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咖啡廳一樓靠窗的位置上,坐着兩個長相惹眼的男人。

落地窗外是老板為了意境特意擺放的花架,即便在冬日裏也一樣綠葉長青,橘色的陽光斜斜地照在桌子上,遠遠看着像幅畫一樣。

荀星河往咖啡裏加了兩塊糖,專心致志地來回攪拌着。

眼下的局面和他設想的出入太大,沒想到兩個人的重逢充滿了戲劇性,更沒想到池旭還願意平靜地和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怎麽是你來了?”他借着喝咖啡的動作掩蓋住神情,也避免了去看對方的眼睛。

池旭不知道什麽時候配上的無框眼鏡,深色西裝勾勒出他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宛如行走的荷爾蒙,标準的霸道總裁配置。

“被撞壞的是我的車,當然是我來。還是說,你不希望看到我?”他避而不答,巧妙地轉換了主動權。

荀星河頓時覺得自己說什麽都不合适,幹脆什麽也不說,等着他來興師問罪。

池旭這段時間的所做作為,堪稱雷厲風行,公司幾乎沒起什麽波瀾平穩就過渡到了他手裏。加上他年紀小,樊城圈子裏的人,但凡家裏有個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幾乎都聽說了池旭的大名。

即便荀星河刻意避開了也還是沒能逃過。

尤其是唐意,每次見面,必先說上幾句悅池樊城分公司新上任的總裁又如何如何了。

那副欽佩不已的模樣,簡直叫人懷疑他已經愛上池旭了。

荀星河有次不小心說漏了嘴,結果唐意那家夥一臉揶揄,挽着他的胳膊保證:“我當然還是最愛你啦!”

……

他心不在焉地又加了兩塊糖,池旭皺着眉提醒:“放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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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荀星河如夢初醒,低頭嘗了一口,差點被齁到,于是讪讪将杯子移到一邊,“你在車上就認出我了嗎?”

池旭沒有立刻回答,沉吟一會兒問:“如果我說沒有你會怎麽想?”

失落?失望?還是松一口氣?

他一刻也不曾移開過目光,生怕錯過荀星河任何一絲反應。

“還能怎麽想,你讓人打電話把我叫到這裏來不是為了說這些的吧。”

荀星河岔開話題,将焦點重新放到了賠償的事情上。

“你那臺車我看過,只是側翼刮花了一塊漆,十幾萬應該夠了。我再添點,給你湊個二十萬整。”

池旭食指點在桌上,身子後仰靠着椅背,微微挑眉:“你覺得我缺這個錢?”

“既然不缺這個錢,池總把我叫過來做什麽?閑得慌嗎?”一聲池總,無形間将二人的距離又拉遠了一些。

池旭狹長的雙目微微眯起,手指在木質桌面上有規律地敲擊着。

良久,他輕笑一聲,說:“車壞了是小事,但你突然撞上來,我的精神損失該怎麽算?”

荀星河雙手抱臂,向後靠了靠,:“有什麽要求,你不妨直說。”

池旭:“今天晚上,你來陪我。”

晚上,陪他。

以他們二人之前的關系,這些字眼放在一起,簡直極盡暧昧。

“你什麽意思?”荀星河不敢相信這居然是從池旭嘴裏說出來的話。

他等着對方給出一個解釋,可這人卻愈發得寸進尺:“字面意思。”

“池旭,你不要太過分了。”

今天換作任何一個人和他說這樣的話,荀星河都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可偏偏,這個人是池旭。

是那個捧着一顆真心,最後被他踩碎所有驕傲的大男孩。

“過分?”他像只豎起了渾身尖刺的刺猬,話裏話外充滿了攻擊性,“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還是說,你又找到了新歡,我這個前任情人就只能棄若敝履?”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形象是他自己硬塞進池旭腦子裏的,現在池旭用他曾經的說辭來堵他的嘴,他卻不知該從何辯起了。

荀星河渾身僵硬,清楚看見了池旭臉上譏諷的神情。

“怎麽?真以為我打算把你怎麽樣不成?”只見他似笑非笑,終于賞臉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随後又微微蹙眉放了回去,“那二十萬也太對不起我們荀師的身價了。”

那還真是謝謝你能這麽看得起我。

荀星河倏地一愣,忽然意識到,他前面那些話,是故意說得這樣不清不楚引人遐想的。

見荀星河反應過來,池旭終于停止了他的惡趣味,不過眼底的笑意卻絲毫不減,并且愈發放肆了。

“看來荀師這次的空窗期有點長啊。”他一臉恍然。

荀星河:“……”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随便調戲兩句就臉紅的小朋友嗎?

池旭見好就收,換上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晚上在城西有一場慈善晚會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荀星河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傅悅時這幾天天天在他耳邊念叨,想讓他也一起過去。可惜他不愛人際交往,這些人情往來,向來都是能不參與就不參與。

“你和我一起過去,今天過後,這樁事就算了了。”池旭總算說出了他真正的目的,然後耐心地等着荀星河做出決定。

“不去。”荀星河拒絕道。

不說池旭到底懷着怎樣的心思,這要讓傅悅時知道,他接下來的一年就別想好過了。

好說歹說死活不答應,轉頭就和斷了聯系的小情人一起去了現場,他成什麽了。

今天這場談判注定沒有一個好結果,荀星河站起來攏了攏長風衣的衣領,堅定道:“錢我會盡快打給你的,至于其他的……池總應該不會強人所難吧?”

池旭重新拿起只喝了一口的咖啡,轉頭看向落地窗外的綠意盎然:“請便。”

荀星河倒是沒想到能走得這麽容易,帶着從醫院帶回來的日記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急不可耐的樣子,仿佛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回到車裏,荀星河精疲力竭癱倒在座椅上,自嘲一笑,像經歷了一場大戰。

真是好險。

他差點就想答應了。

池旭曾經一次又一次地挽留他,看起來好像是池旭離不開他,可真正狠下心來離開之後,離不開對方的,其實反而是荀星河。

再也沒有一個人會惦記着他會不會好好吃飯,再也沒有一個人會時時刻刻關注他的喜怒哀樂,也再不會有人這樣愛他。

荀星河這一輩子說了太多謊,有時候說得太真,連自己都騙過了。

唯有見到池旭時,幾乎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髒在提醒着他,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麽。

然而時至今日,一切的結果全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從前他不敢奢求,如今亦然。

所以幹脆狠心到底,不見不念。

可惜的是,荀星河的算盤注定要落空了。

當晚他破天荒在家打開電腦開始寫年終工作總結的時候,唐意一身高定西裝沖進他家門,像土匪一樣帶着兩個保镖把人綁上了車。

“快快快!江湖救急!”

唐意一邊說,一邊劈頭蓋臉往他身上丢了套衣服。

荀星河制住他試圖上下其手的爪子,滿頭問號:“你發什麽瘋?”

“哎呀來不及解釋了,你先把衣服換上。”唐意說着就要上手來扒他的衣服。

荀星河身上穿的還是居家睡衣,眼疾手快一掌拍過去躲過一劫,嚴肅道:“說清楚,不說清楚現在就放我下去。”

好不容易把人拉上賊船,哪有半路放下去的道理。

“八點在城西有個慈善晚會,是上面牽頭舉辦的你懂吧。這位老領導總強調什麽精誠合作,要求今天到場的人必須有伴,我這不就想到你了嘛。”

聽到“慈善晚會”四個字,荀星河只想立刻下車。

拒絕了傅悅時,躲過了了池旭,誰能想到一腳絆倒在了唐意這。

這是不給他活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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