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 29 章

補課這事蒲曉并不排斥。在三中待了一個多月, 她深刻意識到小縣城和大城市的差距。自己在縣城的班級能考第一，但在三中這兒，全班倒數第十四, 年級排名更是後到不能再後。而且有時候去問老師問題，老師也有她要忙的事情, 不可能一直顧着她, 加上她很笨, 有些題需要一遍遍琢磨才能理解意思，老師沒那個時間管她。

嚴照是個好脾氣，不嫌她笨，總會耐心糾正她跑偏的思路。

她挺感謝藍桉給她找補課老師的。因為像她這樣窮活着的人, 是沒有這種思想的。學不會學不好，只會在心裏問自己咋辦。

而藍桉這樣發現問題并及時解決問題的人，太有魅力了。

這就是她和藍桉之間的差距, 她知道。

後面補課一直在繼續, 趁着周末去兼職這個想法就這樣擱淺了。

蒲曉也一直有在問藍桉補課費要多少，但每次藍桉總是拿抽查作業的說話把她繞過去。有一天補課，她問嚴照多少錢, 嚴照對她笑了笑, 道：“雇主不讓我說。”

那時蒲曉才恍惚意識到, 藍桉不想告訴她。

因為一旦告訴她, 她就又要想辦法還藍桉錢了。

等她把這件事告訴給蒲鵑，用蒲鵑的話說，藍桉是不想讓她太見外。

就像藍桉之前說, 自己叫她一聲姐姐, 不用跟她那麽客氣一樣。

蒲曉想她一定是上輩子做了頂好的事，這輩子才能遇到藍桉。

她真感謝她上輩子, 感謝蒲鵑，感謝藍芸…

最感謝的，還是藍桉。

漸漸的，藍桉不說，她也就沒再問了。她也沒有精力再去問。藍桉這樣幫她，她得更加努力學習，不能辜負身邊人對她的期望，也不能辜負自己的努力。

好在随着她的努力，随着補課的時間越久，她的成績有在一點一點提上去。

四月份的月考，她考了全班第二十名，年級排名第一百五十五。

成績貼上黑板的那天，她抑制不住笑的來到藍桉桌子邊，腼腆地說道：“姐姐…我總成績比上個月多了五十分。”

藍桉當時正低頭看書，聽到蒲曉的話，微微擡頭，笑：“不錯，放學給你買小蛋糕。”

蒲曉：“…啊？”

藍桉問：“有進步就有獎勵。怎麽？”

蒲曉揪着衣角，略扭捏：“…”

咋感覺自己被當成小孩子了？不過…開心是真的…

～(￣▽￣～)~

居然會有小蛋糕欸！

這時，宋思月頭擠過來：“小~蛋~糕~”

說完對藍桉橫眉：“怎麽不給我買？”

藍桉淡淡問：“你進步了？”

宋思月：“……別戳我傷口。”

這次考試她總分比上次只低了五分，退步了兩名。

她哀怨道：“感覺我離我的新手機越來越遠了…”

旁邊的蒲曉* 見狀，小聲：“我可以請你吃蛋糕…”

宋思月看她：“謝謝啊。”說着胳膊搭上蒲曉肩膀，“但還是不要了，你挺窮的。”

蒲曉：“…”

藍桉擡眸看了宋思月一眼。

宋思月也意識到她的直白可能會傷到人，呃了聲說：“我的意思是等我下次進步了你再請我，不然那蛋糕吃得不光榮。”

蒲曉微微颔首，說：“好的。”

“曉曉！”後座彭遠晴喊了蒲曉一聲。

蒲曉看向藍桉，用眼神跟她說自己要離開了。

藍桉微聲：“玩去吧。”

蒲曉離開了她的座位。

宋思月彎腰，胳膊拄在桌面，湊近藍桉，望着蒲曉的背影小聲說：“我就是不想她花錢，但我嘴快了。她不會生氣吧？”

“不會。”藍桉低頭看書，說，“就是可能下次不敢再對你說請你吃東西了。”

“What？”宋思月訝然，“她這麽敏感嗎？”

藍桉淡淡說：“就像你說的，她窮。”

宋思月：“……”

想了兩秒，宋思月直起身，直奔向蒲曉。

一把勾住蒲曉脖子，“我後悔了！我後悔了！蒲曉，你還是請我吃蛋糕吧，我超級無敵霹靂爆炸想吃。”

蒲曉被她勒懵了，沒反應過來宋思月為什麽會改變主意，但對于別人的請求，她一般不會拒絕，當下點頭應了聲好。

宋思月拍了拍她肩膀，“那你可別跟我生氣哈，我這個人就是嘴快，別介意。”

蒲曉這才明白了，她微紅臉，小聲：“我沒介意…”

彭遠晴湊過來：“介意啥？啥介意？”

宋思月斜她一眼：“你湊啥熱鬧。”

彭遠晴：“嘿！哪有熱鬧哪就有我好不！”

宋思月：“那你放學也一起來呗。”

“……”

就這樣，下午，彭遠晴請了個假，放學跟着蒲曉藍桉宋思月三人出了校門。

路邊別惜靠這車，看着走過來的四人小隊，“嚯”了一聲。

“取經去呀？”她調侃一句。

宋思月巴巴接話：“對呀對呀，這不來找你這個白龍馬了嘛。”

“你們這是考好了？”她知道今天公布成績。

宋思月上前搭話，“我沒好，她倆好。”說着指了下彭遠晴，“我們同學，晴子。”

彭遠晴沖別惜笑：“姐姐好。”

“你好。”簡單打了個招呼，別惜看向幾人，“先上車吧。”

藍桉不坐副駕，就讓宋思月去坐了。後排，蒲曉坐在中間。

三人都偏瘦，坐在一起也不擁擠。

就是跟之前比，蒲曉離得藍桉更近了。有時一個颠簸或是轉彎，總是會不小心碰到藍桉。蒲曉挺無措的，她沒忘記藍桉不喜歡別人碰她，兩三次後，她就緊繃着自己，哪怕是有颠簸，也都往彭遠晴那邊靠。

顯得她跟彭遠晴多好似的。

很快就到了蛋糕店，幾人陸續下車，別惜接到了通電話，沒跟着她們進蛋糕店。

這個蛋糕店是蒲曉第一次來，人比較無措。相對她，宋思月和藍桉就顯得自然很多，進門後直接走向展示櫃。

彭遠晴則擠到她身邊，小聲說：“這家店好吃是好吃，就是死貴。”

蒲曉視線恰好落在一塊巧克力蛋糕前的标價牌上，三寸的小蛋糕，九十九塊錢。

蒲曉被眼前蛋糕的價格驚到了，一時間站在原地沒有動。

“喜歡這個？”藍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蒲曉立刻搖了搖頭，“我就看看。”

要是知道這一塊蛋糕賣這麽貴，說什麽她也不會跟着來。在她們那的鎮上，九十九塊錢，能買塊五六人吃的大蛋糕了。

藍桉問她：“喜歡什麽口味？”

蒲曉視線在放滿蛋糕面包和餅幹的櫃臺上掃了一圈，抿着唇，怯聲說：“……太貴了。”

藍桉微挑眉，直接問：“巧克力的可以？”

蒲曉遲疑了兩秒，颔首“嗯”了一小聲。

然後她便看到，藍桉眼睛眯了眯，露出了一抹笑。

她縮在袖口裏的手蜷了下，校徽下，心髒的地方也猛得縮了一下。

宋思月這時也過來，說：“那我也要巧克力的。”

藍桉看向彭遠晴。彭遠晴當場愣住了，心情變得跟蒲曉一樣忐忑。她以為宋思月會叫她一起，完全是喊她湊熱鬧的，但藍桉這是在問她要什麽口味的嗎？天！居然有藍桉請她吃蛋糕的這一天！啊啊啊啊啊莫名激動是怎麽回事？

彭遠晴忙不疊點頭：“我也要巧克力的。”

藍桉“嗯”了聲，對店員指了下蒲曉面前的巧克力蛋糕，道：“麻煩幫我做四個這個，另外再要一個黃桃口味的，分開打包。”

宋思月問：“黃桃的是給惜姐的？”

藍桉：“嗯。”

蛋糕店外，靠在車邊打完電話的別惜，一擡頭就看見湊在一起的四人，死磕小腦袋不知道說什麽，一動一動的。

她看着輕笑了下。

随即舉起手機，對準四人拍了張照片。放大看了幾秒後，将其發給了微信置頂。

看了眼對方頭像上的栀子花，別惜緩緩打了串字發了過去。

【別擔心，已經慢慢好起來了。】

-

蒲曉發現她慢慢變好了，是在有天她喊別惜，沒再喊成“seisei姐”的時候。

她喊成了“惜惜姐。”

是的，蒲曉的口音也在補課的這段日子，慢慢的被嚴照矯正了。

嚴照有次還跟她說，“辛虧我口音沒被你帶偏，不然我期末挂科的可能性很高。”

當時她還挺不好意思的，只能盡量少說話。但後來嚴照說這樣不行，就一邊給她補課，一邊教她怎麽正确發音。

現在，蒲曉雖然還不能成功說出‘化肥會揮發’‘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等繞口令，但平常說話的口音還有咬字的準度已經沒有多大問題了。

補課對她受益匪淺，成績有所提升的同時，口音都沒了。

除此外，還有一些不經常注意的變化。

比如，她變白了很多，臉頰上的肉也多了些。就是不知道是南青的水的原因，還是她每天兩杯牛奶的原因，又或者是二合一，她現在看起來沒那麽枯瘦了。

還有剪短了的頭發長長了些，已經能在腦後綁小啾啾了。

跟別惜和藍桉也沒了最開始那麽的客氣，偶爾說說笑笑，逐漸在她們面前展現較為真實的她。不過對于藍芸，蒲曉還是很拘謹。因為一直到七月份放假，她見藍芸的次數加起來還沒有十次。

心裏對藍芸，恐慌大過尊敬。而這樣的心态，是她當初見到藍桉時持有的。這會兒，她對藍桉，尊敬大過疏遠和陌生。

她尊敬藍桉。

她很清楚的知道，她會有這樣的變化，一大部分都是藍桉給予她的。

藍桉給予了她很多。

六月十六生日那天，藍桉請她們去了游樂園，雖然沒說是為了給她過生日特意去的，但那天從游樂園回來，她聽到藍桉很輕的對她說了句“生日快樂”。一個自己生日不快樂的人，卻跟她說生日快樂…

就連她衣櫃裏的衣服，還有鞋架上的鞋子，大半都是藍桉給她的。

有時路過藍桉房間門前，會看到藍桉将裝滿衣服的推車輕輕一推到她面前，“這些我不喜歡，你處理了。”

說完藍桉轉身關門，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留下蒲曉看着推車裏的那些吊牌都沒拆的大牌服裝。

外套，內搭、褲子、襪子…甚至連文胸都有。

蒲曉看到羞紅了臉。

忘記是哪次體育課了，只記得天氣熱了起來，大家都穿起了短袖校服。當時老師讓學生跑圈。

跑着跑着，她就聽到身邊有同學在悄摸的嬉笑，她很敏感地捕捉到，嬉笑的中心點就是她。

等跑完圈休息時，彭遠晴走到她身邊，貼着她，小聲地問：“曉曉，你沒穿胸罩啊？”

蒲曉紅了臉。有跑步熱紅的，也有被這個問題羞紅的。

她也後知後覺他們在笑她什麽了。

回到教室後，她就穿上了長袖的校服，遮住了自己。

來南青前，她胸部沒怎麽發育，只有一小點弧度，穿一個背心就夠了。但可能是在藍桉家吃得太好了，營養跟上了，這會兒發育了起來，穿背心就擋不住了。

她本來打算周末放假補完課後去找蒲鵑，讓蒲鵑帶着她去買內衣的。沒想到……藍桉已經給她準備好了。

也就是說，肯定有人在背後議論她了，而且還被藍桉聽到了。嗚…真尴尬。

可藍桉卻什麽也沒問她，只是默默為她準備好了她需要的。

甚至這些藍桉所謂的“不喜歡”的衣服和鞋，都是她的尺碼。就連衣服下，還有好幾包她舍不得花錢買的品牌衛生巾。

一些事蒲曉想的明白。

藍桉…

好溫柔。

她更加的想送藍桉一個禮物。

這個禮物推遲了三個月。

三個月來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後決定送藍桉一條她自己編的手鏈。

一是心意，二是藍桉常用的和喜歡的那些東西，她送不起，三是……她覺得藍桉不會喜歡自己拿錢直接買的禮物送給她，雖然她不知道是為什麽。

放暑假，蒲曉本來打算留在南青找個暑假工的，可是蒲鵑跟她說，姥姥摔了一跤，膝蓋黑青，幹不了重活。恰逢家裏杏子熟了，就讓她回去幫忙下杏，幹些農活。

她就只能答應下來，暑假打算回家。

回老家的那天，她把編的星星手鏈送給了藍桉。

鏈條中，還有一塊她買的月牙形狀的石頭，連同星星一起串了起來。

到藍桉房間，把東西遞給藍桉的時候，藍桉睨了一眼，沒接，語氣平淡地問她：“彭遠晴那條啥樣的？”

“啊？”

蒲曉反應了下，回：“沒有她的…”

“我只給你一個人準備了。”

藍桉坐在書桌前，蒲曉站在她旁邊。

藍桉撩了撩眼皮看她：“真的？”

蒲曉：“嗯…”

藍桉這才擡手，接過手鏈。

“為什麽只送給我？”

蒲曉老實回答：“遲到了的見面禮。”

藍桉：“…”

她失笑了下，看向蒲曉：“今天送，你這是分別禮。”

“…我還會回來的。”所以不是分別禮，沒有分別。

“多會兒回來？”藍桉指腹摩挲着手串中間的那輪彎月石，問。

蒲曉琢磨了下：“得半個多月…”

藍桉：“行。”

她把手鏈戴上手腕，胳膊搭在椅子背上方，手托着下颌，翹起腿，擡眸，微聲對蒲曉說：“那半個月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