曉的怯懦,卻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幫她。

藍桉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堅持要自己去學校麽?”

頭頂響起藍桉的問話,處在愧疚中心的蒲曉眼睛擡都不敢擡一下,聲音也卡在嗓子口發不出一點。

藍桉也沒想蒲曉回她什麽,自問自答道:“因為這樣才顯得我不特殊。”

“就像老師說我可以不用去做課間操,但我每次也都跟你們一樣,跑着去操場做操一樣。”

“我是有腿的,是能走能跑的。”

蒲曉心兀地鈍疼了下,頭瞬間擡起,看着藍桉。

藍桉嘴角勾了下,“是不是很可笑?”

“我可以正視自己沒了一條腿,可以接受自己是個殘疾人,但唯獨接受不了別人的憐憫。”

她對蒲曉說:“我很感謝在我穿着假肢時,你沒有把我當特殊人群對待。但之後,我脫下假肢,你能不能也用平常心對待我?”

“我記住了。”

蒲曉咬唇,眼神微爍:“我剛才就是擔心你再摔倒…我下次不會了,你別生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性格內向的原因,蒲曉是淚失禁體質。情緒一激動就容易哭。

這會兒,她眼眶紅了一圈。

如同熟透了的李子,下一秒就要流出水兒了。

藍桉:“……?”

這一副做了好事沒被誇反而被兇的委屈勁兒是怎麽回事?

她很兇嗎?

藍桉斟酌了一下,擔心再把人給訓哭了,語氣緩了點,道:“下次注意。”

蒲曉點點頭,小聲回道:“…知道了。”

此刻她的眼眶還紅紅的,睫毛跟着一顫一顫的,烏溜溜的瞳沁着水…

藍桉看着她,忽然道:“別賣萌。”

蒲曉:“?”啥就賣萌了?

-

藍桉眉還蹙着,盡管她已經摔習慣了,盡管她摸索出了摔倒時用什麽姿勢不會磕到腦袋,可骨頭撞到地面的那刻,就好像将一小塊冰砸向冰凍的河面一樣,粉身碎骨的是她。

盡管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疼,但…次次都忽視不得。

她動了下,想要起身,可看到還蹲在她身邊的腦袋時,她想了一下,停下了動作,對還低着頭的蒲曉說:“那邊白色櫃子裏有一個紅色瓶的噴霧,拿給我。”

蒲曉聞言立刻起身,雙眼亮晶晶地掃向屋內,找白色櫃子。

藍桉需要她的幫助!她要将功補過!

藍桉看着她的身影,閑聊道:“你看着瘦,但挺有力氣的。”

蒲曉老實回道:“嗯。之前姥爺殺豬,我都能抱動半扇,那半扇也有八十多斤了。”

藍桉:“……”

知道蒲曉沒有別的意思,但這話怎麽越品越難聽?

蒲曉卻沒意識到有什麽問題,還在專心找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藍桉經常摔倒的原因,櫃子裏有放了好多的藥膏。

等把治療摔傷的噴霧遞給藍桉,蒲曉站在原地沒動。

藍桉眸一撩,淡聲問:“我要塗藥了,你還要一直看着?”

她身上只有一件浴巾,擦藥是要脫浴巾的。

意識到後的蒲曉臉燙了起來,結巴道:“我…我去門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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