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教訓

教訓

相識的兩年室友時間, 許嘉澍曾笑着用修長的結實手臂毫不避諱地攬住他的肩一同往前行走。

灼熱的手掌随意搭落在他的鎖骨處,隔着一層衣料碰觸底下肌膚,卻似帶有接觸不良的小火花, 時不時留下一點呲拉電光。

不燙, 卻惹得他看似專注地在陪着聊天, 實則神游天外, 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落在胸口上方那一點若有若無擦碰點燃的溫度上。

待他回寝室偷偷進浴室, 撩起衣服一看, 白玉般的平坦胸膛上卻沒有他以為的燙傷,只浮着一片绮麗濃豔的霞粉。

他的視線怔怔地落在那一片顏色異樣的肌膚上, 是朦胧意識到心尖冒出一枝萌芽的初始。

許嘉澍卻毫不知情,随着相識程度逐漸加深,和他肢體接觸卻更加頻繁、密切。

曾抓握過他的手腕提醒旁邊路上蹿過的疾行自行車、捏着他的指尖皺眉問怎麽這麽涼, 而後用溫暖幹燥的掌心合攏,替他回溫。

也曾以手掌一寸寸衡量他的腰, 不滿只有這麽一丁點。

每一次的接觸,都足以能讓他胸腔中的心髒瘋狂地跳動, 吵鬧又鼓噪。

理智提醒着他該推開、該劃清界限, 在狼狽不堪暴露前退到體面位置,但總忍不住心生貪戀, 想要許嘉澍指尖的溫度再留久一點。

歷數過往所有他視作珍珠寶石偷藏進記憶匣子的片段, 許嘉澍的手都未像現在這一刻般帶來如此強烈的存在感。

以另一種方式、另一種角度,讓他清晰地感知到那雙手的細節。

——長度、粗細, 連同微凸的堅硬指節、略顯粗粝的灼熱指腹,以及覆着的一層薄繭。

碾壓擦過, 激起一連串細微電流般的酥麻癢意。

“阿間,放松。”

林間渾身都在抖, 兩條手臂交錯困在腰後,手腕間纏着打結的浴袍系帶。

是他幾次掙紮,試圖去解開下面的束縛,許嘉澍失了耐性給他綁上的。

熱。

這是林間唯一能接收到的感知。

鋪天蓋地的熱浪席卷全身,血液裏好似有岩漿奔湧燃燒,讓他頭暈目眩,根本分辨不清許嘉澍在說什麽。

許嘉澍坐在床邊,剪裁完美的定制西服包裹身軀,袖口處通透的藍寶石袖口閃爍華光,舉手投足盡顯矜貴,随時能趕赴下一場商業宴會或會議。

坐在他懷中的林間卻是另一副模樣。

顫抖的單薄肩頭只挂着一件系了兩三顆扣子的寬大襯衫,衣擺下山丘盈盈顫動,兩條筆直白皙的光腿覆着涔涔細汗,輕顫懸在半空,白貝般的圓潤足趾用力蜷縮。

紛亂的思緒擾得心境拂開一層層漣漪,林間低下頭,鼻尖抵在許嘉澍的頸側,急切而貪婪地嗅聞着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才能感覺到幾分安心。

受傷小獸般抑制不住的哽咽泣音,和咕啾綿密的水聲交錯起伏地回響在房間中。

許嘉澍另一只手捧起林間淚痕斑駁的臉,垂下的視線細細打量,眸底蘊着柔軟的愛憐,道:“哭這麽厲害……還是很難受嗎?”

林間長睫綴淚顫動,瞳眸空茫沒有焦點,唇瓣微張,說不出話,更做不出任何回應。

“嘉澍……我做不到……”林間戰栗着,含糊地求饒,“不行……”

許嘉澍聲音低低地哄:“再忍耐一會兒。”

時間在這一刻好似混淆了概念,在蒸騰的熱意中無限地拖長,零碎的相處回憶在眼前閃過,林間思緒恍惚不清。

煎熬焦灼,好似旅人在烈日行走,明明山峰就在眼前,但踏過去的路途漫長遙遠,無限延長,遲遲抵達不到終點。

分不清到底過了多長時間,煙花與火焰閃爍,傾覆席卷所有燃燒的理智,化為餘溫灰燼。

許嘉澍放輕了聲音誇:“阿間好乖,做到了。”

他的嗓音帶着低沉的暗啞,身體的儀态依舊是沉穩從容的,襯衫被蹭出幾處淩亂褶皺算得上齊整,但輕薄的昂貴西褲變得狼藉不堪,洇開一片深色痕跡。

許嘉澍松開林間手腕上的系帶,抱起他,向浴室走去。

林間遭遇今日幾度情緒的起起落落,疲憊得連指尖都擡不起來,只能靠坐在許嘉澍的懷裏,一同沉進清水中。

許嘉澍的衣服全然被浴缸的清水濕透,緊貼軀體,林間靠在他身上細細喘息,察覺到了異樣,擡起了臉。

“不用管。”輕柔水波蕩漾聲中,許嘉澍低聲道,“睡吧,我幫你清理。”

林間還想保持清醒,掙紮幾下,還是抵抗不住洶湧襲來的倦怠與睡意,閉了眼,徹底昏睡過去。

次日清晨,微光透過高層玻璃傾灑投落卧室內,床上兩人身形依偎相擁。

良好的生物鐘作祟,饒是林間的身體再怎麽疲累不堪,還是準時醒了過來。

眼睫掀開,便看到的是許嘉澍沉睡的側臉,眉峰淩厲,鼻梁挺直,臉部輪廓線條銳利冷峻。

林間怔愣一瞬,頃刻間便回想起昨晚發生的種種,向後退去,又被腰身後的結實手臂攔住。

許嘉澍還未清醒,擰着眉,下意識道:“鬧鈴沒響,還早……阿間再陪我睡一會兒。”

話剛說完,許嘉澍也徹底清醒過來,松開手,另轉話題:“身體感覺怎麽樣?”

林間坐起身,眼角還有些紅,他攏着微微散開的浴袍衣襟,退開一段距離,拘謹而尴尬地道:“沒事了,只是有點累。”

許嘉澍嗯了聲:“回去讓醫生替你看一下。”

林間心緒亂糟糟的,蔫蔫地低應一聲。

門口重新放了兩套衣物,許嘉澍和林間分別換上後回了公寓。

私人醫生過來替林間看診,數度欲言又止,最後嘆氣囑咐:“虧空得不算太嚴重……好好休息,藥膳按時喝,慢慢補吧。”

林間羞愧得面紅耳赤,擡不起頭,聲若蚊蠅地應聲。

待醫生離開後,許嘉澍想找他說什麽,林間立刻警覺起來,往房間方向退,道:“我累了,要回房間休息了。”

許嘉澍見他走路沒什麽異樣,只好把到唇邊的話都咽下,道:“好。”

林間躲了他一上午,收拾心境,寬慰自己總要面對的。

“出來了?”

許嘉澍甚至沒回書房辦公,像個守株待兔的獵人坐在餐廳的桌前,手指敲打電腦。

林間一看到他的手,就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感覺兩腿又有些發軟,愈發不自在。

許嘉澍問:“餓沒有?”

林間誠實地點點頭。

許嘉澍很輕地笑了一下,又像是怕惹惱他,迅速收斂笑意,正色道:“再等等,我和阿姨說過了,她很快就能過來做飯。”

林間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

實木座椅堅硬,坐上去的一瞬,林間神色微僵。

許嘉澍起身,去拿将客廳沙發裏的靠墊,幾步遞來道:“先暫時用這個吧。”

林間張了張唇,最終什麽也沒說,紅着耳尖默默地接了過來墊住。

“對了,姓季的被送去警局了,自己供述在人間帝樂和認識的侍應生串通,做過不止一次類似的事。”許嘉澍道,“事前看準學生臉皮薄不好意思拒絕,灌酒、下藥,什麽軟硬行徑都有,事後再拿錢擺平,查出來涉及對未成年下手,會被判得很重。”

林間放下心來,又忍不住問:“昨天嘉澍是怎麽知道我在那裏的?”

“有人給我發了你和他走在一起的照片。”許嘉澍語氣淡淡的,“鎖定人,找過去,不算什麽難事。”

林間忐忑道:“你、你不罵我嗎?”

許嘉澍問:“罵你什麽?”

“瞞着你去和陌生人見面,還不告訴你我在哪兒……”林間的頭越說越低,現在回想起來,簡直無地自容,“對不起。”

“阿間吃了教訓,知道自己哪裏做的不對,我還罵你做什麽?你已經夠難過了。”

許嘉澍手指輕動,想像往日那般走過去,抱着林間哄他高興一點,但浮起的念頭很快克制地壓下,另提起話題,道:“你要是想給自己的畫找買主,我幫你聯系一位固定合作的經紀人。”

林間趕緊搖頭:“不用不用,我只想賣一兩幅,我還夠不上需要經紀人幫我經營的水平。”

許嘉澍沉默一瞬,道:“你知道有位畫廊老板來S大了嗎?他的妻子生前留下的慈善基金會給學校每年打一筆錢款,用于資助貧困藝術生。”

林間眼眸微睜,心髒加快跳動幾分,以為許嘉澍知道了什麽。

“那位畫廊老板想和S大藝術系共同牽頭,在各個高校間舉行一個【印象新生】畫展比賽,主題是——對《春的顏色》系列第十二幅畫的感悟。”

“前三名的畫作會被選進紀念畫展【春光作序·萬物和鳴】一同展出,他們在拉畫展比賽的贊助商,學校問到了我這裏。”

許嘉澍道:“如果阿間參加了【印象新生】又被選進了【春光作序·萬物和鳴】,展出那天也是标價售賣那天,也許也需要一位經紀人提前出面談寄售合同。”

林間聽出幾分不對勁:“被選中,就代表答應售賣嗎?”

“是個人自由的選擇,但是照過往的例子來看,絕大多數人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将畫挂靠在知名的畫廊裏寄售,名氣的提升和翻倍的高昂售價,很少有人會提出拒絕。”

林間咬了下唇,問:“寄售合同,是在【印象新生】前三名評選之前,還是之後談?”

許嘉澍本不打算現在就提這件事,但是林間遠比他想的敏銳。

許嘉澍道:“你已經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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