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第 51 章
李硯禧摸了摸她的臉, 将食盒收拾完,又扶她起身:“剛吃完東西,走一會兒再睡。”
她點頭, 又看他一眼,緩緩在房中走動。她腦中忽然湧現出許多問題, 似乎又什麽都沒有, 她也知道自己該多出去走走, 但總覺得在院子裏逛着也沒什麽趣。
又是快入冬了, 到處都是枯黃的, 沒什麽顏色,也沒什麽人。
其實也有人, 寫春和畫綠會陪着她, 院子裏也有些丫鬟仆婦,但不是她要的那個人。
她知曉那個人是誰,可不敢說,過了一會兒,又似乎覺得沒什麽大不了, 沒什麽不敢說的,可又過一會兒,卻又覺得還是不敢面對不敢說。
翌日晌午,她如約将寫春和畫綠支出去,緩緩朝李硯禧的屋子去。
李硯禧不在, 想來已是在外面等着了。
她快速将顯眼的首飾摘了,垂着頭往後門去。
後門守着的媽媽不認得她,只見她模樣不錯, 以為她是哪個少爺屋裏的,又收了錢, 便開開心心放她出去了。
出了門,外面是後街,有不少做小買賣的,她左右看一眼,正發愁時,瞧見前方拐角處的人,心中踏實着,快步走了過去。
“慢些。”李硯禧扶住她,将她牽進小巷子裏,往她臉上戴了個面紗,扶着她上了提前準備好的小馬車上。
馬車有些颠簸,她剛坐上去,胃裏便有些不适。
李硯禧立即穩穩攬住她,在她心口順氣:“不遠,一會兒就到了。”
她點了點頭,好奇朝窗外看去。
自來京城,她有幾回出過門,但要麽是跟方蘭漳一塊兒,要麽是跟府裏的人一塊兒,總歸是沒那樣自在。他們又都喜歡些附庸風雅的地方,扶螢倒是未曾來市井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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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硯禧将車窗的簾子稍稍掀開一些,輕聲道:“這會兒還早,外面不算熱鬧,下午人才多些。”
“嗯。”她看他一眼,忽然便沒了好奇外面的心思,腦子又不知想什麽去了。
沒多久,馬車停了,李硯禧先一步下車,朝她伸出手:“來。”
她提着裙子緩緩踏下,跟着進了一個醫館之中。
看病的是個老先生,診了脈後問了些問題,不待她答,李硯禧先回了,後面再有什麽叮囑的話,疑問的話,也都是李硯禧來說,不用她費一絲心神,很快便拿了藥又回到馬車上。
“大夫說沒什麽大礙,但是換了副藥,讓以後喝這副。”
“嗯。”扶螢靠在他肩上,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外面漸熱鬧起來,馬車路過茶館,有人在裏頭說書,外面隐隐約約都能聽見一些,扶螢又睜開眼,朝外面看去,低聲道:“我也想去聽說書。”
“在這裏停一會兒吧。”李硯禧朝車夫吩咐一聲,又塞了把銅錢,扶着扶螢往茶館裏走,“不過只能聽一會兒,你離開太久,她們找不到你會鬧起來。”
“嗯,只聽一會兒。”她被扶着進了隔間,看見旁人吃茶,忍不住嘴饞,“我也想吃。”
李硯禧叫了壺來,給她斟了半杯,又叮囑:“現下不适宜多飲茶,少喝些嘗嘗吧。”
她抿了口茶,聽着臺上的說書人滔滔不絕,心中已是十分高興,不必李硯禧催,覺着差不多到了時辰,自個兒就起身了:“回吧。”
李硯禧扶着她回到馬車上,忍不住低聲道:“你跟我走,以後我們日日都能出門聽說書。”
她沒說話,腦袋又輕輕靠在他肩上。
出去沒多長時間,回來又一路暢通無阻,她慢慢回到院中,寫春和畫綠雖是有些擔心,但未懷疑什麽,只關懷了幾句。
“小姐去哪兒了?也不與奴婢們說一聲,可叫奴婢們好找。”
“只是在後面園子裏逛了逛。”扶螢解釋一句,又問,“早起沒去看祖母,不知祖母今日如何了?病可好些了?”
“還是老樣子,咳嗽一直不見好,還總說頭疼。不過,這會兒不早了,您明日再去看也是一樣的。”
扶螢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慌,她肚子裏的孩子已有兩個多月了,待成親之時便要有四個月,屆時即便是方蘭漳當下不懷疑什麽,可到生産時如何解釋,總不能說早産四個月,孩子還健健康康的。
她嘆了口氣,有些頭疼,她至今還是未想過與李硯禧一起離開是什麽樣的場景,可心裏又無法欺騙自己,她舍不得離開他。
想了好些日子,她忍不住開口求和:“我們還像從前那樣好嗎?”
李硯禧看着她:“什麽?”
她擡眸,與他對視:“我們像從前那樣,我嫁給方蘭漳後,你照舊能陪着我,以後你想要,我不會拒絕,只要他不在,我便允許你陪我過夜,我讓你管家,許你管錢,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這在扶螢看來,已算是放下面子、割地賠款了,可李硯禧只是冷笑一聲,輕飄飄道:“你做夢。”
扶螢垂了垂眼,沒接話。
“你李扶螢若要嫁人,這輩子只能嫁我一個,若不嫁人,這輩子只能守着我過,你別給我想着又要這個又要那個,我絕不可能同意,你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安安心心養胎。”
扶螢鼻尖一酸,眼淚便掉在了手背上,嘴角也顫動,鼻尖也翕動。
李硯禧皺了皺眉頭,強忍着沒給她擦眼淚,又問:“你提出這樣無理的事,你反倒哭起來了?我都沒哭,你哭什麽?你非要如此是吧?好,那你去嫁給他,我也在外面找一個,你若是得空,我便來尋你,你若是不得空,我便去尋外面那個,如何?”
她哭得更厲害了,眼淚止都止不住,一會兒便将褥子都浸濕一大塊兒。
李硯禧忍不下去,擡手給她抹眼淚:“你還哭什麽?我不是答應你了嗎?你還有什麽可不滿意的?心裏難受?你只許你難受,不許我難受是嗎?我知曉你看不起我,可不想你已看不起我到這種地步,你覺得我比不上方蘭漳和陶裕,是,我家世學識是不如他們,可你試試和他們動動手,看看他們會如何對你?你可是不止一兩回對我動手了。”
她抓住他的手,抱住他的腰,仰頭哭着求:“小禧哥哥,我求你,求你,再幫我這一回可好?”
李硯禧別開臉:“你不要給我來這一套,你騙得了他們,你騙不了我。你今日說得好聽,等來日事成,必定會第一個将我抛去腦後,屆時我又從什麽小禧哥哥變回狗奴才了。你今日便是哭幹了眼淚,我也不會同意。”
“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從前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你動手不該辱罵你不該欺負你,求你原諒我求你幫我。”
“沒将你直接綁走已算是原諒你了。”李硯禧想起從前的事,有些惱了,冷冷看着她,“李扶螢,我原本是想不論如何便要将你綁走,将你關起來,這輩子再不會放你出去一步,可我看見你,我舍不得那樣對你。我已覺得我自己夠荒唐了,不可能更荒唐,你盡快死了這條心。你越哭,我只會越發明白,你心中到底有多嫌棄我。”
她知曉這最後的懇求也沒用了,只伏在他肩上低聲抽泣。
李硯禧聽着她哭聲小了,才拿着帕子給她眼淚,擦完又擰了濕帕子來給她洗臉,洗完臉還給她抹了層潤膚的膏子。
“好了,睡吧。”
她不哭了,卻也沒睡,只是靜靜看着帳子,瞧着很是落寞可憐,若不是她方才說出的話太過荒唐,李硯禧已要同意了。
“想什麽呢?”李硯禧看着她,“你喜歡聽書,等離開這裏,我們日日去聽書。你喜歡吃的那些菜、點心,我也都在學,往後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什麽。你喜歡賞花喜歡讀詩,我不懂這些,但以後我可以種花,可以給你磨墨。莫傷心了。”
她幹澀的雙眼又有些濕了,埋頭在他胸膛裏哭濕了大片。她不知道,她說不明白,她只是害怕和他走,她怕将來什麽都沒有了,到底什麽沒了,她也說不清楚。
李硯禧心裏堵得厲害,但還是不停撫摸她的後背,哄她入睡。
她肚子有些微微凸起了,但不明顯,用手摸才能摸出一點點變化,可她知曉肚子裏有個小生命,總忍不住要護着一些,又怕被人瞧出來,門也不太敢出,借口下雨只在屋子裏走動。
只是一個人,便有些懶怠了,能坐着便不想站着,說着要多走走,但遲遲起不來,只有每晚吹了燈,李硯禧來後,她才會跟着稍走一會兒。
窗外的雨越發大了,噼裏啪啦打在窗子上,一道雷劈開,驚得她一抖,抓緊了李硯禧的手臂。
“沒事沒事,只是打雷而已。”李硯禧微微側過身,将她抱緊,拍拍她的背,輕聲安撫,“一會兒就過去了。”
她往他懷裏又靠了靠,安心不少,又睡過去。
天快亮時,雨還沒有停,外面突然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寫春的聲音随之傳來:“小姐!小姐!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