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 16 章
第二天藍桉下樓,看到的就是別惜胳膊搭在餐桌,坐在蒲曉身邊,一臉笑意地誇着。
“這個發型可愛多了,跟洋娃娃似的。”
“不過怎麽想起來剪頭發了?是覺得那麽長的頭發打理起來不方便麽?”
藍桉腳步一頓。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知道蒲曉原先的頭發有多長。那麽剪短了…就不可惜了。
那樣美的長發,有人見證過。
“不是,我拿頭發賣錢了。”蒲曉這樣回別惜,“藍桉姐姐送了我一個手機,我不好意思用,就拿錢都給她了。”
聽到這裏,猶如黏膩的雨滴擊破密布的蜘蛛網,藍桉面色蕩下。
恰好走到樓梯中間,別惜看到了她,對她招了下手,“安安,來看妹妹剪短頭□□亮麽。”
蒲曉聽到藍桉來了,肩膀無理由地僵住,後頸也是。導致她不能回頭看藍桉。是不敢還是不能,有點說不清楚。
直到藍桉坐到她的對面,她的脖子才動了。
不過是低了下去。
她可沒忘,昨天藍桉說她醜來着。她最好還是別醜到藍桉了。
別惜見兩小只都到齊了,就去廚房看飯好沒好了。
偌大的餐桌只剩下了她倆。
蒲曉低頭看着岩板餐桌上的花紋,心想:這花紋真花紋啊。
而就在她研究着花紋走向時,一道夢幻的涼絲絲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擡起頭來。”
蒲曉頓了下,擡起頭。
眸光不太安穩的悠悠蕩蕩地落在藍桉身上。
藍桉唇微動:“勉強還能看。”
欸?
藍桉…是在誇她?!
蒲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不、不醜了嗎?”
藍桉沒回答,反而盯着她看了幾秒,道:“昨夜看到我的好友申請了麽?”
“…看到了。”蒲曉道,“但你說不許同意。”
藍桉睨着她,平靜道:“你知道你和孫悟空區別是什麽嗎?”
蒲曉一本正經:“他是猴,我是人。”
藍桉卻說:“他知道菩提老祖敲他頭三下,是提示他三更去廂房找他。”
蒲曉:“?”
她眨眼,不懂藍桉的意思。
這時別惜端着飯菜從廚房出來,一出來就跟蒲曉說:“那你現在有手機了,是不是可以加一個聯系方式?這樣以後有事方便聯系。”
蒲曉點頭,“嗯。”
她起身,“手機在樓上,我去拿。”
說完就“pia da pia da”跑上樓了。
藍桉肩膀被撞了下,扭頭,別惜沖她眨眼一笑:“曉曉是個實誠孩子,你想讓她幹什麽得直接說,不然她轉不過來彎兒。”
藍桉:“……”這話也不知道是誇還是損。
蒲曉拿着手機下樓,加了別惜的微信,然後看向藍桉。
眼巴巴的。
同樣沒忘記的,是昨夜藍桉的那句‘不許同意’,讓她搞不明白,她此刻該以什麽樣的态度對待加藍桉好友這件事。
被蒲曉盯着看,藍桉垂眸,用筷子夾起菜的同時冷聲說:“昨天不是加你了?自己同意。”
“喔。”
就這樣,蒲曉加上了藍桉的微信。
去學校的路上,蒲曉才想起來問藍桉:“為什麽昨晚加我微信又不讓我同意呀?”
彼時,蒲曉和藍桉坐在後排,別惜在開車。
別惜聽到蒲曉的問題,沒忍住笑了一聲。
從後視鏡看了一眼,看到藍桉直接閉上眼,懶得回蒲曉的問題。
蒲曉也懂得看臉色,沒再問。
倒是別惜補充說:“因為安安想讓你到她房間找她,或者是…讓你主動加她的微信。”
背挑明心思,藍桉睫毛一顫,裝死沒睜開。
蒲曉偏頭看她。
原來是這樣啊…
要不是別惜說,她可能一輩子也想不通。
不過藍桉為啥不直接告訴她讓她過去呢?她不會知道,昨夜的藍桉是被剪了頭發的她氣到了。
就這樣一路安靜的到了學校。下車時,別惜問藍桉:“放學還是我開車來接你們?”
藍桉掃了眼已經下車,站在原地乖乖等待她的人,輕點下巴“嗯”了聲。
-
跟在藍桉身邊進學校,蒲曉發現好多人的目光都會從她的身上掃過。
她知道這是為什麽。聽彭遠晴說,藍桉就是人群的焦點,走到哪裏都會被注目。
以前藍桉的身邊,只有宋思月一人。
而她這樣的人,走在藍桉身邊,同學們肯定好奇為什麽吧?
兩人又一前一後進的教室,彭遠晴看到,以為兩人又是路上碰到的,沒多想。
而是等蒲曉坐下後,說:“一會兒就公布成績,讓我看看你能考第幾名。”
聽彭遠晴語氣輕松,蒲曉問:“你不緊張嗎?”
“這有啥緊張的?只是一次月考。”
“你心态好好。”蒲曉說。
“蛤?”彭遠晴笑,“我怎麽考都是倒數七八,成績穩定,心态可不好嘛。”
蒲曉沒再說話了。
早自習後,宗瑩華讓江詹将成績單貼在了黑板右側。
第一名是江詹,第二名藍桉,兩人年級排名也是這樣。宋思月班級第八,年級第二十五。彭遠晴如她說的那樣,穩定倒數第八。而一直埋頭苦學的蒲曉…
全班共四十二個人,蒲曉排名二十八。要是按照彭遠晴的排法,那蒲曉倒數第十四。
看到蒲曉這個成績,驚訝的不僅她本人和彭遠晴,還有從來不看成績單今天卻在路過黑板時多停留了兩秒的藍桉。
數學和語文都快不及格了。
數學還能理解,語文是怎麽做到的?
想想蒲曉那個口音和思維能力,好像又能理解。
“我不能理解。”座位上的彭遠晴說。
聽到動靜,回到座位上的藍桉側耳傾聽。
彭遠晴說:“你這成績都快跟我一樣了。”
蒲曉抿唇,面露沮喪:“是我沒學好。”
彭遠晴一看,連忙笑道:“不。肯定是你剛來三中,還不太熟悉,你想,你來才幾天呀?跟不上學習進度很正常。咱們別氣餒,下個月加油。”
蒲曉多多少少有被安慰到,她勾唇,沖彭遠晴笑:“…謝謝。”
彭遠晴“哎!”了聲,雙手捏起蒲曉臉頰,轉移着蒲曉的注意力,說:“我發現你剪了頭發之後看着好乖喔!讓我捏捏!”
藍桉落在書上的視線錯開,移向後方。
可她什麽也沒看見。
她的視線被過道突然多出的人影遮擋。
“讓我也捏捏?”
帶着調侃語氣的男聲在亂哇哇的教室響起,卻又準确無誤地傳到了彭遠晴和蒲曉的耳中。
彭遠晴手一松,沖着張超瞋目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注意點。”
“那你說偷東西分男女嗎?”張超問了這麽一句,只見彭遠晴唇緊緊抿了起來。
張超嗤了聲,靠坐在了蒲曉桌邊,低頭問蒲曉:“你說你天天學,咋才考這麽點分?”
“你考的很高嗎?”彭遠晴在旁邊為蒲曉說話。
張超啧了聲,看了一眼彭遠晴後,又跟蒲曉說:“你知道她上半學期偷班裏的班費嗎?你還跟她玩?不怕她偷你錢啊。”
蒲曉怔住,轉眸看向彭遠晴。
彭遠晴卻沒看她,反而怒目望着張超,嚴肅道:“誰偷錢了?班長都替我說清楚了,錢不是我偷的,只是不小心夾在了我書包裏,我當時就已經交給班長了。”
“誰知道是不是你偷錢被發現,才找的這樣的借口。”
彭遠晴緊咬着唇,眼睛在一瞬間紅了起來。
所有人都這麽想。所以她沒有朋友,只能一個人坐。好不容易有了蒲曉,她也會…覺得自己是個小偷嗎?
她小心地看向蒲曉,想看蒲曉臉上的表情是厭惡還是遠離…
等她看清了,心驀的一疼。
蒲曉臉上全是擔憂。
蒲曉手扶上彭遠晴肩膀,道:“別理他。”
張超聽到,頭轉向蒲曉。本想說什麽的,視線忽然定睛在了蒲曉的書包上。
“欸?你換書包了?還是Nike的。”張超說着就從蒲曉桌子裏将書包抽出來,拎在手中。
“這書包還是新款,不便宜吧?你花多少錢買的?”
被他拎着的書包晃晃悠悠地蕩在空中。如同被命運扼住脖頸的無力反抗的弱小人類。
“不對,你不還跟老師申請貧困生補助呢?怎麽還有錢買牌子包啊?這是假的吧!從哪買的假包,還挺真呢。”
張超一邊笑一邊說。
導致原本亂糟糟的教室,全都注意到了被舉在半空的藍色書包。
原本深海似的藍,這會兒慘淡到,像是幹涸了的宇宙。
原本還在安慰彭遠晴的蒲曉,頭低着,低到像是地心吸力不願放過她。
就這樣低着頭,一聲不吭。
聽盤旋在頭頂的刺耳的調侃笑聲。
她的手一點一點蜷了起來。
她已經惹過一個人了,雖不知道為什麽那人還沒來找她麻煩,可…她不能再惹事了。
只要不理他,很快就過去了。…對吧?
指甲生生刺在掌心。蒲曉難受到心疼。
張超模仿着蒲曉的口音,說着一些自認的玩笑話。先前跟他一起的那幾個男生,也都湊過來,評價蒲曉的假書包,還評價着蒲曉剪短的頭發,也用蒲曉的口音評價着她那雙泛黃的帆布鞋和她的成績。
班裏哄堂大笑。
熱鬧的不行。
好像沒有人注意到已經低到塵埃似的蒲曉。
坐在第一排的江詹張嘴,剛要出聲管制。可在看到某個從座位上起身,往蒲曉方向走的人時,她又啞了似的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你說她的書包是假的,那怎麽不說你腳上的AJ是莆田貨呢?”
藍桉一開口,教室忽然間靜了下來。
沒有人料到,藍桉會站出來替這個轉學生說話。
張超扭過頭,見到是藍桉,笑了聲:“老子穿什麽鞋關你屁事?”
“那她的書包怎麽樣,又關你什麽事?”
張超早就不爽藍桉了,沒想到這個時候藍桉還要出來多一句嘴,“你管得着嗎你?!是不是管太寬了?跟你有什麽關系?”
聽到藍桉聲音的那瞬,蒲曉就擡起了頭。
這時藍桉走到蒲曉桌邊,俯身,用袖子輕擦掉蒲曉濕潤了眼角的淚痕,又極其溫柔地捏了一下蒲曉臉頰。
“哭什麽?有我在。”
說完,藍桉如同第一次見面時,低睨了蒲曉一眼,直腰,轉身,側眸。
“她叫我一聲姐姐。”
她完全擋在蒲曉身前,沖着張超,微挑眉,語調平靜卻不容忽視:“你說關我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