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你怎麽過來了?大老遠的跑一趟也不嫌麻煩。”
傅悅時沒工夫在醫院陪他大眼瞪小眼,荀星河也不願意請護工讓一個陌生人照顧他,兩個人左右思量,竟是舉目無親。
最後是打電話過來想請他們去品嘗新酒的老周聽說了這件事,開着他那輛老邁的進貨面包車,大包小包地就來了。
“有什麽的麻煩的,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醫院自己忙活就不麻煩了?”老周利落地将餐桌扳上來,接着變戲法似的從袋子裏拎出一個又一個食盒。
荀星河隔着蓋子就聞到了香味,因為病痛而喪失的食欲忽然又恢複了一點。
“老周,你這手藝就應該去開飯館,守着那個破酒吧太浪費手藝了。看吧,現在就只能便宜便宜我了。”他搖頭感嘆。
老周遞上筷子,“嘿”的一聲:“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那對象呢,怎麽不讓他來照顧你?上回瞧着挺靠譜的一孩子,是關系沒到那份上不好意思麻煩人家?”
不應該啊。
說完後,他以為以荀星河的性子肯定得忍不住嗆他幾句,不料今兒居然一聲不吭,只顧埋頭吃飯。
這可就稀奇了。
老周拉過凳子一屁股坐下,信誓旦旦:“你小子絕對是有情況!”
既沒生氣,也沒反駁對象的說辭,還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不是有情況是什麽?
荀星河繼續裝沒聽見。
“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直沒着沒落的,我看着都着急。人小傅有他爸媽耳提面命我也就不說什麽了,你呢?出點什麽事情連個照顧的人沒有。”
老周發出一聲嘆息,像個替家裏小孩操心的長輩,唠叨起來話不比傅悅時他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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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就奔三了,怎麽就一點都不知道收心呢?那孩子多大了,人怎麽樣?你要是喜歡就早點定下來,別拖啊拖的,把機會錯過了。”
這些話進了荀星河的耳朵,就被自動過濾了一道。
約莫是挂了一天吊瓶的緣故,南瓜粥喝進嘴裏沒滋沒味的,但他還是很給面子地一口接一口。
老周說着說着,倏地傷感起來:“唉,你媽要是還在,哪裏輪得到我來說這些。”
一提到文惠,荀星河攪粥的動作就漸漸慢了下來,還沒來得及感傷,就聽老周一拍大腿道:“你那對象叫什麽來着?”
“叔,他不是我對象。”荀星河連叔都叫出來了,可見是沒了辦法。
他和老周沒有血緣關系,但老周是看着他長大的,一口一個星河叫着,叫了十幾年。
荀致不喜歡他過去那些經歷,強硬切斷了他所有的人際關系。後來和傅悅時重逢,才又和老周聚到了一起,但大部分時候還是聚少離多。
他們平時朋友相交,可對荀星河來說,老周比荀致更像他生命中那個名為父親的角色。
“不是對象那你倆……”老周腦門突突的,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一次受到了挑戰。
荀星河那些破事,滿世界的人都知道,唯獨瞞了老周一個人。
上次在草木青酒吧裏,他醉酒以後拽着池旭就要做那檔子事,恐怕在老周眼裏,兩個人八字那一撇已經畫下去了。
“我沒那個心思,一個人挺好的,就不去禍禍人小朋友了。再說叔你這麽多年不也是一個人嘛。”荀星河嗫嚅道。
老周立刻吹胡子瞪眼:“那能一樣嗎?”
“哪裏不一樣?”
老周嘴笨,有些事又不好直說,因此“你你我我”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荀星河呼嚕幾口吃完最後一點,讨好地沖他笑了笑:“哎呀行了,等我啥時候準備定下來了,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行了吧。”
至于這個時候究竟是什麽時候,那就沒個準了。
老周一臉拿你沒辦法的樣子:“我陪你下去走走吧。”
荀星河這回的毛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往小了說,用不了兩天就能出院了。往大了說,胃裏的毛病總歸是件麻煩事,不好好調養必定還會反複。
今天天氣不錯,早上剛下了場雨,太陽攀着雲朵半遮半掩,不時送來一陣涼風,舒服極了。
荀星河跟着老周在醫院樓底下的花壇閑逛,有一搭沒一搭地随便聊兩句,回憶回憶過去的時光。
“嘶,我怎麽覺得前面那個人有點眼熟?”
老周眯着眼,指着不遠處在打CT報告的人。
他年紀大了眼神不好,荀星河眼睛卻是亮得很,一眼就認出那是荀致的背影。
“沒誰,你看錯了。”荀星河睜着眼睛說瞎話,“回去吧,一會兒值班的護士小妹妹該過來給我挂吊瓶了。”
老周攏共就見過荀致兩回,一次送走了文惠,一次帶走了荀星河。
兩個他在乎的人,都因為這個男人而離開。
可以說,荀致在老周這裏就是個十足的惡人。
他說的随意,老周也沒懷疑,兩人一前一後慢慢往回走。
荀星河停下來轉頭往後看了一眼,見荀致拿着報告單捂着口鼻側過臉去,咳的撕心裂肺,瘦骨嶙峋的身材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有些佝偻。
年過半百,沒了錢,沒了兒子,現在大概率又要失去健康。
稱得上一句晚景凄涼。
老周這幾天時不時就過來一趟,生着胃病的荀星河愣是覺得自己被養胖了兩斤。
他沒再下去散過步,也沒有再遇到過荀致,而池旭自那天荀星河故意說了幾句刺他的話就再也沒出現過。
或許他那天真的僅僅只是好心而已。
荀星河抱着這樣的僥幸心理,在出院那天又一次見到了他。
“你……”
“我來送東西。”
池旭手裏的袋子還是那天游戲廳工作人員給他的,裏面依然裝着一只可愛的毛絨兔。
東西遞到面前時,荀星河瞳孔微妙地收縮了一下。
上次他寄到傅悅時家裏的東西裏,什麽都有,包括荀星河帶不走的臺式電腦。
只除了這只兔子。
現在池旭要這一只也一起給他……
“如你所願,今天過後,我再也不會主動出現在你的面前了。”池旭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荀星河“啊”的一聲,點了點頭:“你能想通最好不過了。”
池旭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否則繼續像個傻子一樣用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嗎?”
就算知道所謂的表白,所謂的男朋友都是一個誤會,可他仍不相信朝夕相處下的荀星河對他會沒有一絲感情,總以為他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可荀星河就是走得這樣幹脆,這樣絕情。
即便卑微到塵埃裏,也只能越來越看清,荀星河或許從來沒有喜歡過他的事實。
或許從來沒有什麽難言之隐,他在對方眼裏,只是個難以擺脫的麻煩。
池旭将袋子遞給他,荀星河發愣片刻,平靜地接了過去。
“既然如此,今天過後,我們就錢貨兩訖了。以後記得把眼睛擦亮一點,別随便在外面撿人回去。”他笑了笑,“像我這樣的人,從來都是只談錢不談感情的,上了床,就只剩一個‘性’字,什麽話都能說出口。”
“我以後如何,已經跟你沒有關系了。”池旭面色緊繃。
他今天過來,未必不是想再給自己和荀星河一次機會。
可結果也看到了。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已經分不清荀星河過去說的,到底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了。
這樣的堅持毫無意義。
目送池旭離開,荀星河驟然松了口氣,對過來接他的傅悅時說:“走吧。”
傅悅時搖搖頭,沒說什麽,認命地把人送回了住的地方。
走之前他再三确認:“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能有什麽問題。”荀星河推門進去時還笑着沖他揮手,“放心,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走進這套暫且被稱作家的地方,荀星河靠着門板整個人一點點滑坐下去,心裏空落落的。
他終于擺脫了池旭。
可是為什麽會這麽難過呢?
荀星河抹了把臉,手中沾了零星濕意,不由愣住。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走遠了的傅悅時忽然又折返回來,敲了敲門:“星河,你忘記把藥拿回去了。”
傅悅時等了一會兒,一直沒等到什麽動靜,讓人懷疑荀星河是不是真的在裏面。
正準備再敲一次門,荀星河有些落寞的臉終于出現在了眼前。
“你這是……”
他眼中一片茫然,說:“傅悅時,我好像弄丢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蠢,昨天寫完睡着忘記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