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小公主被自己母後握在手裏，一路沿着宮殿向後走去，那是整個皇城裏最偏遠的地方，一片荒蕪，已經很久沒生活過人了。

然而，就在他們進入一個荒廢的寝殿，準備穿過此處從宮牆外出去時，頓時寝殿外燈火通明，剎那之間就将他們所有人圍住。

“娘娘，我去将他們引開，您和殿下在這兒等我回來。”年輕的國師已拔出自己手中的刀，準備和外面的敵軍決一死戰。

然而下一瞬，皇後伸手抓住了國師的手臂：“不，國師，這樣我們誰都出不去。”

國師手中的刀也一起被皇後換了回去，他好似意識到什麽，神色驟然一變：“娘娘！”

“國師，你聽我說，”皇後卸掉自己身上那些金釵首飾，“陛下封了你為國師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們南熠唯一的國師，我可以死，但你得活着，只有你能帶着婵兒從這兒逃出去，也只有你能教她練刀，教她保命，而外面那些人，更想要我的命，我是一國之後，我理應同我的子民一起，共赴山海。”

國師自然不肯同意：“不，娘娘，您等我回來。”

就連小公主都聽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她通紅的眼眶看着自己母後，死死抓住，不想要自己母後離開：“母後！”

皇後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小女兒，也是這座皇城裏僅剩的血脈，她拂去小女兒臉上的淚痕：“婵兒，聽母後的話，你跟着國師，一定要好好學習刀法，将來才能保護好自己，還有，忘掉這座皇城裏的一切，母後只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度過此生。”

小公主搖着頭，淚珠一滴一滴從臉上滑落：“不要，母後，婵兒要和母後一起走。”

國師還是拔出了自己手中的刀：“娘娘，我能帶你們出去。”

皇後站起身：“你若能帶我們出去，就不會帶我們來此了，南梧的國師莫之遙，還有将軍路白，都是宗師級別的高手，國師如今還不是對手，不必在此拼命。”

話雖直白，卻是實話。

皇後又道：“國師，你是我南熠最有天賦的人，婵兒交給你，我放心。”

國師看着自己手裏的刀，無論如何都無法狠心答應：“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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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火光越來越大，皇後道：“再這樣下去，我們誰都活不了，國師，難道要本宮給你跪下，你才能答應嗎？”

“臣不敢。”國師低下頭。

皇後終于笑了：“既然如此，就有勞國師将婵兒養大，若幹年後，國師便自由了。”

國師道：“臣，定一生照顧公主殿下，九死不悔。”

皇後最後轉過身看向自己的小女兒，看到的是一個早已哭紅了眼睛的小人，她将自己頭上最後一顆珠釵插在了小女兒的頭上：“婵兒，以後好好跟着國師，母後會想你的。”

小公主的哭聲越來越大了，淚水打濕了衣領，小手不肯松開一點。

随後，皇後轉過身：“國師，你很不該被困在這皇城裏，此一別，山高水遠。”

說罷，國師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對上了皇後的目光，那神色中的意思只有一個，就是讓他帶小公主離開，事已至此，皇後說得也沒錯，他的确沒有把握帶皇後和公主兩個人離開。

他跪在地上，行了南熠皇室最高規格的大禮，兩手撐在額頭上：“臣，定不負娘娘所托。”

緊接着，皇後就向屋外走去，國師起身抓住了小公主的手臂，不讓她出去，又施法斷了小公主的聲音，掩藏了兩人的氣息，只要不是莫之遙和路白親自追來，便可無誤。

不知過了多久，小公主終于看不見屋外的火光，只是她知道，她再也沒有家了。

國師帶着她離開了這座皇城，快馬加鞭，一路離開南熠，從南梧邊境到了孤雲十六州。

小公主從孤雲十六州醒來，也從這一場夢裏醒來。

重九施法替玉如婵烘幹了身上的衣服：“玉姑娘，你醒了。”

海岸上，玉如婵是最後醒來的，甚至此刻，她還沉浸在自己的夢裏，也只有在夢裏，她才能見到自己的家國見到自己的父皇母後。

南宮千裏醒來得晚，但多少也看到些：“原來，你是南熠的公主。”

聽到南熠公主這幾個字，玉如婵的神情立馬不對了，一雙冷眸即刻對上南宮千裏，像是一把刀架在南宮千裏的脖子上。

南宮千裏被玉如婵這眼神吓了一瞬，随後摸摸頭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活下來了，就好好活着，如今南熠在南梧的管理下，百姓安居樂業，往事随風，何不忘卻，行走江湖，不問朝堂。”

重九心想，南宮千裏這話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

然而，玉如婵自是不會輕易領情，很顯然，那些過往根本就無法從她的腦海裏散去，畢竟，才過去六年的時間。

不過，重九相信，玉如婵不是個沖動的人，也一定會聽她母後的話，好好活下去，南梧也早已忘了這位公主，不會再追究當年之事，南熠人也已徹底成了南梧子民。

玉如婵愣了片刻，眼神總算從南宮千裏身上離開。

南宮千裏緩緩舒出一口氣。

忽然，玉如婵道：“沈公子，一直都不知道你是哪裏人士？”

重九也側過頭，這個問題她好像也不知道答案，沈瑞卿的過去似乎只有他在北蒼群峰的那段日子，除此以外如同一片空白。

而沈瑞卿被問到的時候，也顯然怔了一下。

重九心想，這話這麽難編出來嗎？

下一瞬，沈瑞卿解釋道：“我的故鄉和南宮公子一樣，也是在孤雲十六州，但我，找不到了。”

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沈瑞卿在這個問題的回答上倒是聰明得很，重九嘴角輕輕一笑，就那雙看起來極為無辜的眼睛，都由不得人不好意思不信。

玉如婵點了點頭：“我信沈公子。”

“什麽意思，”這時，南宮千裏反應過來，“就我說的話，你不信呗！”

玉如婵不動如山，輕輕轉頭：“你說的話，誰信。”

“我，”南宮千裏一時無言，“我不跟你計較我。”

南宮千裏在玉如婵身上可謂是吃了好幾次虧，最後還得繼續忍着，他将氣喘勻後道：“看樣子，最後一境也會是我們個一起進去了。”

沈瑞卿想了想道：“這一境如此輕松，下一境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重九搖頭，“如果萬妖窟的主人出手，整個萬妖窟都不會有活人，就看能不能闖過去。”

南宮千裏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這萬妖窟的主人設這三境有什麽意義，這兩境之間，似乎也沒什麽關聯，尤其是這第二境，就只是做一場夢？”

“一夢浮生，”重九解釋道，“不是誰都能輕易從夢裏醒來，從我們進來的那一刻起，身上就被賦予了一道法術，名為噬心，若有人心志不堅，或是心魔難除，便會一直在自己的夢裏循環往複。”

南宮千裏道：“那也就是說，我們能醒過來，都是有原因的。”

“對，”重九繼續道，“我夢到的是自己記憶深處最為茫然的一段時間，不知自己從何而來，若非瑞卿将我從海裏帶出來，或許我到現在都醒不過來，而南宮公子夢到的是自己心中最渴望的東西，既然醒來，就說明南宮公子心中已經想清楚了，至于玉姑娘，南熠國破于玉姑娘而言，應當是一生的噩夢，玉姑娘從孤雲十六州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決定放下一切了，對嗎？”

她看向玉如婵，若非如此，玉如婵不可能從噬心裏醒來。

須臾，玉如婵點了點頭：“師父說，南熠子民過得很好。”

“但最終，所有的所有都無法徹底忘懷，所以才會中了噬心的招，等到徹底忘懷的那一天，噬心就不管用了。”說完，重九看向沈瑞卿，“還有你。”

南宮千裏也道：“對了，沈兄醒來得早，想來這一生沒什麽痛苦的事情。”

沈瑞卿連着眨了幾下眼睛：“對，瑞卿汗顏。”

重九将話題引到沈瑞卿身上，又趁機替他解圍：“好了，最終我們都安全過了這一境，既然大家都已醒來，就一起前往下一境吧！”

南宮千裏的視線成功被移開：“也好，可別去得遲了，什麽都沒了。”

說完，重九向海面上施法，瞬間，巨大的海浪從海面而來，像是要将這蒼穹也一并吞沒，她停下手道：“大家別動，等海浪從我們身上過去的時候，就能進到下一境。”

此時，玉如婵問：“重姑娘似乎對這裏很了解？”

還屬沈瑞卿的腦袋轉得最快。

重九笑道：“玉姑娘不必試探，我來過這裏，只不過，我當年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三境，但妖族的術法都是相通的。”

話音落，南宮千裏還沒來得及說話，海浪就将四人包裹其中。

等重九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已是萬妖窟的腹地，是在山洞之中建立的城堡，一百年前，這裏生活着三個大妖。

城堡之外，有一道流光溢彩的屏障。

南宮千裏伸手一摸後縮回：“這就是第三境了吧！”

重九看着這個地方，那是她生活了幾百年的地方：“正是。”

只可惜，這只是個幻境。

“沒想到，萬妖窟中還有這樣一個地方，”南宮千裏看向屏障之上若隐若現的字道，“仙樹之根靈氣之源，沖破蒼穹一襟春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