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第 35 章
聞吟雪讓懷竹去查的事, 沒想到不多時就有了眉目。
懷竹當影衛多年,京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很難瞞得過他們這些做影衛的,一來世家大族之間大多都有豢養影衛, 二來影衛大多行蹤隐秘,難以讓人發覺。
懷竹辦起事情來盡心盡力,又是個時常與人往來的性子, 在京中影衛中打聽了幾番, 很快就得了消息。
聞吟雪躺在椅子中,一手剝着荔枝,一邊聽懷竹說話。
懷竹這幾日忙着在外奔波,繪聲繪色地和聞吟雪轉達他打聽到的消息:“少夫人是不知道, 我這幾日問了好多相熟的暗衛, 那周琰倒是隐藏頗深,連着好多暗衛都對他知之甚少。加之世家大族的暗衛和我們這種還不是一個體系, 所以消息傳出來的少。”
“好在有個縣主府上的暗衛, 我與他曾經很有些交情, 就是以前我們……”
聞吟雪看他一眼,“你說重點。”
懷竹哦哦兩聲, 随後連忙道:“這不查不知道, 一查我才順藤摸瓜知道了不少消息,這周琰看上去翩翩公子, 背地卻與好幾位有夫之婦有染,有些也不是沒有被婦人的丈夫發現, 但是周家勢大, 都被壓了下去, 要麽就是直接殺了那丈夫,加上周琰做的一向都很小心, 所以根本沒什麽人知道,也沒有被捅破出去。”
聞吟雪聽他說話,一下子連手中的荔枝都忘了剝了,忍不住道:“真的假的?那周家的長輩可都知道?”
“知道的知道的。”懷竹應聲,“好多事情都是他娘護着他,他爹來替他善後的。”
聞吟雪之前也只是不放心,根本沒想到周琰背地裏居然是這種人。
怪不得他看面相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既然與好幾位有夫之婦有染,那麽這種習慣也必定是由來已久。
一時半會也是狗改不了吃屎。
那居然還和沈家議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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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還特意找了個門楣低的,想必是打着以後新婚妻子也管不了他的主意。
即便是發現了,也奈何不了他。
看着沈家幾位長輩對周琰這麽滿意的樣子,多半不知道這件事。
聞吟雪想了想,又問懷竹道:“那他現在呢?”
懷竹一拍手,忍不住道:“說到這個,這位周琰最近不是在議親了麽,這個節骨眼上,居然還與自己庶兄的妻子有了首尾,這件事本來極為隐秘,就連他家中都沒什麽人知道,我還是問的一個好久沒有聯系的暗衛朋友,他在京中認識的人更多,這些事情根本瞞不過他們。”
懷竹接着絮叨道:“不過說起來,本來我們做暗衛的,嘴巴一定要嚴,這種事情都是不能外傳的,但是我問的那位暗衛他的主子極為厭惡這種陰私之事,還和周家有過節,這才告訴我的。”
居然在議親之後還與自己的嫂子有私。
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還好意思裝出一副清風朗月風度翩翩的樣子。
聞吟雪思忖片刻,看向懷竹,随手遞給他一顆荔枝,“辛苦了。你說的這些确定嗎?”
懷竹看她一眼,随後小心翼翼地接過揣到自己懷裏,回道:“确定的。他們每初十,廿十,三十都會在春風苑中見面,女子頭戴幂笠,常常在樓下接頭随後各自上樓,過一刻鐘周琰才會推門而入。”
現在是初六。
那麽算起來,還有四天周琰就要和那個有夫之婦見面了。
他與沈宜葶的婚事已經到了納吉的地步,若是再拖下去,等到正式下了聘,估計就會對沈宜葶聲名有礙了。
聞吟雪思忖片刻。
随後準備等明日沈宜葶前來議親的時候,再好好從長計議一番。
聞吟雪沒有什麽其他吩咐,懷竹便默不作聲地從屋中離開了。
他一離開,就得意洋洋地拿出放在懷中的荔枝,看向回來的懷柏道:“看,少夫人剛剛給我的。”
懷柏沒作聲。
旁邊恰好經過的楚珣聽到懷竹的話,頓步看了看,問懷竹道:“誰給的?”
懷竹嘿嘿笑了兩聲,“是少夫人給的。”
楚珣看他一眼,随後哼笑了聲,往屋內走去。
他們幾日都沒怎麽見到,聞吟雪原本還在剝荔枝,想着怎麽幫沈宜葶退掉這門親事,突然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
她下意識擡眼,恰好對上楚珣的視線。
他今日難得帶了玉冠,愈發顯得人如琅玉。
聞吟雪想起之前的事情。
看他一眼,也沒開口,默不作聲地拿着剝了一半的荔枝走了。
絲毫沒有要和他說話的意思。
楚珣開口道:“聞吟雪。”
沉默。
楚珣又道:“簌簌。”
聞吟雪沒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随即很快轉身,往屋內走去。
楚珣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擡步出了門,看到懷竹還在炫耀那顆荔枝,問道:“這是給你的?”
懷竹點了點頭。
楚珣笑笑,稱贊道:“不錯。”
懷竹連忙嘿嘿笑了兩聲,還問道:“少夫人沒有給你嗎?”
楚珣沒答。
懷竹也沒在意,只覺得跟在少夫人身邊比跟在世子身邊好多了。
楚珣又問道:“喜歡嗎?”
懷竹還有點不好意思,說話的時候期期艾艾,“……喜歡。”
“行吧。”
楚珣随手拿過那顆荔枝,在手中抛了下。
“我也挺喜歡。”
·
次日午後,聞吟雪和沈宜葶仔細講了之前懷竹發現的事情。
這種隐私之事,世家大族間就算是有些風聲也會遮掩得很好,自然不會傳到沈家的耳中,是以沈宜葶也完全沒有想到,周琰居然還有這樣的癖好。
怪不得周家挑選新婦的時候,都是相看的家世尋常,性子看着也溫斂的貴女。
想來是覺得這樣的新婦,就算是日後發現了什麽,也都是仍由周家拿捏,不敢聲張。
這完全可以說得上是恬不知恥。
那周琰更是表裏不一,虛有其表。
現在重要的是,要怎麽才能解除婚約。
這件事周家是絕對不可能認賬的,一來周家勢大,就算是說了他們也有能力壓下去,轉口咬死這事絕無可能,沈家不過只是一個沒什麽實權的京官,是絕無可能和周家做對的。
二來如果是要當面說的話,得由沈家出面,沈宜葶的爹娘全然沒有道理相信這種暫時還沒有根據的話。
聞吟雪對周家沒什麽了解,只知道周家勢大,
在上京也是能排得上號的。
這位周琰更是周家這輩數得上名的世家子。
那怎麽想,周家都肯定會保下周琰。
聞吟雪思忖片刻,對沈宜葶道:“不如這樣。我們後日去捉奸算了。”
沈宜葶瞳孔翕張,沒忍住反問道:“……捉奸?”
聞吟雪點點頭,“你想想,反正周家也不可能會承認,這件事就只有我們知道,你們現在已經到了納吉的地步,一般沒什麽大的差錯,你就是要嫁入周家了,如果這個時候要退婚,就只能是撕破臉了。”
“這種事情周琰自己都做得出來,還好意思裝出一副很文質彬彬的樣子來騙你,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就算是周家因此對你們懷恨在心,但是畢竟是他們家自己醜事做在前面,就算是交惡也師出無名,光是禦史臺的參本都能淹得他們家焦頭爛額。”
沈宜葶垂下眼睑。
她之前是感覺周琰對她的态度有點兒虛浮,但是也遠遠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是這樣的人。
現在得到這樣的消息,一時間心緒也有些雜亂。
她原本對于周琰并沒有什麽不滿之處,甚至周圍的姊妹都覺得她這樁婚事是高攀。
畢竟他不僅家世遠甚于她,相貌才學也極其出衆。
但沈宜葶現在知曉周琰還有這樣的癖好,顯然知道他并非是良配。
捉奸。
這樁婚事現在至少彼此都沒有什麽錯處,算得上是相談甚歡,若是沒有什麽差池,那麽的确沒有任何悔婚的理由。
爹娘也絕無可能因為一個推斷就要去得罪周家。
況且即便是當真相信,以沈家的地位,對上周家,也無疑是蜉蝣撼樹。
但沈宜葶也不想就這麽嫁與一個表裏不一的僞君子。
今後的日日夜夜,都要面對這麽一位夫君。
一輩子都要在深宅之中。
退一萬步說,若是此事子虛烏有,那也好過一步錯,步步錯的泥足深陷。
沈宜葶思慮很久,随即才看向聞吟雪,點了點頭。
“好。”
·
周家世代簪纓,宅邸坐落在城西,占地巨大,氏族代代都居于此。
周琰即将娶妻的消息此時府中上下都有所耳聞,都比平日裏要忙上了不少,畢竟納吉之後就是下聘,雖然對方只是個尚書左丞家的小姐,但總歸也是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又是正妻,總不能顯得太過怠慢。
是以光是下聘這個關節就要費了不少心力。
周家主母已經上了些年歲,連着幾日的操勞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便喚來了庶子的妻一同清點下聘的禮單,其中的幾個鋪子是在什麽地方,年收成又是如何,都是需要一一考量的。
此時屋中晦暗,主母放下清點禮單的狼毫筆,喚來丫鬟去剪了燭芯。
她身為氏族主母,渾身上下的氣度自是不怒自威。
主母指尖撫了下禮單上面的字,确認沒有什麽疏漏後,看向庶子發妻,燈火幢幢,她似有感慨道:“一轉眼就連阿琰都要娶妻了,咱們家門第不比尋常人家,阿琰這長相相貌,就算是尚公主都娶得,本也沒必要将将只娶一個文官的女兒,都談不上裨益,偏生……”
這件事周家上下都能說得上是心知肚明,對面的婦人聞言眼睫顫動,不敢妄言。
片刻後,婦人才輕聲道:“小叔乃世家子弟其中表率,為人清正又有大雅之範,自然是堪配京中貴女。”
主母聞言也輕聲嘆了口氣,“堪配是一回事。總歸不能找個性子剛烈的,我早就勸過阿琰,凡是找些清倌歌伎什麽的倒也随他了,渾說起來也就是個風流,偏他又有這……旁人倒是能瞞得過去,但日後他的枕邊人如何能瞞得過?成了婚後朝夕相對,總是能看出些不對勁,若是娶了個高門貴女,家中又有些權勢的,只怕是不能善了。”
對面的婦人聞言沉默片刻,随後才道:“那這位與小叔議親的貴女性情如何?”
主母難得與人說起這些事情,說到這裏才稍稍放下心,想到這樁婚事多半已經板上釘釘,也沒什麽在意地道:“我瞧見過,生得倒是不錯,清秀端莊,又不會顯得太過妖冶,性子也不錯,加之父親不過一個小官,正是好拿捏。想來日後就算是發現什麽端倪,沈家人知道,也不敢與周家多嘴。”
婦人聽見這句話,輕輕颔首。
屋中燈火搖晃,不多時才聽到門外丫鬟突然齊聲道:“少爺。”
細微的步伐之聲響起,周琰的面容隐沒在暗色之中,主母聽見聲音,面上有些喜色,沒忍住上前迎上去道:“阿琰怎麽過來了。”
周琰面上帶着點兒笑,說起話來語調緩慢,“兒來看看阿娘。近日阿娘忙着兒子的事情,實在是辛苦了。”
主母聽他說話,笑着嗔怪道:“這有什麽辛苦的。總歸也只是看看禮單罷了。”
一旁的婦人也起身,站在燭火之前,半垂着臉,白皙細膩的頸後展露出來。
身上一件淡青色的褙子,愈發襯得腰肢纖細。
婦人此時低着頭,很是恭順的樣子。
她沒有看向周琰,只是輕聲開口:“小叔萬安。”
周琰聞言看向站在一旁的婦人,聲音溫柔:“……長嫂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