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周露期待着能在上下班路上、或者在電梯裏碰到周風,然而一段日子過去了,卻并沒有,不免小小的惆悵着,然後又在心裏問自己怎麽回事?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件事。

一天,葉美讓周露去IT運營部的部門HR那裏取IT運營部下周要報到入職的新員工的材料,以前都是各個部門交到人力資源部這裏來的。

“哪個部門?IT運營部嗎?”

“是啊,以後各個部門的新員工資料都由你直接負責彙總整理,今天那個HR說有急事出去辦事了,電子郵件已經發給你和我了,材料放在她的座位上,你去取回來吧。”

“好。。。”周露有些恍恍然,下電梯,走到IT運營部的樓層,心裏莫名的咚咚跳着,感覺他似乎就坐在某個角落,周露不自然的推了推眼鏡。然而,也并沒有偶遇。周露走到HR的座位上,抱起那一大疊材料,最近公司招人是不是有些太瘋狂了,連IT運營部門都有這麽多的新員工。周露一邊走一邊低頭看着最上面的那份材料的照片,嗯,長得蠻不錯的一個姑娘,正想着,拐角處突然走出一人,不及停步,已經撞了上去。

“對不起!” 、“小心!”周露和被撞之人同聲說道。

“周露!”他端着茶杯,剛剛從拐角處的茶水間走出來,一臉驚。。。驚愕還是驚喜?似乎都不是,更好像面無表情吧。

“啊。。。呃。。。真是。。。。不好意思。”周露一時不知道該說真巧還是真不好意思,看着他被灑了一身的水。

“沒事。”他淡淡說道,彎腰幫周露撿起掉在地上的幾頁紙遞給周露,微微一笑。

“謝謝。”周露一陣臉熱,耳朵似乎都在發燙,趕緊低頭就走。她站在電梯面前等電梯,感覺有人走過來站在自己旁邊,扭頭看了一眼,是周風。周露在心裏想着,要不要走旁邊的樓梯好了?但身體似乎僵硬了一般杵着。

“我去樓上開會。”他站在周露身邊,伸手摁了電梯,又是淡淡的語氣和微笑。自己連電梯都忘記按了!周露大窘着“哦”了一聲,在心裏罵自己沒用,自己常常說逢逢花癡,可是逢逢不過是說一說而已,可為何自己竟然心裏小鹿亂撞?如果說在偉達電子廠的時候,她很清楚的知道,這樣的人不是她能喜歡的,而是林助理。可是到了GV公司,為什麽再見他,她卻。。。。。。

“你什麽時候來GV公司的?”他問周露。

“哦,就上個月。”

“哦,我看到前臺那個女孩是你的朋友。”

“嗯,我們一起面試一起入職的。”

“其實我兩個星期前就有給你發過郵件。”

“哦?”周露扭頭看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趕緊又轉過頭。

“你回去搜一下郵件。”他笑。

“哦。。。好啊,我到了。”周露簡直慌亂到語無倫次。吸煙室好像在頂樓?周露的樓層到了,用逃走形容周露的心态一點都不為過。

周露回到座位就搜索了郵件。因為今年新員工太多了,很多信息沒有完整錄入到HR管理系統當中,葉美讓周露核對補充,而周露覺得翻看員工檔案實在效率太低,所以給信息不完整的員工密送了一封郵件,讓大家把信息郵件發給周露,果然,有他的名字在裏面,而他也給周露回複了信息。這麽說,他至少兩周前就知道周露了?

周露忍不住又去系統中查看了他的信息,1981年4月12日出生,雲南昆明人,北京某大學碩士畢業,5月才入職GV公司。

沒想到,他竟也是昆明人!周露心裏為此激動了一番。世界多麽大,他們都是昆明人,卻沒有在昆明見過,世界又那麽小,他們竟在深圳相遇了。周露又想,她高中才到昆明,那時候,他已經離開昆明上大學了。

沒過一會,彈出一封新郵件,周露點開:“找到我的郵件了嗎?”

周露回複他:“呵呵,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你,真是太巧了。”

他卻沒有再回複周露。

那天後來的工作,周露都有些恍惚,整理信息的時候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弄錯了。因為逢逢晚上要值班,周露和她在食堂吃了飯,便一個人往住處回走。半路突然下起了大雨,幸好周露習慣随身帶一把傘,于是趕緊拿出雨傘。

一開始只是烏雲蔽日,和沉悶的雷鳴,豆子大般的雨點稀稀落落的撒下來,地面上泛起一陣塵土的腥味,沒帶傘的人也還沒有着急,只是加快了腳步。緊接着天越來越黑,沉悶的雷聲變得淩歷,天邊閃過一道道樹枝丫般的閃電,路上的行人開始跑了起來。緊接着,雨傾盆而來,路面上瞬間白花花的全是水流,樓房、樹木、車輛、行人都變成一道模糊的影子。風吹得把周露的雨傘翻了過來,周露往旁邊踉跄幾步,差一點倒在綠化帶裏,幸好旁邊一位路人伸手拉了周露一把,周露站穩了連說“謝謝”,雨大得周露睜不開眼,眼鏡上也全是水。

“去那邊躲一躲。”他大聲說道。身上已經濕了一大半了,周露索性收了傘,随那人向路邊一間崗亭跑過去。

等跑到屋檐下,周露把眼鏡取下來用衣角擦了擦,又用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撫了撫頭發,才對剛剛那人說“謝謝。”

“深圳夏天的雨就是這樣,跟水龍頭似的,一擰就嘩啦啦的。”那位男生說道。

“是啊。”看着濕得滴水的衣服,周露略有些窘迫的把雨傘和包包抱在胸前。既使站在屋檐下,也不停的有風雨打在身上。這時周露感覺有人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周露的肩膀,回頭一看,周風站在後面。剛剛跑過來時,便覺得人群裏有一個白晃晃的影子,卻沒想到是他。心裏想今天是怎麽了,下午撞到他,又在這種時候狼狽不堪的時候碰到他,真是糗死了,臉似乎又紅了起來,胸前的包包抱得更緊了。

“站到裏面來吧。”他一邊說,一邊自己往外走,讓周露靠裏面站。

周露本想拒絕說算了,但他已經側身到周露身邊來,屋檐下站了不少人,周露只得往裏站:“謝謝,今天這雨真是太大了。”周露說道。

“是啊,深圳夏天的雨就是這樣。”他道。

周露心裏又慶幸他讓自己站到後面,不然知道他在後面看着自己,簡直不知道怎樣才好,也幸好旁邊還站着很多躲雨的人,大家七嘴八舍的說話聲掩蓋了周露些許的尴尬和窘迫。都被淋成了落湯雞,可是周風卻仍然鶴立雞群、卓爾不凡,并不像周露和其他人一樣,顯得狼狽。

雨還下着,但是漸漸小了一些,剛剛拉周露一把的那位男生回頭對她說:“雨小了,你走嗎?”

“我。。。。。。”

“可以走了,雨小了。”周風說道,說着便撐開傘。

“可以跟你共傘不?我就住在前面村裏。”那位男生看着周露問道。

“哦。。。。。。”周露犯了難,該怎麽回答呀?說“不行”?人家剛剛還對自己伸出援手,說“可以”?那周風會怎麽想?盡管他們啥關系都沒有,但她仍然在心裏這麽思量着。“我把傘給你吧,我朋友馬上就來。”周露猶豫瞬間,把傘遞給那位男生說道。

“那就不用了。”他說道。

周風還沒走,他把自己撐開了傘遞到那位男生手裏說:“我的傘給你吧!”那位男生看看周露,又看看周風,也不知怎麽的,默默的伸手接過傘,走了。

周露看着周風,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又不好自己撐着傘走了,只好還站在原地。雨小了,大家陸陸續續便都走了,只剩下三四個人,她略微向周風側頭,用餘光瞟了他一眼,發現他正看着自己笑。周露的臉騰的一下子燒起來,“你笑什麽?”周露突然沒好氣的問道。

“我笑你現在的樣子很好笑呀。”他笑道,他看到她額頭有幾縷打濕的頭發,緊緊貼在額頭上,心裏突然就很有一種想伸手替她撥開的想法。周露翻了一下眼皮撇了一下嘴,沒有說話,但尴尬和窘迫似乎少了一點點,心裏覺得輕松了一些。“你住哪裏?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周風又問。

“我就住在前面的村裏。你剛剛把傘給了那個同事,那你怎麽走?”雨雖然小了很多,但還淅淅瀝瀝的下着。“而且,你也沒跟他說,怎麽還你傘。”

“沒事,反正都濕了,就這樣走呗。我也住前面村裏呀,怎麽上班路上從來沒有碰到過你?”

“可能我們出門的時間不一樣吧。”周露一向很早,路上還沒有什麽人。

“那你一般幾點出門?”

“早上7:30。”

“哦,那是比我早一些,8:30上班,15分鐘的路程,你去那麽早做什麽?”

“哦,我和朋友一起住,她8點就要到崗,所以我就跟她一起出門。”

“哦,前臺的那位女孩?”

“嗯。”

“哦,你吃飯了嗎?一起去吃飯?”

“我在公司食堂吃過了。”周露說,心裏有一點小小的遺憾,要是沒吃飯就可以跟他一起去吃飯了,又想,如果不是在食堂吃了飯出來,也許今天就碰不到他了,再又想,我就不能說我還沒吃嗎?然後又想,人家只是客氣一下而已,你就想這麽多?

在周露內心各種獨白的時候,周風很配合的沉默了一陣,又說:“那你陪我去吃吧,就當謝謝我剛剛幫你解圍。”

“解圍?解什麽圍?”

“就是剛剛那個說要想跟你共傘的男生啊。”周風笑道,周露的臉紅了起來,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吧,可是。。。”周露看着透濕的衣服。

“先回家換衣服,一會我在你樓下等你。”

他很自然的伸手過來拿了周露手中的傘撐開,說:“走吧!”周露好像明白他為什麽把傘給了那個男生,內心小鹿亂撞,臉便又紅了起來,臉上卻還要裝作很平靜的樣子。

周風送她到了樓下,自己也回去換衣服,約好一會在周露的樓下再見。

周露猶豫着不知道穿什麽好,又擔心一會讓他在樓下等太久,又怕穿得太刻意被他看穿,心裏一邊想着一邊把頭發吹幹了,最後還是穿了一件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紮了一個馬尾。

外面還下着雨,而家裏又沒有多餘的傘,又想起竟沒有留他的手機號碼,周露正想下樓等他時,接到了周風的電話:“我在你樓下了。”想來,他在公司通訊錄裏已經查過周露的電話號碼了。下得樓來,他仍然撐着周露的傘,說:“我就一把傘給剛剛那個同事了,還是只能借你的傘了。”他還是穿着一件和剛剛一樣的白色襯衫、藍色牛仔褲。周露回憶起來,幾次見到周風,他好像都穿着同樣一件白色襯衫,袖子挽到了胳膊上,倒像是電視裏80年代男青年的穿着,若是穿在別人身上,大概會覺得土裏土氣。

“嗯,我也就這把傘,還好雨不大。”周露連忙說點什麽,掩飾自己內心的緊張和小慌亂,她生怕周風會覺得自己故意穿得跟他相像。

“我買衣服,若是穿着合适的,一模一樣的都會買好幾件,省得老是要買。”周風解釋道,他以為她是在疑惑他的衣服怎麽幹得這麽快。

“哦,是嗎?”難怪每次看到他,都是同一件白襯衫,周露在心裏想,但是又并不想讓他知道她有關注到他的穿着,所以只是“哦”了一聲。

他們就這麽同撐着一把傘并肩走在星星點點的雨中。兩人穿着好似情侶裝的衣服,不免惹來路人頻頻側目。

周風說要去的那家餐廳有點遠,問周露介不介意,她說:”我已經吃過了,你餓着肚子,你不介意就行。”

“那好!”他朗朗答道。

那天的路、那天的雨,是那麽幸福的回憶。他們就那麽并排走着,周風時不時把周露護在人行道的裏側、提醒她腳下有個小水坑、等紅綠燈的時候輕輕的拽着她的胳膊。周露說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過個馬路還需要大人拽着。他說:“我第一次見你,你眼睛就紫一塊青一塊跟個熊貓似的,我想這孩子一定是冒冒失失在哪裏撞的,正想着呢,誰知道你又差點摔到,幸好我眼疾手快扶住了你。還有啊,那天在樓道裏,你又冒冒失失的撞到了我,所以,我還是拉着你比較好,撞着車可不比撞着我,就算是撞着其他人、或者撞着貓貓狗狗、撞着花花草草也不好的,是不是?”周露噗哧一笑。

今日回憶起來,周露也還記得那天路上的每一個小水坑、每一個路牌、每一棵樹迎着微風招搖的樣子,都是當初美好的樣子。

那天的餐廳是一家私房菜餐廳,外面沒有招牌,路邊小道進入,幾級臺階,兩扇柴扉似的院門,挂着一個閃着燈的木制燈牌“同韻音樂私房菜”。一個小小院落裏,竟有假山樹木、有小池流水、有竹椅秋千、有薔薇滿牆,擁擠着卻又錯落有序、溫馨別致,想不到在這熙攘鬧市中,還有這樣一處清幽別致的小院落。

店內只有周露和周風二人,老板則像招待朋友一樣做了幾個小菜,周風拜托他煮了一碗姜湯,叫她趁熱喝下:“雖然是夏天,但是淋了雨,又在屋檐下站着吹了風,還是要注意,不要感冒了。”話音剛落,周露扭頭捂着嘴打了一個噴嚏。

“都怪我烏鴉嘴。”周風說,遞給她一張紙巾。

雖然周露吃過飯了,但是在周風的勸說下,她還是又吃了很多東西,倒是周風看起來卻并沒有吃多少,最後還剩下許多飯菜,周露直呼浪費,并且說:“你這個沒吃飯的,倒沒我這個吃過飯的吃得多,太浪費了。”

“你還是個小孩,還在長身體,代謝快,雖然食堂吃過了,但是走了這麽遠的路,又可以吃了,我就不行了,吃不了太多。”周風笑道,其實,他今天也已經在食堂吃過飯了,幸好在食堂的時候沒有彼此碰到,他在心裏想。

“我。。。誰還是小孩?”周露紅着臉說。

“聊了半天,還不知道,你是哪裏人,你的口音一點也聽不出來。”周風問。

“我是昆明的。”周露笑道,看着他驚訝的表情,又補了一句:“市郊鄉下的,不過我高中在市裏上的。”

“真的呀?唉呀,我也是昆明人呀!我高中在一中,你呢?”

“我也是。”周中答道,她倒是不知道原來他們都在同一所高中,心中又激動了幾分。

“那你。。。。。。在學校見過我嗎?”周露上高一時,他大學都快畢業了。

“哦?我上高中時,你早不在那裏了。”

“算了,大概變化太大,你也認不出來了,哈哈哈。”

“哦,我知道了,你是優秀畢業生。學校有一個歷屆優秀畢業生照片欄,有你的照片吧?”其實,周露一點也沒有印象了,那個照片欄裏,總有近百人吧,而且高中時期的證件照,和現在大概确實是兩個樣子吧?

“呵呵呵。”他笑着默認,周露卻有些黯然。如果周露也認認真真考了大學,大概也會出現在那個照片欄裏吧?也許照片就會貼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可是如果那樣的話,那麽現在就不會和他坐在一起吃飯了。周露突然有些害怕他會問起學業的事情來,因為,能考入那所高中的人,考不上大學的概率實在太小了。于是急忙說道:“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從餐廳出來時,天已經大黑,周風擔心走在路上不安全,說要打車回來,然而那裏卻并不好打的士,他們站在并不明亮的路燈下面,時而有車快速經過,濺起一片泥水。逢逢打電話來問周露怎麽不在,周露看了看周風說:“我馬上就回去。”

“怎麽不告訴你朋友你和我在一起?也好讓她放心。”

“反正馬上就回去了。”周露說道,她還不想告訴逢逢她今天晚上和周風一起吃飯了,逢逢一定會嘲笑她的。

周風一直送周露到樓下才離開。

逢逢躺在床上問周露去哪裏了,周露支支吾吾的猶豫:“啊。。。我。。。就在樓下。。。随便逛了逛。。。”

“一直下着雨,你逛啥逛?言不由衷,必有奸情!”逢逢看着周露。

“好吧。下班路上我碰到周風,一起。。。。。出去走了走。”她不敢說去吃飯了,因為自己和逢逢在公司食堂吃過晚飯的。

逢逢詫異了一下說:“果然有奸情!” 猛的把周露按倒在床上,使勁的撓周露,周露不堪笑淚的求饒。

那個晚上,一種莫名的欣喜充滿了周露的內心,她躺在床上回想着每一個細節,回想着周風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那麽溫暖,像一條緩緩的河流一樣,慢慢流入周露的內心,時隔多年後,仍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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