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 30 章

二十天後。2015年8月末, 夏。

蒲曉下了火車,這次來接她的不是蒲鵑,而是VV。

昨天在火車站等車時, 藍桉發消息跟她說了這件事,所以見到VV, 她并不驚訝。遠遠看到VV, 背着兩個書包的蒲曉加快了些腳步。

她還是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太釋放, 沒能小跑着到VV面前。

想想之前居然會當街拉着藍桉跑,也是超乎尋常了。

到了VV面前,她小聲喊:“…姐。”

VV笑着關心:“坐了一夜火車很累吧?”

蒲曉:“還好。”她道:“麻煩你這麽早來接我……”

“不麻煩,這是我的工作。”

VV作勢要接她背在身前的書包, 但書包被蒲曉攬着不讓她拿,蒲曉說:“這個很沉,我自己來吧。”

VV笑得大方:“沒關系, 你一個小孩子都能拿動, 我有什麽不能的?”

結果當她将書包拎在手中的時候,發現她小觑這孩子的力氣了。

蒲曉也挺不好意思的,這個大的書包裏裝的都是拿給藍芸的一些山貨, 挺沉的。見VV不是能拎動的樣子, 她伸手幫着一起拎着。

VV看了她一眼, 有點明白二小姐為什麽對眼前這孩子這麽特殊了。

回別墅的路上, VV告訴蒲曉,別惜陪着藍桉去外省參加鋼琴比賽了,要下午才能回來。藍芸馬上要去國外談生意, 不在家, 她一會兒去別墅幫藍芸收拾行李後也要離開,如果蒲曉中午餓了, 可以自己點外賣。

她說着,蒲曉都“嗯”一聲應着。

等VV離開,偌大的別墅裏,只剩下蒲曉一個人。

除了後院的那棵藍桉樹,一個活物都沒了。

蒲曉沒有在別墅亂竄,等将從家裏帶來的山貨都放到廚房,拿着吃剩下的玉米馍馍,倒了一杯水,就小心翼翼地回她的房間了。

二十多天沒住人的房間幹淨如初。應該是每天都有保潔阿姨打掃。

蒲曉将水和馍馍先放到桌上,将書包裏的衣物一一拿出放進櫃子,收拾好後才又坐到書桌前,一邊檢查着暑假作業還有哪些沒寫,一邊吃着馍馍墊肚子。

八月中旬,天氣炎熱,但蒲曉沒敢開空調,就打開一扇窗透氣,偶爾有股風吹進來,清爽惬意。要是熱得不行,便拿書扇一扇。

就這樣坐在桌前補作業補到了中午,她下樓自己攤了個雞蛋餅吃,吃完就又回了房間。

這讓看客廳監控的人,只看到了她一小段身影,連她樣子都看不清。

睡午覺,一覺睡到下午三點半,蒲曉被電話鈴聲吵醒。

接通,蒲鵑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妮兒,媽媽這才忙完,你怎麽樣?”

蒲曉大概跟她說了一下情況。

蒲鵑叮囑:“你一個人在啊?那你別亂動家裏的東西,知道嗎?”

蒲曉說:“嗯,我就到廚房弄了點吃的,別的地方沒去。”

“好,住在阿姨家,即使阿姨對你很好,但你也不能忘了你只是借住的。”她對蒲曉比較放心,道了一句後便沒多啰嗦,轉了個話題,“今天媽媽沒空,明天媽媽帶你去買衣服好不好?”

“不用,姐姐給了我很多衣服。”蒲曉就這樣想到了藍桉。

她緩了兩秒,說:“明天我去找你,咱們随便逛逛就好。”

蒲鵑笑:“好,好。”

又聊了幾句,兩人就挂斷了電話。

蒲曉躺在床上,望着牆。

牆上放映着的,顯然是剛剛想起的藍桉。

是剛剛想起的嗎?怎麽可能。她從昨天就開始想藍桉了。

南青的這一次經歷,就好像進了一次桃花源,進了一本童話故事。回到現實中,常常會想裏面發生的事。

想的最多的,自然是桃花源和童話故事裏,最讓她流連忘返的、最美的、最好的、最不可方物的藍桉。

來時的火車上,她一個小時就能想起無數遍藍桉。

回去二十多天,除了第一天到家給藍桉和別惜發了消息,之後的日子,也就是昨天知道她要回來,藍桉給她發消息說會讓VV到火車站接她,這樣聯系了一次。

分開後僅聯系了兩次。

不是不想聯系,一是她不知道該聊些什麽,二是村子裏實在沒有網,她也沒多少流量,聯系只能電話和短信。她嫌費錢。

所以回去這些天,除了蒲鵑,她跟南青的一切斷了聯。

就像藍桉去外省參加比賽這事兒,蒲曉也不知道,她以為今天下了火車,被VV接到別墅就能看到藍桉呢。結果滿心歡喜撲了個空。

上午盡量讓自己忙一點,才把心裏那點失落填滿。

這會兒整個人空了下來,她望着牆,思緒又活泛了起來。

藍桉去參加鋼琴比賽,這讓蒲曉想到之前聽到藍芸和藍桉在吃飯時的閑聊,說藍桉會走藝術生的路。

當音樂生。

現在趁着空閑參加幾場比賽,獲幾個獎和名次,鍛煉自身的同時也能有榮譽加身。

小小年紀,便在鋼琴界揚名,加上藍芸的幫襯,後面的學藝路藍桉會好走很多。

這個時候蒲曉想起來問自己:你呢?你打算學什麽專業?考哪個學校?

問完,蒲曉心兀然空了一塊。因為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她只知道讀書,讀完書念大學,念個好大學好找工作。至于上什麽大學,學什麽專業,又找什麽工作,她沒想過,也沒人跟她說過。

要說藍桉的前路規劃清晰無比,那她的前路就還如混沌初開的世界,四面八方都可能是她要走的路,她摸不清方向。

四點的陽光打在牆面上,光暖暖的,算是安慰了一下蒲曉。

蒲曉望着牆面的視線收回,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猶豫着要不要問一下藍桉幾點回來。

“滴——”

窗外的一聲汽車鳴笛喚來了蒲曉的注意。

她放下手機,起身走到窗邊,向外一看。

只是一眼她眼睛就亮了,連忙轉身向外小跑着。

是藍桉回來了!

匆匆跑下樓梯,就見別惜拎着兩個行李箱先走了進來。

“惜——”

蒲曉剛叫出一個字,就見別惜看着她,原本還帶着笑意的神色慢慢凝重了起來。

蒲曉愣住,“惜惜姐,怎、怎麽了?”

別惜将行李箱放到地上,走到蒲曉面前,啧了聲,“我滴乖乖,你這個樣子讓安安看到,她估計會受不了。”

“啊?”

為什麽?

蒲曉手摸上臉,她怎麽了麽?

就在這個時候,一抹銀色闖入蒲曉餘光。

她扭頭望去,藍桉邁着步子,款款走了進來。

光線正好,望過去就像一場電影裏的重逢。

今天的藍桉梳着高馬尾,淺藍色短袖,搭配白色蛋糕裙。一眼看去,青春氣息濃郁,活力十足。

唯獨臉是冷着的,沒什麽表情,顯得有些難以接近。

蒲曉微咬了下唇,怯聲喊:“姐姐……”

她怯不是因為害怕藍桉,而是好久沒見,有點不好意思。又內斂了。喊完還不好意思地半垂下眸,可又因為想到了答應藍桉不能低頭,就又擡起了頭,努力自然的望向藍桉。

藍桉看到她明顯一怔,随即,眉不動聲色皺了一下。

“你們那邊是非洲嗎?”

怎麽黑成了這個樣子?!

她好不容易把蒲曉養的白了些,現在又變回之前的模樣了!

而且,蒲曉臉上的肉呢?

整個人又成了燒火棍,又黑又瘦。

聽到藍桉的問題,蒲曉意識到兩人看到她為什麽都頓一下了。

蒲曉抓了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在地裏幹活…就曬黑了。”

藍桉從她身前走過,從別惜腿邊提起小的白色行李箱,一邊向樓上走,一邊回頭看了眼蒲曉,說:“跟着。”

蒲曉看了眼別惜,別惜拍了拍她肩膀,沖藍桉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意思是去吧。

蒲曉立刻追了上去,拽住行李箱的輪子,幫藍桉一起擡箱子。

別惜看着她們的背影,啞然笑了下,拉着另一個箱子回房間收拾去了。

-

去外省三天,行李并不多,兩人擡一個小箱子,有點多此一舉。

但藍桉并沒有說什麽,甚至在上樓後,蒲曉忙不疊從她手中接過箱子拉杆的時候,也沒有跟蒲曉客氣什麽。

她走在前面,蒲曉拉着箱子跟在她身後。

藍桉擡着下巴目不斜視,蒲曉低着頭只敢盯着藍桉腳後跟看。

那模樣,蒲曉就像是藍桉的仆人。仆人就仆人,蒲曉不介意。

将箱子放到衣帽間,蒲曉走出去,就見藍桉正坐在沙發脫假肢。

估計是餘光掃到她了,藍桉頭也不擡一下,跟她說:“把我拐杖拿過來。”

蒲曉已然熟悉藍桉拐杖放在什麽地方,無聲拿到手中,走到藍桉身邊。

彼時藍桉已經脫下了假肢。那一塊地方被壓得紅痕遍布,細細小小的,像一張一張的網。

肯定很不好受。蒲曉想蹲下,對着泛紅的地方吹一吹。

她也這麽做了。

涼涼的氣吹到藍桉腿上的一刻,藍桉明顯頓了一下。

“疼嗎?”

“沒什麽感覺。”

“怎麽可能呀…”說完蒲曉又對着藍桉的腿輕輕吹了一下。

至于她吹的是現在腿上擠壓出的紅痕,還是當初截肢後的傷口,對藍桉來說,不一樣,但也一樣。

輕輕柔柔的風,好似吹到了刺猬的肚皮上,有人懂她堅強下的柔軟。

藍桉揉着它,依舊沒擡頭,幾秒後對蒲曉說:“白色櫃子第二個抽屜,拉開。”

蒲曉“哦”了聲,将拐杖靠在沙發上,又起身去拉抽屜了。

她一轉身,藍桉擡眸看她的背影。

任勞任怨的,也不問做什麽。

心裏默叫了聲“呆瓜”,看到蒲曉已經拉開了抽屜,她說:“這套護膚品你拿去,還有那幾張面膜,一會兒回你屋子就敷一張。”

蒲曉盯着抽屜裏的藍桉說的東西,下意識開口:“我不——”

話沒說完呢,藍桉打斷她。

語氣聽着有點陰陽怪氣。

“脖子和胳膊有曬脫皮的痕跡,臉上怎麽沒有?”

蒲曉頓了下,小聲:“我有戴帽子。”

藍桉道:“但就是不知道穿個防曬。”

蒲曉怯聲:“……沒有防曬。”

藍桉煩了:“別這股勁兒跟我說話,你自己沒照顧好你自己,跟我有什麽關系。”

蒲曉:“……”

藍桉沒再揉腿,她半撩眼尾,問:“敷面膜會嗎?”

蒲曉搖了搖頭。從沒敷過。

藍桉起身,走向衛生間。

“過來洗臉。”

藍桉洗了洗手後,把洗面奶放在盥洗池上,“用這個洗。”

說完出去了。

等蒲曉洗了臉出來,藍桉站在白色櫃子邊,手裏拿了個面膜,問她:“你回來後洗澡了沒?”

蒲曉點點頭。中午太熱,她沖了個冷水澡,還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把那套沾染了火車氣的衣服洗了,正晾着呢。

藍桉聽後沒說話,手拿面膜,單腿跳着坐到床邊。

擡頭看蒲曉的同時,拍了拍自己的右腿,“過來躺着。”

蒲曉原本都向前邁了一步,聽到這話硬是愣在原地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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