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5章 第 5 章
她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回到床邊坐下。
不是她的錯,不是她的錯。
她在心中反複安慰自己。是給她下藥的人的錯,也是李硯禧的錯。的确是她要李硯禧幫忙的,可這個狗奴才居然敢親她,簡直是活膩了!
“李硯禧。”她冷聲警告,“今日之事只是意外,你最好完完全全将此事忘了,若是讓我知曉有第三人知曉此事,就不是今日的幾鞭子這樣簡單了!”
“是。”李硯禧嘴上答應得順溜,腦中還在想前兩日的事。他有些遺憾,那兩日都是在路上,為了趕路,多少有些着急了。
扶螢氣消了些,語氣也平靜幾分:“你臉上的傷不許治,留着傷在,你才能長記性!”
“是。”李硯禧又答。
小二在門外送水,扶螢頓了頓,又道:“你去将水拎來倒好,然後給我滾出去。”
“是。”李硯禧緩緩起身,如言将水倒好,站去了門外。
這屋子漏音,偏他耳朵又好使,總是能隐隐聽見裏頭的水聲。從前他也常聽見水聲,可想不出裏頭是何模樣,聽見了也只是心熱而已。而如今,他體會過了,格外難忍耐,喉頭不停地滾動。
扶螢身上又酸又疼,也沒心思多洗,很快便換了寝衣去床上躺着了。
她如今不是很想李硯禧進門,恨不得他滾得遠遠的。可她又的确害怕,害怕喪命,也害怕再發生這樣的事。她不喜歡李硯禧,但更不想被外面的人輕薄。
更何況,李硯禧怕她,就算是真發生了什麽,她諒他也不敢造次。
“李硯禧。”她喊一聲,“滾進來。”
李硯禧垂了垂眼,進門時還是忍不住擡眸在她身上掃過一遍。
Advertisement
她未察覺,往床外靠了靠:“給本小姐繳發。”
這兩日她出了滿身的汗,頭發都黏在一塊兒了,不想折騰也得洗洗,否則她連睡覺都沒法兒睡。
李硯禧走過來,坐在床邊的圓凳上,輕輕給她擦拭頭發。
她身上也沒抹什麽香,澡豆的味道亦不算太濃,可李硯禧總覺得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停地往自己鼻尖裏鑽,往自己心口裏勾。
“還沒弄好?都多久了?我都困了?”扶螢閉着眼,倚在床邊,神色有些不耐了。
李硯禧立即收回手:“好了。”
扶螢往被子裏鑽了鑽,背對着他,吩咐一聲:“睡地上去。”
他抿了抿唇,強忍了許久,才沒問出“需不需要墊腳”這一句。才經歷過這一遭,若是貿然開口,以後他定上不了床了,還是忍忍為好。
床上的人很快便入睡了,他卻在地上翻來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夜半,他實在忍不住,偷摸起了身,湊近床邊,試着彎身……有些太高了,他又跪坐在地上,伸着脖子,偷偷在她臉上親一口。
好燙!為何又燙起來了?
他眉頭緊皺,急忙拍拍她的臉:“青青?青青?”
扶螢迷迷糊糊地,似乎醒了,又似乎還睡着,柳眉一蹙,眼淚便掉了下來,小聲哽咽着喚:“爹爹,爹爹……”
李硯禧摸摸她的額頭,又伸手進被子摸摸她的手,大概可以确認了,她是生病發熱了。
她身子不好,發熱是常有的事,原先她院中的丫頭都多多少少知曉些醫理,他們出門時也備了常用的藥物。
李硯禧快速翻找出藥包,抱上藥罐子,匆匆出門打了水,架了柴火,将藥煮上,放在檐下煮着,又打了個盆水回到卧房中。
扶螢身上太燙了,得用濕帕子降降溫,否則會燒壞的。
井水太涼,李硯禧怕她受不了,将濕帕子在手心裏握了握,才輕輕敷在她額頭上,又牽出她的手,拿另一塊帕子給她手臂降溫。
他給她降降溫,便要出去瞧一瞧藥罐子,來來回回反複幾次,藥總算是熬好了,只是扶螢身上的熱卻未退下來。
“青青。”他将人後頸墊高一些,拿着小勺往她口中喂藥。
“苦……”扶螢蹙着眉,閉着嘴,藥從她嘴角往下淌,幾乎沒怎麽喝進去。
李硯禧不會哄人,沒辦法了,只能捏着她的臉頰,将藥硬生生往裏灌。
她怕苦,眼合着,淚卻不停往下掉,哭得整張臉都皺起來。
李硯禧摸出幾個紅棗片塞進她口中,又牽着她的手,用濕帕子給她身上降溫。
天快亮時,她身上的熱終于消退一些,臉色也正常不少,李硯禧将她的手放回被子裏,擦了把汗,将水倒了,又去廚房裏要罐子。
廚子剛巧起了,開門來迎:“要罐子做什麽?”
“煮些小米粥。”李硯禧道,“食材有,罐子原本也有,但先前煮了藥,現下沒有多餘的。”
“哦,我說睡夢中怎麽聞着一股子藥味呢,原來是你煮的藥啊,半夜就起來了吧?不容易啊。罐子有的事,我去給你找個幹淨的來。”
“多謝。”李硯禧沒跟進廚房,就在外面等着。
廚子拿了罐子出來交給他:“什麽病啊,嚴不嚴重,要不要去請大夫?我可以幫您跑腿,就是得給些……”
他摸出幾個銅板:“勞煩。”
“好嘞,我這就去請。”廚子笑眯眯地接下,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李硯禧看他一眼,拿了罐子也放在檐下,往裏添上一把小米,幾片山藥片,幾片紅棗幹,再加幾瓢水,盯着,不停用勺子攪拌。
“李硯禧,李硯禧。”
屋子裏傳來微弱的呼喊聲,李硯禧一擦熱汗,立即跑進門去。
扶螢慘白着一張臉,一手捂着胃,一手扶着床架子,低聲催促:“快!快拿痰盂來,我好難受……”
李硯禧左右巡視一圈,匆匆忙忙将痰盂放去床邊,扶螢扶着他的肩,佝偻着身子,當即嘔了出來。
昨夜吃的那點兒東西,連帶着藥全都被她吐了出來,吐到最後什麽都沒有了,她一直幹嘔,原先瓷白的臉被憋得又紅又紫。
李硯禧不知如何勸,只能給她順順氣,試探問:“要不要喝些熱水?”
她狼狽閉上眼,連連點頭。
李硯禧立刻拿了兩杯溫水來,一杯伺候着讓她漱口,一杯伺候着她喝下。
她渾身力氣都沒了,到處都難受得要命,也顧不得自己半邊身子都靠在李硯禧身上了。
“我還想喝水。”她道。
“我去倒。”李硯禧将她放回床上躺着,快步端了水來,又問,“煮了小米粥,要不要喝一些?”
她捧着杯,又連連點頭。
李硯禧端了粥來,坐在床沿上,小勺小勺喂給她。
她小口小口地吃,溫熱的粥進到緊縮的胃裏,一下舒坦不少,她看一眼李硯禧坐在床沿的屁股,沒有多說什麽。
“吃好了。”她往後躺了躺。
李硯禧将碗收了放在桌上,又去盛藥。
扶螢一下便聞到了藥味,皺着眉道:“難聞死了,我不喝。”
李硯禧不好勸,只能将碗放至一旁,默默等着。
不久,廚子請的大夫來了,扶螢一看大夫更不滿了,幾乎要騰得坐起身:“誰叫你請大夫來的?”
這些個大夫神得很,一摸脈便能察覺許多隐私,她可不想被人知曉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與下人私通,□□還受了傷。
李硯禧看她一眼,低聲道:“小姐昨夜發了熱,我們帶的藥都是最常見的,不知能否治得好,還是讓大夫看看為好。”
她抿了抿唇,防備看門外的大夫一眼,也壓低聲音:“我沒病,我現下已經好了。”
“小姐方才還嘔吐不止……”李硯禧低聲提醒。
扶螢偏過頭去,如何也不肯。
李硯禧又道:“若是不看大夫,只能在此耽擱一段時日,等病自愈了再上路。”
“我……”扶螢即便再任性也知曉自己身子如何,猶猶豫豫,不說話了。
李硯禧當即引大夫進門,去給扶螢探脈。
大夫摸了脈,看扶螢一眼,語言又止。
扶螢急忙吩咐:“快!快去将門關上!”
李硯禧不知為何,但快步去關了門。
“窗也關上!”
李硯禧又照做。
扶螢這才略松了口氣,小聲詢問:“我這是怎麽了?”
“夫人需要多休息,蓄精養神,多用枸杞、紅棗等藥材,另外要注意要多節制,切忌放縱。”
大夫說得委婉,扶螢卻聽明白了,臉上火辣辣地燙。
燙過後,她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她又不在這饒州城久待,這大夫也不認識她,怕什麽?
她又道:“那、那、那那處腫痛該用什麽藥?”
大夫面不改色,詢問了好些問題,确認了她的症狀後,拿出成品藥:“這裏面有歸芍藥,塗抹便好。”
“多謝。”扶螢拿出一小包銀子塞到大夫手中,警告又叮囑,“此事涉及我的隐私,還請大夫……”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大夫和顏悅色接過銀子,“夫人只是奔波勞累,身子有些虛弱,又因下雨降溫,才致風熱。”
扶螢滿意點點頭,擺擺手,示意大夫離去,卻在大夫要出門時,又将人叫住:“他臉上的傷有沒有什麽藥膏能抹一抹?大夫給開些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