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影響他

影響他

客廳的燈光映在紅木家具上,氣氛沉沉,裴非站在進門處,冷白皮讓他看上去像是入侵者那樣,沒有溫度。

他瞳孔顏色太黑,不茍言笑時,有一種風暴欲來之前的壓迫。

李阿姨慌亂起身,手機砸到桌子一角,掉到地板上,咚咚兩聲。

顧不上去撿,李阿姨低着頭問候:“裴先生。”

裴非“嗯”了一聲。

傳來黎向浠的聲音:“菜好喽!”

裴非眼神延長過去。

黎向浠端着一盤顏色鮮豔的辣子雞,嘴角上揚,迫不及待地要吃上一口。

看見裴非,她立刻顴骨升天,“裴非!你回來啦?”

她放好菜,擦着手走到他跟前,“真巧!你吃過了嗎?跟我們一起吃吧?嘗嘗我的手藝!”

睫毛輕阖,忽閃忽閃。

裴非挪走眼,掠過她手臂。

纖細手腕上,左右兩邊都有傷口,塗了消毒水,紅一片黃一片的。

他擰眉。

黎向浠順眼往下去,“這個啊!”

她将手臂舉到他眼前,“這個是我下午騎車摔的。”

裴非身子往後撤了撤,轉走眼神。

想到上次自己不小心碰了他,他應激的反應,黎向浠嘿嘿一聲後退。

“後來李阿姨幫我扶着,就沒有再摔了,我已經能一個人繞院子騎好多圈了呢。”黎向浠語氣炫耀。

“嗯。”裴非淡淡回,當做是知道了。

眼神無意掃過她腰間的圍裙。

李阿姨看見了,以為他生氣,立刻解釋:“裴先生,是黎小姐自己要做菜的。”

“對啊,我跟李阿姨說好的,我們一人負責一天的家務,今天剛好到我。”黎向浠點頭如搗蒜。

“對了!李阿姨剛剛跟她家裏人視頻呢,她的小孫女出生了,特別可愛!”

裴非輕輕挑眉,冷冷說:“恭喜。”

錯開她上樓梯。

“你要跟我們一起吃嗎?我做的,很好吃的。”黎向浠追上去喊。

“吃過了。”裴非腳步不停。

“那你今晚還出去嗎?”

“嗯。”

嘭-

與世隔絕的門又關上了,裴非速度太快,這會兒他門口的感應燈才亮起來,把他門上冷冰冰的拒絕照得清清楚楚。

黎向浠站在樓梯處,聳聳肩,轉頭,李阿姨還站在原來的位置,腦袋恨不得埋進地裏。

想來是裴非性子太冷,剛剛又沒說幾句話,李阿姨誤會他生氣了,黎向浠走下去安慰說:“沒事的阿姨,裴非一直都是這樣,不是怪罪你。”

“手機怎麽摔壞了?”黎向浠彎腰撿起。

手機是普通牌子,好幾年前的款式,套着泛黃的塑料保護殼,屏幕有一條裂痕,連接了上下兩端,不影響使用,但像一條大裂谷,看得撓心。

李阿姨接回去,擦了擦放進口袋,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扣着手上的繭子,小心翼翼說:“沒事,還能用就行。”

裴非剛進門時,确實誤會了李阿姨的行為,所以眼神鋒利,李阿姨老實本分習慣了,那一下,确實吓壞了。

“真的沒事李阿姨,剛剛裴非還跟你說恭喜了呢,他沒有生氣,他本來講話就這樣。”黎向浠握着她的手。

“我知道的,黎小姐。”李阿姨心情并沒有好。

整個晚餐時間,李阿姨沒說幾句話,也沒夾幾個菜,還是黎向浠硬要給她夾才吃的。

結束後,黎向浠要收拾,李阿姨又搶過圍裙,說之前商量的不作數了,這些活她自己來就行。

估計是李阿姨擔心工作丢了,小孫女的奶粉錢就沒有了。

黎向浠還想勸,但李阿姨眼圈紅了,她只能作罷。

黎向浠換着語氣哄她,說明天要她起來做早餐,給她布置任務,李阿姨的臉色才松下來。

客廳很大,餐廳也很大,李阿姨拿着拖把抹布前前後後地忙碌,黎向浠就坐在樓梯處,看得心揪,這樣的場景,總是讓她想到黎蔓。

她在想,如果黎蔓回來,她不在黎蔓身邊,黎蔓是不是也得一個人孤零零做這些。

黎向浠眨巴眼,将淚水逼回去,她鑽進書房,錄制有聲書,讓自己忙起來。

-

裴非回到房間,摘掉鴨舌帽,他揉着碎發走去陽臺,黑夜裏,硬朗的五官變得模糊,褪去不少攻擊力,風吹,碎發揚起,露出好看的額頭,清清爽爽。

二樓的陽臺是聯通的,在外圍一整圈都是。

裴非雙手搭在扶欄上,往下望。

院子的花圃栽了一片瑪格麗特和藍雪花,草地洗得幹幹淨淨,燈亮了,像是個小花園,還能隐約聞見空氣的花香味。

跟八月份的院子比,像是起死回生那樣,生機盎然。

果然還是得有人住,才能熱鬧一些。

裴非眼底五味雜陳,他走到書房的窗子處,那裏的陽臺擺了桌椅茶幾,陽臺寬敞,很适合放空獨處。

以前,他也是在這裏聽故事的,每次睡不着,他就習慣來這裏發呆。

裴非坐到椅子上,指腹夾出一支煙。

陽臺沒開燈,月光斑駁,襯得裴非神色晦暗。

他拍了拍口袋,拿出打火機,火光剛亮起,後方書房傳來一個女音。

咬字清晰,語氣抑揚頓挫,變換多樣,裴非眉頭皺了皺,關上打火機認真聽起來。

是黎向浠的聲音。

她在講故事,一段恐怖民謠。

一開始是悠揚拉長的語調,神神秘秘,轉折時候又突然加重,讓人猝不及防。對話的時候,可以随意轉換老奶奶和小女孩的聲音,還能做出渾厚的男人聲線,每一個角色都有自己的特色。

很專業,在黑夜裏,輕而易舉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裴非扯下煙收入盒子裏,靠在椅子上。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恐怖故事了,上次聽,還是他六七歲時候。而現在,從黎向浠嘴裏說出的故事,他像是看到了一場用聲音搭建的電影,每一個畫面都那樣生動形象。

晚風撫過,院子的樹葉唰唰作響,伴着淡淡的花香,裴非身體慢慢放松下來。

須臾。

椅子上,男人褪去白日裏的警惕,慢慢阖下眼皮。

星星一閃一閃,院子裏的小動物時不時鳴叫,男人呼吸淺淺,給黑夜留了一個白皙流暢的側臉。

……

鬧鐘響起,裴非再睜眼時,已經有溫和的陽光灑下,淡淡的金色像是柔軟的絲綢,盡管如此,對清晨初醒的眼睛還是些許刺激。

裴非皺了皺眼皮,沉穩的五官帶上一絲慵懶。

院子已經變得亮堂堂,空氣混着晨露的濕潤,風清清涼涼地吹着他額前的碎發,一夜沉睡,院內的植物又煥發新的活力。

裴非覺得自己肩膀輕了很多,一整晚,他沒有驚醒,沒有做夢,就是簡單的睡覺,睡得很沉。

他已經很久沒有,完完整整睡過一次覺了。

适應了太陽光線之後,裴非颔首,嘴角漾出一抹若隐若現的笑意。

他抻了抻手起身,側目看向書房。房門緊閉,光線只能從窗戶進去,角落照不亮,氛圍有些沉,倒是适合講恐怖故事。

錄音的設備整整齊齊擺在桌子上,旁邊還有翻開的兩本書,講故事的女生早已不見蹤影。

手機震動,裴非點開,是許子炀的信息:【我昨晚又喝大了,你能不能來接我?】

裴非回:【嗯】

許子炀:【我去?!我真喝大了?你居然會秒回信息?】

裴非:……

指尖一頓,裴非選擇關上手機,不再理會許子炀。

花香原本濃厚,傳到陽臺,還剩淡淡的氣味,濃度适中,裴非迎着它們走回房間,準備出門去接許子炀。

準備出房間時,聽見外面的腳步聲,他又停下來了。

黎向浠一身利落的運動裝,活力滿滿從房間出來,閃爍的大眼沒有任何早起的疲憊,她一邊綁着低馬尾,一邊下樓梯。

“李阿姨早上好!我的早餐弄好了嗎?”

和昨晚的緩慢、抑揚頓挫、帶有神秘氛圍的語氣不同,這句話,她說得輕輕松松,甜味滿滿,讓人聽了心情大好。

裴非坐回椅子上,轉動起蝴蝶刀。

“弄好了,來吃吧。”李阿姨笑着回應。

黎向浠走到餐桌,疑惑問:“咦?怎麽是三份?”

李阿姨:“我看院子裏的車沒有走,裴先生昨晚應該住在老宅的,就給他也弄了一份。”

黎向浠透過窗口往外看,黑色布加迪車身蓋了薄薄的水霧,一縷朝陽照在上面,讓它看上去沒那麽冰冷了。

她往二樓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那我們小點聲吧,他估計還在睡覺,別打擾到他了。”

“哎,好。”李阿姨回。

房間裏,裴非聽到那句話,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只是剎那,又迅速消失得蕩然無存,蝴蝶刀像是有心事,轉動速度加快。

沒一會兒,手機微信響起。

黎向浠:【早上好裴非!你醒了嗎?我跟李阿姨出去了,李阿姨給你弄了早餐在桌子上,記得一定要吃完噢,不然她會傷心的。因為你昨晚兇巴巴的,她有點不開心,我帶她出去逛逛。】

還有一張委屈小貓的表情包。

裴非單手發出去:【嗯。】

又有一條新消息:【多笑一笑不好嗎?你笑起來最好看了!】

只是這條消息剛露頭又被撤回去了,裴非都沒來得及擰眉。

盡管如此,他還是看見了它。

裴非鼻腔出氣,擡眼望向牆邊的全身鏡,鏡子裏,冷白的皮膚,不茍言笑的臉,沒什麽感情的漆瞳,以及手臂上常年鍛煉的青筋。裴非覺得,怎麽看,都不像是笑起來會好看的那種類型。

他試圖扯了扯嘴角,又反應過來,為什麽要按照她說的做?

要收回眼神的時候,裴非的餘光落到架子裏的騎行頭盔上。

黎向浠的消息又過來了:【你昨晚吓得李阿姨的手機都摔壞了。】

裴非沉一口氣,扔出蝴蝶刀,刺在沈推凡臉上,打下一行字:【給她買一個新的,我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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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黎向浠拉着李阿姨去手機店,一開始李阿姨不肯,黎向浠給她看了裴非的信息,李阿姨才點頭,說要買最便宜的那個就好。

黎向浠直奔最新款,還給李阿姨買配套的手機殼。

回到老宅已經臨近正午,布加迪和餐桌的早餐一起不見蹤影,黎向浠給李阿姨使眼色。

“看,我就說裴非不兇吧?他都吃完了。”

李阿姨點點頭,終于笑出來了。

黎向浠幫李阿姨把手機信息同步,就讓李阿姨自己折騰了,她繼續去學自行車。

今天的太陽依舊很大,黎向浠卻不覺得煩悶,京北的九月底已經有了初秋的意思,早晚氣溫适中,正午太陽沒有夏日那麽刺激。

她走到車庫,發現把手上挂了一個透明袋子,裏面裝有護膝護腕,藍色的騎行頭盔,最底端還有一瓶跌打藥和棉簽。

黎向浠騎車繞到老宅窗口,探頭問:“李阿姨,車上的東西是你留的嗎?”

李阿姨從手機裏擡眼,眼睛眯着回:“不是,我沒有動過自行車。”

“那是誰?”黎向浠對着袋子撓頭。

她将護具拿出來,好像是新的,幹幹淨淨的,沒有香水味。

對了!沒有香水味!

黎向浠咧開嘴角,笑眼彎彎拿出手機,撥通裴非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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