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 15 章
蒲曉罵完,喊了聲“姐姐躲開”,就一用力,将三角錐扔向了男生。
男生為了躲閃,緊拽着藍桉胳膊的手松開,還沖向了蒲曉。
蒲曉趁機一個閃身跑到藍桉面前,拉着藍桉就往公交站臺跑。
她頭也不回,只想快點帶着藍桉遠離這裏。
藍桉垂眸睨着被蒲曉緊緊抓着的手腕,怔愣了一秒,擡眸看向前方蒲曉的背影。
這一時間,風在耳邊低吟。
春天的感覺濃了。
只因跑起來,一切都顯得有生機了起來。
而她有多久沒體會到跑的滋味呢?
或許這麽問,自從截肢後,她有這樣跑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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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曉是個淚失禁。情緒一激動,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下,就連聲腔都會凄楚無比。
剛剛罵人時,她就是強忍着哭意罵的。
這會兒罵完了,她眼淚止不住地流。
一邊哭一邊拉着藍桉跑。從路人的角度看,兩個身穿校服背着書包的女孩子一路狂奔着,前方的那個女孩兒還一直在哭……
蒲曉也不想哭,可她害怕極了,拉着藍桉的手都在顫抖。
直到身後響起藍桉的聲音。
“行了,他沒追上來。”
蒲曉這才止住‘呼泣呼泣’的哭聲,停下,松開藍桉,又擡手到了臉上,校服袖子被她眼淚抹成了深紅色。擦淚的同時,她扭頭看向後方。
她看到別惜正拽着男生的領子,将其往小巷子帶。
蒲曉茫然:“出門的時候,你不是讓seisei姐不跟着了嗎?”
顯然藍桉也知道別惜沒睡多久的事,讓別惜在家補覺。
“她答應了?”藍桉反問了她一句。
蒲曉一頓,搖頭。
“那seisei姐……”蒲曉望着小巷的方向,輕喃。
藍桉将她的樣子看在眼裏。
抹勻了的醬油色的臉上挂着未擦幹的水浸,透着清晨的太陽光,怎麽看也不好看。可那濕漉漉的眼睛卻将這一份不好看填補,鹿似的眸忽閃着,一副受驚後正慢慢歸于平靜的模樣,好似被丢進一顆石子後的湖面。
明明自己哭得厲害,卻還擔心別人。
明明自己不是那出頭的人,卻還舉起路錐就砸人。
“惜姐是散打冠軍。”藍桉說。
蒲曉心裏震驚之餘,放下了心。
藍桉睨了她一眼,走向公交站,蒲曉一邊抹淚一邊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剛一走到,公交車就來了。
兩人投幣上車。
車裏沒了座位,兩人走到後方,站在一起。
蒲曉已經不哭了,但還沒恢複平靜。
她從口袋裏拿出一節衛生紙,四方形的紙從中間撕開,用一半擦眼角的濕潤,另一半塞回了口袋。
節儉到藍桉看到眉心微蹙。她開始想每天四塊錢的通勤費對蒲曉來說是不是太多了。
蒲曉擦了淚後,将紙巾攥在手中,小心翼翼地看向藍桉。見到藍桉唇繃得很緊,面色有些淡。她不知道藍桉抿唇和臉發白是因為跑步讓她的左腿連接假肢的地方疼了起來,她以為藍桉還受那個男生影響。她自己的哭腔還沒完全終止,就暗中咬了下唇,安慰說:“他是個壞人,你…你不要多想。”
藍桉看她一眼:“我是腿殘疾,不是腦殘。”
“……”蒲曉琢磨了下,藍桉這話的意思是不會多想?那就好。
蒲曉又道:“那你不要不開心。”
藍桉盯着蒲曉濕濡的睫毛,說不出話。腿疼,腦袋也疼。前一條是因為蒲曉,後一條也是因為蒲曉,呆瓜。
過了幾秒,藍桉道:“不是說不想惹事?怎麽還拿東西砸人?他這種人,肯定會記着你,校內校外都會找你麻煩。”
蒲曉一怔,臉上浮現出明顯的後怕,“…我沒想那麽多。”
她說:“我看他欺負你……”
她咬唇,想到了什麽,又說:“沒關系,這樣最多就是記個大過,還退不了學。沒關系的…”
藍桉不輕不重地道:“他家在學校有人。”
“…”蒲曉又想哭了。但她忍着,沖藍桉笑了笑,說,“那也沒事呀,本來我就讀不了書,要去打工的。”
“我媽說了,等我打工一年,攢了錢,再繼續讓我去學校。去我們那兒的學校。”去她們那兒的學校,至少沒有這樣的鄙視和嘲笑。
她說的輕松,好似滿不在乎惹到事了沒,可聲音裏的顫抖說明了她的怕。
藍桉不言語,只是盯着蒲曉看。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壞了,把小妹妹吓成這樣。雖然她是有意這麽說想看蒲曉反應的。
而蒲曉被她盯得尴尬,不自然地扭過頭。
正好看到上車的別惜。
別惜擠過人群,走到兩人身邊,先問藍桉:“有事沒?”
得到藍桉的否定後,她* 接着扭頭看向蒲曉,“嘿,沒看出來,你還挺厲害的。”
“多虧你保護安安啦,我看有你在,我這個保镖可以歇息了。”
蒲曉紅了臉。
好在別惜沒有過多打趣她。
而是跟藍桉說:“要告訴芸姨麽?”
藍桉冷聲道:“她知道也不會管。”
別惜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一句話。
蒲曉迷茫地眨眼,藍桉和藍阿姨的關系…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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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驚無險地到了學校,蒲曉情緒已經平複了很多。跟別惜告別,她轉身跟在藍桉身後朝學校走。
三中每個月的月末都會有場考試,月考,也是摸底考。
今天就是考試。
蒲曉和藍桉到達教學樓後便分開了,藍桉去第一考場,而蒲曉因為是新生,沒有成績,被分到最後一個考場。
進入考場,蒲曉坐到自己的考桌上。
剛一坐下,跟她一個考場的彭遠晴到她身邊,“欸?我剛看見你咋和藍桉一起?”
蒲曉回:“…路上碰到了。”
“噢。”彭遠晴沒多想,“怎麽樣?剛來沒幾天就碰上考試,緊張不?”
“有點。”
“不過我看你每天都學,考試肯定沒問題,灑灑水啦。”
蒲曉回她:“可我很笨。”
“啊?”
“就有些公式不知道怎麽用…”
“不會啦,你每天這麽努力,考試肯定沒問題,放松一點。”彭遠晴拍她的肩,“不如想想今天考完,明天放假幹什麽。”
說話間監考老師來了考場,彭遠晴回了座位。
蒲曉心裏想着彭遠晴的安慰,又想着今早發生的事。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她在三中的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考試,不管怎麽樣,全力以赴吧。
“……”
像彭遠晴說的那樣,月考連着周末,考完試就放周末假。
周末,蒲曉去找了蒲鵑,被蒲鵑帶着到南青的景點轉了轉。在這期間,她有把藍桉五十塊錢賣她手機的事告訴了蒲鵑。
蒲鵑就讓她先拿着用,沒有多說什麽。
她問蒲鵑要不要把手機還給藍桉,或是補什麽差價。蒲鵑道不用,她說一個手機對藍桉來說不算什麽。
可蒲鵑的回答不是蒲曉想的,對藍桉不算什麽,但對她來說,不一樣。
蒲鵑見她低着頭悶悶不樂,知曉閨女死腦筋,不懂變通,但也尊重她的想法,跟她說:“這是你和安安的事,你自己拿主意。”
當晚,被剪成短發的蒲曉拿着賣了頭發的一千二百塊錢,敲響了藍桉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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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卻是宋思月。見到蒲曉,宋思月先是問好:“呀,你回來啦。”
接着她注意到蒲曉剪短到下颌的發,道:“你剪頭發啦?!”
屋內,正和宋思月窩在沙發用平板看電影的藍桉聽到,眉微蹙了下,扭頭,看到宋思月拉着一個頂着娃娃頭大眼睛的人進來,黝黑的臉上寫滿了局促。
“懶懶你看,蒲曉剪了頭發還挺好看哈。”
蒲曉看到藍桉看了一眼自己,随後又垂眸,看向她的手。
蒲曉将手裏的錢握緊,有點糾結要不要在宋思月面前把錢給藍桉。
然後她就聽到藍桉冷冷吐出幾個字:“很呆,醜。”
蒲曉身體一僵。
宋思月則扭頭,認真端詳蒲曉:“還行吧?比之前頂着的那個球好看得多。”
随即宋思月松開蒲曉,坐到沙發,又一次看蒲曉:“你找懶懶啥事?”
蒲曉抿了抿唇,邁着小步走到藍桉面前,伸手。
“我靠!”宋思月一下子坐了起來,看蒲曉,“你居然有這麽多錢?”
蒲曉這樣子,不像是有錢人啊?而且她聽說蒲曉是從山裏來的,山裏人這麽有錢嗎?一出手就是十多張票子?
宋思月又盯着蒲曉看了看,發現了盲點。她問:“這不會是你賣頭發得的錢吧?”
蒲曉颔首。
宋思月:“你這是…要把錢給懶懶?”
“…嗯。”蒲曉手都舉酸了,藍桉卻低垂着眸,看都不看她。她只好轉身,把錢放到櫃子上。放下錢,她又看向兩人,小聲:“你們玩,我去寫作業了。”
說完就慌不疊地出了藍桉卧室。
等她出去,宋思月起身,将櫃子上的錢拿到手中,坐到藍桉身邊數。
“一、二……十二。”宋思月,“攏共一千二。她那頭發多長啊?能賣這麽多錢。”
多長?
精靈的長發。
也像《魔發奇緣》裏樂佩公主的頭發。
就這麽剪了。
藍桉心中莫名湧起一股氣。她也不清楚因為什麽。
“不對,她給你這麽多錢做什麽?是住在你家的飯費?”
藍桉這才擡頭,掃了一眼宋思月手中的錢,回:“送了她兩個書包當見面禮,還有就是,把去年的那個手機賣給了她。”
藍桉能想到的,只有這兩件事會讓蒲曉把全部錢給她。
“啊?”宋思月呆了,“你八千塊買的手機,一千二賣啊?早說你賣我啊。”
藍桉瞥她一眼:“你缺呢?”
“咋不缺,我媽又不像藍阿姨和…”宋思月頓了下,見藍桉面色無異,她才接着說,“啥都給你最好的。我這手機還是前年買的呢,說是等我期末考進年級前十才給我換新的。”
宋思月把錢遞給藍桉,“不過你這是看她太窮,補助她麽?”
藍桉接過錢,沒有說話。
而她的隔壁,蒲曉正坐在桌子前,照着還沒手掌大的鏡子。
她左右扭頭,看着鏡子裏不一樣發型的自己。
…很醜嗎?
照了一會兒,蒲曉便放下鏡子,趴在了桌子上。
算了,不管怎麽樣,都不可能跟藍桉和宋思月那樣好看。她還是在能學習的機會抓緊學習吧。
翻開課本,蒲曉悶頭學習。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手機發出“嗡”的一聲震動時,她的注意力才被轉移。
是微信消息。
是一條好友申請。
而對方的頭像是…一片藍桉樹的風景照。
小字的內容是:不許同意。
蒲曉疑惑:不讓我同意,那加我好友幹嘛呀?
想了想,蒲曉想不明白。但藍桉說不許同意,她當然不能同意。就以為藍桉是加錯了。
她便把手機放了回去,又繼續學了。
而隔壁的藍桉等了一整晚,聽着隔壁開門關門,椅子磨地的聲音,等到最後,也沒聽到自己房門被敲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