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章

第 76 章

王绾一陣貼臉輸出之後, 衆人低落的情緒平緩了一些。

嬴政和衆人開始考慮、讨論反擊四國聯軍之事。

四國共同結成同盟之事,合縱連橫之術,如今已經不如父輩那般普遍。

雖然王绾在言辭上鄙視、不屑魏、楚、燕、齊四國, 但是真要對上他們, 所有人, 包括趙瑤君都很清楚, 他們需要謹慎再謹慎。

畢竟大秦再強,也只是一國之力。縱然吞并韓國了, 但比起齊國、楚國這樣的大國, 韓國實在不足一提。

秦國如今并無抵抗四國聯軍的實力,所以一切行事當以保守謹慎為要。這也意味着,秦國反攻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今魏國、楚國、燕國、齊國四國聯軍, 正駐紮在井陉之上, 叫嚣着要李牧和王翦投降, 掃清秦國妖孽, 以及報同秦國掠土奪疆之仇。

李斯嘆氣:“四國聯軍來勢洶洶, 雖我大秦沒有把握将其一網打盡。但我大秦将帥能臣衆多, 兵強馬壯, 如今為諸國最強者。四國聯盟軍若是想要吞我大秦, 也不可能。”

尉缭子一臉贊同:“客卿說得不錯,聯盟軍看似是個龐然大物,但其弱點便是人心如同散沙, 人心不能時刻凝聚在一處, 力氣也不能統一往一處盡力使。”

趙瑤君:【正是如此啊!聯盟軍就是這樣,他們看似聯合成統一體, 實則各國有各國的立場,各國各自有其顧及的利益。】

【若是有一國在其中出力太多, 兵力、糧草物資耗費太大,又怎能保證其他幾國最後不會回頭将它吞了呢?】

冕旒之下嬴政漆黑的眼越發暗沉:“這般說來,其實兩方談和,方是良策?”

先提談和者定然處于劣勢,況且四國聯盟軍如此侮辱秦國,嬴政實在忍不了。

衆臣沒有說話。

趙瑤君也一下子沒忍不住,立即起身反駁:“不能談和!”

當然不能談和。

嬴政表情并無半分變化,他存心要聽一聽小女兒的想法:“哦,瑤君這般堅決的不談和,那是否有了別的計策呢?”

群臣也看着趙瑤君,心存考較之意。

趙瑤君半點也不怯場,朗聲道:“俗話說先手者輸,又有一靜不如一動之語。雖然四國聯盟軍在井陉盤踞,虎視眈眈,但他們現在并不敢真的動手,也不會動手。最多在上黨郡城門口讨些口舌之利。”

王绾捋捋胡須,心裏滿意小弟子回答:“說得有理,在出力程度和利益分配還不能明确之時,他們可不敢撕破臉皮。不過,光憑這些,殿下便主張不和談嗎?”

趙瑤君淡笑:“當然不是了,要不怎麽說我們運氣好呢。這天下間,最擅長防守的将領——李牧将軍,就在上黨郡之中。”

嬴政挑眉,淡笑:“說得不錯,我兒繼續說。”

趙瑤君:“李将軍防守天下第一,他于邊境采取堅壁清野、養精蓄銳、伺機反擊的作戰方針,使匈奴多年也沒能掠奪到什麽。”

【這可是戰國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啊!最擅長守城,還被後世戲稱為最膽小的将領呢!現在他去守上黨,屬于是專業對口了!】

李牧的本事,所有人都很清楚。

不過,衆人見趙瑤君小小年紀,被人污蔑為妖孽,身處不利處境,卻能挺直脊背站在麒麟殿高臺王座邊,沉穩平靜的将用人守城之事、四國聯盟軍心中所想侃侃道來,不由覺得當真四公主殿下當真天生聰慧,王上後繼有人。

趙瑤君繼續道:“更何況,王翦大将軍也在。王翦大将軍勇猛剛勁,于戰場上能橫掃千軍。他和李将軍相互配合,簡直是天衣無縫。”

“上黨處于秦趙要沖,郡內恰巧有我大秦之前所設糧倉,糧食補給充足的情勢之下,王将軍、李将軍守上黨郡兩三年都不是問題。四國聯盟軍沒撕破臉前,輕易也不敢太為難阿兄。”

趙瑤君神色自若,心裏卻沉甸甸,有些喘不過氣來:“所以,在有萬全之策之時,我們可對四國聯盟軍,行拖字訣,先置之不理便是。”

只是可惜了那些俘虜。

王绾笑道:“說得好!不和談也不迎戰,固守上黨,方為上策。”

嬴政點頭:“此法穩重,便先照此辦。諸君可這段時日可好好思索,看能否求一萬全之策。”

衆臣神色凝重點頭,随後下朝。

嬴政留了臣子問政,趙瑤君滿腹心事的走出麒麟殿。

強烈的陽光曬得地面發白,高檐高啄,亭臺樓閣,缦回廊腰,宮城高聳如雲,戶闼軒敞,隔絕塵世。

鹹陽宮,真是應了那句蕭何那句“夫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

趙瑤君垂目而下,看到的便是如同蝼蟻一般,忙忙碌碌的衆生。

所有人都是相同的小黑點,跟密密麻麻的螞蟻一般,弱小而可以忽視。

可這些并不是什麽螞蟻,而是活生生的人,是有血有肉,會說會笑,有自己經歷的人。

趙瑤君經歷末世,她什麽慘絕人寰的場面沒有見過?什麽生死一線的場面沒有親歷過?

原本她以為自己見慣了生死。

莫說今日朝堂上提到的,在井陉城慘死被挂在城門口的那十幾個俘虜,就是半城橫屍,滿城怪物,她也見過。

可是現在,她的心情卻半點也不平靜,也不漠然。

趙瑤君感覺很不甘心。

她快步走下高臺,腳步匆匆,神色冷靜凝重,眼中無半點笑意,只有沉思。

越走越快,跟着她身後的婢女彩雀熱得額頭有了微汗,見趙瑤君越走越偏僻,越發離章臺宮遠了。

她忍不住想要提醒:“殿下……”走錯路了。

話未說出口,便被青女捂住了嘴巴。

青女朝她搖了搖頭,指了指趙瑤君。

彩雀點點頭。

于是趙瑤君在前方快步走,青女和彩雀在她身後默默跟随,不敢随意打斷她的沉思。

趙瑤君板着臉,越走越快,她的心也越來越沉。

【俘虜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嗎?】

【雖然戰場無情,但他們怎麽能這樣就慘死敵軍之手呢?】

【大局為重,大秦現在确實什麽都不該做,維持現狀,守住上黨就是顯而易見的辦法。】

青女和彩雀見她們越走越偏,甚至到了離宮茅廁旁邊。

嗅到臭味,她們忍不住擡手捂住鼻子,擡眼打量四公主,卻見她無所察覺一般。

趙瑤君卻猛然站住。

【可是,那些不知道數量的俘虜,就該一天被虐殺一個嗎?我真不甘心!】

臭氣熏天鋪面而來,趙瑤君擡頭,卻見自己到了一處低矮髒亂的茅廁旁邊。

強烈的陽光照在茅廁的簡陋夯土牆壁上,隐隐約約有泛白的粉末在髒污的土牆上面。

趙瑤君随意看了一眼,就如同被雷劈一樣呆住。

旱廁牆壁上發白的東西,秦人不清楚,她還不清楚嗎?!

【這可是好寶貝啊!】

趙瑤君在青女和彩雀疑惑和震驚的目光中快步上前,不顧周圍的髒污在這牆上,如同發現寶貝一般,将那髒土瘋狂扣下來。

“公主,不可啊!”

青女和彩雀急忙上前阻攔:“公主千金之軀,怎可碰這污穢之物!”

趙瑤君卻如同沒聽到一般,一把抓住了身旁人的肩膀,急切命令道:“快,快找人把牆上的東西給我刮下來!”

彩雀呆住:“這,這不就一面糞土之牆嗎?這有什麽可以刮的?”

青女卻立即道:“公主一定有她的道理!殿下您稍等,這離隐宮近,奴婢馬上到去叫人。”

趙瑤君連連點頭。

彩雀想想也是,她見自家公主實在是想要那牆壁上的髒東西,只好也上前去,挽起袖子陪她扣起那一堵糞土之牆。

青女顧不得別的,大步快走到隐宮,見到一群宦官,正在庭院中灑掃。

她立即解下自己的腰牌:“我乃四公主殿下身側侍女青女,殿下有事吩咐爾等去做!”

隐宮之中的宦官最懂得人情世故,也最想要往上爬。

四公主殿下那可是一尊真神啊!

宦官們連忙朝青女行禮:“見過青女姐姐,敢問殿下有何事吩咐。”

青女交待了幾句,等宦官們回去禀了隐宮的管事,拿上籮筐、耒耜,一大群人烏泱泱便向前快步走去。

隐宮的人越走越感覺奇怪。

這不是通往茅廁的那條路嗎?

空氣中有股臭氣彌漫着,趙瑤君一擡頭,就見青女帶了一大群隐宮的宦官來了,他們不僅來了,手上還有耒耜和大竹筐。

趙瑤君立即從牆上下來,拍了拍青女的手臂,高興道:“好丫頭!幹得好!”

她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隐宮宦官,道:“你們看,這些茅廁牆壁上,包括茅廁旁邊的牆壁上,都有這些白色的東西,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白色的東西,給我挖下來,裝在籮筐裏,然後一起帶回章臺宮。”

宦官們雖然不知道四公主要這些肮髒東西幹什麽,但貴人的要求他們自該滿足的。

于是,宦官朝着這隐茅廁的牆壁走去,忍着茅廁的臭氣,開始用耒耜挖夯土牆壁上的泥土。

不一會兒就收獲了慢慢的好幾筐泥土。

隐宮茅廁周圍牆壁全被趙瑤君禍害了一遍。

趙瑤君高興的帶着一筐筐有些發臭的泥土,髒兮兮的走進章臺宮,驚呆了一群人。

嬴政手上的書沒捧住,掉在桌案上。

他看着方才還幹淨馨香的小女兒,如今髒兮兮,身上還隐隐有種臭氣。

視線一轉,就看見那七八大框有味道的泥巴,放在一塵不染的地上。

嬴政不由皺起眉頭,納悶道:“我兒,這是做些什麽?就算你心情再不舒暢,也不該玩臭泥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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