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哥哥
哥哥
他要結婚。
在心裏反複确認這點後,雲舒心中泛起酸酸脹脹的感覺。
就像是她小心翼翼珍視着、喜歡着,不敢伸手觸碰的寶物,要被某個不知名的陌生人奪走。不甘、擔心、難過各種情緒混雜。
時延結婚,他們就要保持距離。
只要他結婚,她的暗戀就只能永遠藏在心底。
但是和他結婚的人
也會跟她一樣喜歡時延嗎?也會對他好嗎?
無數的想法充斥腦海,雲舒抱緊臺本,呆望着前方,視線沒有焦距。
周圍一切失幀、靜音,只剩時延那句“我可以結婚”在耳邊回蕩。
雲舒浸泡在難過裏,都沒注意到身後腳步聲漸近。
時延高挑英挺的身影虛虛籠住雲舒,又保持着較為紳士的距離。
“舒舒,怎麽自己躲在這?”
低醇帶着點磨砂質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挑得雲舒心髒一跳。
雲舒轉身,仰頭看他。
時延彎着雙勾人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卧蠶又飽滿,最是勾人心。
他的笑容格外溫柔璀璨,總是讓人心池蕩漾。
只是現在,雲舒心裏酸澀。
“怎麽不回答。”見她沒說話,時延兀自猜測,“是不是久沒見面,跟哥哥生疏了?”
他微斂唇角,黑眸很是溫和:“怪我,忙起來就沒常和你聯系。突然想再跟你變得熟悉,竟然還有些困難。”
聽他這樣說,雲舒心裏也不是滋味。
她抿唇解釋:“沒有變得生疏,我就是,就是剛才沉浸在角色裏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時延半垂眼眸,看到她手上的劇本:“這樣啊,那哥哥就放心了。”
說完,時延擡手想像從前那樣摸摸她的腦袋,又想起這樣好像有些奇怪,不那麽自然。
出道六年,他回家的次數少,見到雲舒的次數就更少。
現在雲舒已經出落得很大方了,再用以前的方法相處,顯然不合适。
“不過你怎麽躲在這兒偷聽哥哥講電話?”
時延說着,漆眸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試圖開些玩笑話,來打破這略微尴尬的氛圍。
他眼瞳很亮,身上清新溫暖木質橙花香撲湧過來,讓雲舒一下子心跳怦然。
她微屏呼吸自我辯解道:“沒有偷聽,是我先來這裏的。”
怕他不信,雲舒還晃了晃手中臺本,補充道:“我來這裏找狀态。”
時延當然知道,只是當下這個半熟不熟的狀态,他下意識想逗她玩,拉近距離。
不過看她站得直邦邦不敢跟他對視的樣子,時延猜大概是她剛才聽到了什麽。
時延嗯了聲:“那你剛才有聽到什麽嗎?”
“聽到了......你說要結婚。”
雲舒盯着鞋尖,聲音越說越低落。
時延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忽然一道活躍的聲音竄進來,打斷他的思路。
“小舒姐!準備準備上場啦!”
妙妙說完,才注意到旁邊的時延。
他身材高大,站姿挺拔,又穿着一身制服,氣質卓然。那雙眼睛明亮,眸光又柔和,妙妙差點看跪了。
救命,這個神顏。
怪不得小舒姐是他的死忠粉,家裏全是海報周邊。
之前她還不理解。
現在近距離看到真人,蘇到想流鼻血。
雲舒說:“時老師,我先去做準備了。”
“時老師?”
時延揪住這個稱呼,歪頭看她,眼神微妙。
他無奈嘆氣笑着:“還說不生疏,以前你都叫我哥哥。現在直接疏遠成老師了。”
雲舒抿唇。
大概是知道他要結婚,心情奇怪,稱呼也下意識拉開距離了。
她微擡眸看他,一下又被他純良溫和的眼刺到。
該不會她這個稱呼把時延傷到了吧?
雲舒微不可查吸了口氣,微笑道:“時延哥哥,我去準備了。”
時延笑着嗯了聲。
“對了,剛才你聽到的,要替哥哥保密哦。”
-
雲舒飾演劇中女二白秀琪,是靈秀酒店的二千金。白家明面上是中立派,暗地裏進行着支持獨立運動、反臨時政府的工作。
現在白秀琪扮男裝,坐在梨園喝茶聽戲曲,看起來格外休閑惬意。
不久後有另一位客人在她旁邊落座。
兩人似不經意悠悠對視了眼,又漫不經心看向舞臺。
随後客人轉動茶杯,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叩敲桌面。待他敲完,白秀琪也輕叩桌面。
對完暗號,客人察視周圍,而後将情報傳給白秀琪。
對接結束,白秀琪繼續聽戲。
一曲結束,她起身離開。餘光感受到身後有人跟着,白秀琪壓低帽檐,警惕地繞路加快腳步走。
奈何身後人腳步更快,眼看着距離拉近,白秀琪跑步躲藏到江邊石頭後。
草地上窸簌腳步聲響起,透過地上影子,白秀琪看到了他們手中的槍。
危急之時,白秀琪先發制人,随後跳入江中游走。
“雲舒演戲很有靈氣。”
導演對剛才的片段很滿意,側頭跟旁邊時延低聲說。
“尤其是眼神有戲,梨園那段,雖然肢體動作不多,但她光靠眼神細節就能渲染出緊張情緒。有她的飾演,播出後角色會受到更多人喜愛。”
郭導執導過不少大IP,看人的眼光毒辣,對演員要求嚴格,想要得到他的認可可不容易。
時延望了眼正拿浴巾擦水的雲舒,為她感到驕傲。
果然她做什麽,都會做到最優秀。
郭導繼續說:“如果能好好規劃職業生涯,沉下心來打磨演技,大火就是遲早的事。”
這句話恰巧被來找郭導的劉可欣聽見。
她駐足沒再往前,臉上剛醞釀出來的笑容也僵住。
這句話她不是第一次聽見,甚至還有人說雲舒遲早超過她。
劉可欣雖然生氣,但也還在能接受的範圍。
可郭導是名導,他出了名嚴格。
能被他這樣誇,說明雲舒有實力,被認可。
而劉可欣從來沒被郭導誇過,甚至明面上還被批評過幾次。
氣氛和不甘瞬間騰升,她轉身氣憤離開。
郭導反複看剛才的片段,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倒是時延有所察覺,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劉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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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可欣在劇中飾演女一白秀琴,是白秀琪的姐姐。
現在拍攝的是白秀琪從江中起來,路上遇到白秀琴順利對接信息、回家的片段。
她從江中起來,冷風一刮,凍得人想哆嗦。
盡管冷,雲舒還是保持狀态,及時進入角色。
她警惕地朝回家方向走,忽然一道刺眼車燈照來,白秀琪拐入巷子躲避。
未曾想車子在巷子口停下,車門打開。
白秀琪心中警鈴作響,轉身就要跑,身後卻有人喊“站住”。
她聽出來,是姐姐的聲音,于是頓住腳步。
白秀琴蹙眉快步走來,關心道:“怎麽這副樣子?今晚不順利?”
白秀琪點頭:“行動洩露,有人跟蹤追殺我。”
白秀琴脫下外套搭在白秀琪身上,張嘴道:“晚上——”
雲舒沒等來白秀琴的下一句話,卻等來了劉可欣的:“我忘詞了。”
拍攝暫停,工作人員又過來給她們補妝,重新做準備。
為了保持落水狀态,妝造組工作人員又往雲舒身上噴水。
水珠順着脖頸落入衣領,在這種冷天,雲舒感覺像冰塊掉進衣服裏,凍人。
邊上劉可欣絲毫沒有歉意,她心裏還有氣。
明明她才是女主,大家卻只誇雲舒。明明她咖位更大,別人卻對雲舒更有好感。
而且雲舒就是個小三線,居然踩了狗屎運能跟時延搭戲。
越想怒氣越旺,劉可欣越難進入狀态。
頭一次是忘詞。
第二次是披衣服掉地上。
第三次是眼神不對。
第四次是說錯臺詞。
......
在場的人都噤聲,看出來她多半是故意。
時延站在導演旁邊,望着臉色越來越不好的雲舒。
她全身濕透站在寒風裏,為保持狀态,工作人員還在往她身上灑水。她緊抿着唇,臉色發白,看起來冷得搖搖欲墜。
時延不忍心,于是跟郭導打商量。
“要不中場休息下?我看演員遲遲進入不了狀态,應該要跟她溝通溝通,正好另外的演員也緩一緩,大冷天的。”
郭導皺着眉,眉間可以夾死一只蒼蠅,語氣也夾着怒火。
“就差這一段,拍完就結束。這個劉可欣怎麽回事?表演公式化我都忍了,這麽簡單的片段都做不好,把她給我叫來。”
郭導批評劉可欣時,時延都盯着不遠處裹着毛巾的雲舒,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見她周圍有助理在幫忙,有別的工作人員圍着,他也不方便過去。
時延收回視線,恰巧看見劉可欣垂着頭,眼睛卻惡狠狠地側瞄着斜前方。
順着她視線看去,發現她是盯着雲舒。
恰巧導演罵完,時延不鹹不淡出聲:“你對雲舒有意見?”
劉可欣張張嘴,随後搖頭否認。
她是帶資進組,也可以在劇組豪橫。可眼前這個是時延,她不亂來,影響以後可能會有的合作機會。
時延皮笑肉不笑,意有所指道:“哦,你是當紅小花,演技是沒得說,這個片段肯定能一次過。反複NG,還以為你的故意的。”
劉可欣攥緊拳頭,指甲壓着掌心。
時延風評向來好,跟他合作過的都知道他性格溫和,為人紳士,從來不說重話。
可他剛才話說得漫不經心,卻整句話都在陰陽她。
說她沒演技,名不副實,說她人品差,故意刁難雲舒。
偏偏她又不能發作。
只能對雲舒更加厭惡。
劉可欣氣得想到處狂砸東西,但是必須克制。
被罵和被陰陽都很丢臉,但郭導這一頓罵也讓她知道不能因為不爽影響自己演技和前途。
郭導出手後,只拍攝一次就結束。
大家都松了口氣,收拾收拾準備收工。
雲舒也放松下來,在這麽下去,她都要凍成冰棍了。
妙妙拿着浴巾幫她擦水,滿臉心疼,小聲嘟囔:“她太可惡了,你要是感冒了怎麽辦?我穿着衣服都覺得冷飕飕的,更何況你身上是濕的。”
雲舒沒照鏡子,不知道自己凍得鼻尖耳朵都紅了。
還在安慰妙妙道:“沒事,我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喝點姜茶驅驅寒,睡一覺就沒事了。”
“頭發不會滴水了,你快去換上幹衣服。”
妙妙把準備好的衣服遞給雲舒,催促着。
雲舒去更衣室換完衣服,出來時還有工作人員在整理東西。
工作人員不自覺被雲舒吸引。
她穿着寬松毛衣和牛仔褲,很簡單的穿搭,卻也能穿出清冷松弛的矜貴感。
濕發披散在肩頭,有水漬打濕脖頸,冷白肌膚上泛着水光。估計是凍的,眼眶鼻頭微紅,破碎感十足。
“雲老師,我拿吹風機給你吹一下吧。”
工作人員對她說。
雲舒禮貌笑着回答:“謝謝,我自己回去吹就好,你下班吧,辛苦了。”
工作人員也點點頭,目送她出去。
媽呀,雲舒這也太謙遜好相處了。
想起上次她都要下班了,還被劉可欣抓着去跑腿買咖啡,稍微慢了點還被批得狗血淋頭。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而且雲舒真的長得好高級...清冷又不失精致,整個人仙氣飄飄的,她一個女的都要被迷暈了。
從今天開始!她要成為雲舒的顏粉和事業粉!
回家路上,她就拿起手機,開始把今天和雲舒相處的小細節分享到網上,希望大家都能關注到雲舒這號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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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舒出來找妙妙,遇到江祺和劉可欣。
江祺是這部劇的男主,雲舒微笑點頭向他們打了個招呼,繼續去找妙妙。
江祺摸着下巴,跟劉可欣贊嘆道:“怪不得別人說雲舒的臉是女娲畢設,怎麽還能越看越覺得好看呢?”
江祺忽視劉可欣的臭臉,兀自欣賞:“你不覺得她剛才笑起來有些腼腆,特別可愛嗎?太神奇了,這張臉。冷臉的時候清冷大氣,笑的時候又有些幼氣俏皮。”
說完,轉頭一看。
劉可欣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江祺聳聳肩,找準雲舒在的方向朝她跑去。
“江老師,你還沒回酒店嗎?”雲舒禮貌問道。
“準備回了。”江祺樂呵呵道,“我給你拿了點感冒靈沖劑,你晚上回去喝,不然明天要感冒了。”
江祺跟時延走的都是溫柔人設,幹什麽都是笑笑的。
不過雲舒覺得他們差很多,江祺有時候會讓人覺得怪怪的,而時延就不會。
“你準備走了嗎?要不坐我的車回去吧?”江祺熱情道。
雲舒拒絕:“謝謝,助理有開車來。”
“有什麽關系,車放這兒,明天再搭我的來不就好了?”
說着,江祺擡手就想摸摸雲舒的腦袋。
下一秒,江祺手被另一只手抓住。
時延把他手挪開,看向雲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