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是剛才別了我們車的車主。”小汪回頭道,“這位先生說他有急事,能不能先留個聯系方式,等事辦完了再來商量賠償事宜。”

車窗擋住了後座上池旭的臉,荀星河看不見他的表情,又擔心他聽出自己的聲音,幾乎即刻就想離開這裏。

腳底下的動作比想法更快,想要逃離的念頭出來的那一刻,他人已經轉過了半邊身子。

“不是說要賠償嗎?打算肇事逃逸?”池旭不帶感情的聲音從車裏傳出來。

荀星河腳步一頓,重新站定,認命般轉了回去。

“我确實有急事。”他解釋。

剛才那輛出租車其實撞不到他,之所以會別到前面的賓利,是他慌亂緊張的情況下不經思考做出的反應。

“那留個電話吧,小汪。”

池旭吩咐了一聲,駕駛座的年輕人立刻從車上下來,掏出手機露出公事公辦的笑容:“先生?”

他等荀星河輸了號碼還不算,當場就将電話撥了出去,直到聽見荀星河口袋裏的手機響鈴才算作罷。

“那麽,下次再見。”

池旭坐着被刮了一大塊漆的賓利揚長而去,自始自終都沒露過面,好像真的沒認出他是誰。

荀星河本該松一口氣,但确認這個事實後,卻不知為何有些悶悶不樂。

好像對方沒能聽出他的聲音,是件多麽罪不可赦的事一樣。

“我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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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了按額頭,嘴角洩出一絲苦笑。

一開始選擇離開的人不是他自己嗎?池旭不過是聽了他的話而已。

今天的事應該的的确确是個意外,既然池旭沒有認出自己,到時候的賠償事宜大概率是由他的助理來談。

也好,省的到時候見了面尴尬。

城郊療養院。

荀致病情惡化地很快,來勢洶洶,比起文惠當年的情況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按理說像他這樣錢多到只剩下一個數字概念的人,是不會吝啬每年體檢的那九牛一毛的,偏偏等到荀氏宣告破産以後,荀致才查出這樣的毛病。

“他這個情況還有多少年好活?”

荀致躺在療養院潔白的病床上,身上插着呼吸管,整個人看上去有氣進沒氣出。

誰能想到就在小半年之前,這個人還曾經和他在大街上吵得面紅耳赤呢。

值班的醫生因為他直白的話語震驚了片刻,随後迅速調整好心情,盡職盡責回答道:“短則一年,情況好的話三五年都是可能的。”

荀星河點點頭,出于禮貌道了聲謝,實際上內心并沒有太大的波動。

他原本是過來準備冷嘲熱諷的,可到這裏一看才發現,荀致眼睛一閉,壓根就聽不到他說什麽。

回病房的路上,一個護士忽然跑過來叫住他:“是荀致的家屬嗎?”

“是。”荀星河不是很想承認這一點,但除了“是”,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是這樣。”護士指了指近在眼前的病房,“你爸爸從中心醫院轉到這裏來的時候,有東西落在那邊了,前幾天那邊打電話過來,說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就送過來了。”

荀致是自己到醫院去的,所以荀星河并不清楚他到底帶了些什麽,只是有些疑惑:“我們幾個月之前就轉到這裏來了,怎麽現在才發現落了東西?”

護士解釋說,是因為東西不大,又掉在了櫃子深處,所以一直沒人看見。前幾天有個病人出院,收拾的時候不小心把東西從角落裏一起帶出來了。

“病人現在情況不穩定,我們想還是先交給家屬比較好。”

荀星河猶豫了一會兒才決定先代收一下。

看在他半死不活的份上。

直到将東西拿到手,荀星河終于不再淡定。

因為那是他媽媽的東西。

這是一個帶有密碼鎖的筆記本,十幾年過去,紙張已經完全發黃了,只有封面清新的銀杏圖案,點綴着一個女人逝去的少女心事。

他曾經見過文惠坐在窗臺底下寫日記,只要靠近一點點,她就會合上本子笑意盈盈告訴他,這是媽媽一個人的小秘密。

可現在它到了荀致手裏。

荀星河不知道他是怎麽拿到手的,但他先後試了文惠和自己的生日,都沒能打開。就連荀致那老不死的生日他也試了,沒用。

他無心窺探媽媽的心事,但直覺告訴他,那裏面說不定能找到困擾他十幾年的事情真相。

就在荀星河糾結要不要強行打開筆記本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池旭助理打來的。

鈴聲堅持不懈地響了快有半分鐘,荀星河終于做好心理建設,接通了電話。

“喂。”

“荀先生,請問您下午四點有空嗎?我老板那臺車一般店面上不了漆,修理的花費可能比較多,不知道現在能不能過來商讨一下後續處理事宜。”

荀星河心道果然是他的助理負責處理,緊接着毫不猶豫應了下來。

這位汪姓助理給的地址是一家裝修自然的咖啡廳,荀星河來的早,對方還沒到。他惦記着媽媽的筆記本,心裏不免有些躁動。

又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影,幹脆回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已經四點……零十分了。”他看了下表,“怎麽還沒來?”

“荀先生,我老板已經過去了,可能是有點堵車,您稍等片刻,他應該很快就到了。”

老板?

荀星河咯噔一下。

難道不是你來嗎?

他回憶了一會兒,發現對方全程都沒說過是自己來處理這件事,一切都是他自以為的結果。

可一個每天在洽談幾百上千萬生意的公司總裁,有必要為了這十幾萬的修車費親自跑一趟嗎?

荀星河來不及深思,從座位上“唰”地一下站起來,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走出咖啡廳大門的時候,還做賊心虛一般回頭望了一眼,确定沒有人坐在某個角落偷偷看着自己。

他一面看一面退,撞進一個寬闊的胸膛裏。

“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荀星河轉身道歉,然後在看到對方刀削斧鑿般分明的輪廓後怔在了原地。

今天出門一定是忘了看黃歷。

簡直諸事不順。

“我沒事。”

小半年沒見,池旭變得更加成熟了,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裝,語氣克制且疏離。

“倒是你,還好吧?”

荀星河久久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這個男人讓人感到熟悉又陌生。

不見則已,一見,胸中那股壓抑已久的情緒便如泉水一樣噴湧而出。

他曾經丢失的東西用一種全新的姿态重新回到他的眼前,卻已經不再是他的了。

五味雜陳彙于一處,最終只化作簡單的四個字:“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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