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鲲舟之上的北蒼群峰弟子約有百餘人,除了幾位宗師以外,其他弟子皆是奉師命,在鲲舟上等候。

沈瑞卿和江雲從地牢出去後,有弟子向沈瑞卿行禮,眼神中皆是敬畏,大宗師的名號,祖師爺的地位在這群弟子中還是無法動搖的。

江雲将沈瑞卿送至寒灼屋外後道:“師弟,師父她從弑神山回來後便一直沒說話,這次找你還不知道是什麽事,要是與那妖王有關你切莫與師父為難,畢竟人妖兩族積怨已久,若是我見了妖,第一反應一定是這個妖做了什麽惡事,而我身為修仙者,應當殺之而後快。”

沈瑞卿拍了拍江雲肩膀:“師兄放心,我明白的。”

江雲嘆了口氣:“你不明白,即便沒有剛才,我一樣能看出你與那妖王關系匪淺,有心護她,師父又怎會看不出?”

沈瑞卿沒再說話,而是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寒灼青衣襲地,門開的瞬間,紗裙随風而動,她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大象無形,另一只手正在用帕子輕輕擦拭這把絕世名劍。墨色的長發垂至腰間只輕輕挽了一個青色發帶,額尖幾縷碎發随意飄散,仿若大夢初醒。

見沈瑞卿進來,她将手中的大象無形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随後伸了伸手示意沈瑞清坐下,緊接着道:“兩百年前,你的兄長,也是穿着這樣一身黑袍,如神明降世般救了我,後來他教我修習術法,讓我有自保之力,再後來,他便從人間徹底消失,此後兩百年我再也沒有見過他,為了尋找他的蹤跡,我來到了北蒼群峰,與諸位師兄弟相争雙生峰峰主之位,那是他曾經待過的地方。”

沈瑞卿從未見過寒灼這個樣子,一時愣住。

此刻寒灼的聲音輕飄飄的,她看着桌子上的劍繼續道:“這把大象無形,還是當年他送我之劍。”

自沈瑞卿來到北蒼群峰後,聽到寒灼與大象無形之間不少傳聞,千奇百怪,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由來,更沒想到寒灼一直知道他的身份。

而在滄月城外還有人知道他的兄長,堂堂寒月真人還有位親弟弟。他邁着步子向前,坐在了寒灼旁邊的椅子上,看了看那大象無形後道:“師父,你想殺她嗎?”

寒灼撲哧一笑:“數日未見,好徒兒你便只與為師說這個?”

沈瑞卿垂下了頭,他對寒灼有感激之情,也是真心将其視為自己的師父,但他又無法忘掉重九方才說給他聽的話,字字句句并非沒有道理,一個差點死過一次的人,被自己捅了一刀,連怪他的意思都沒有,他本以為,今日重九會大發雷霆,結果……

況且寒杉所為,除了重九所言他也想不到別的解釋,至于寒灼他還是不信眼前這個在雙生峰日日醉酒,教出了江雲,一個滿心滿眼都只有風花雪月的人,真的會與寒杉一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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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之情雖短,卻也感受頗深。

他捏了捏手,擡眼道:“師父,你沒想過殺妖王,也沒想過要對妖族趕盡殺絕,對嗎?”

寒灼撐着一只手道:“在你眼裏,為師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還有,你既這樣說,那便說明有這個人,在你心裏,這個人又是誰?又或者就是為師。”

沈瑞卿擡手扶着桌子,快要将桌角捏碎,他眼神堅定:“師父,你說如果一個人表面上對妖族恨之入骨,背後卻與妖族合作,那這個人可值得萬千修仙者信任?”

寒灼一笑:“你現在都能去想這些問題了,看來,這一趟陌上桑之路沒有白走。”

沈瑞卿再次強調:“師父!”

寒灼擺了擺手道:“好了,你說說為師哪有心思對付妖族,是那雙生峰的美景不夠看麽?”

話音落,微風動,沈瑞卿又道:“那師父,可否回答弟子一個問題?弑神山七位宗師圍攻妖王,是不是掌門的意思?”

此話一出,寒灼眼神一動,嘴角的笑意瞬間散去,垂眼再擡:“你在懷疑掌門?即便我告訴你弑神山之事,是掌門策劃你又當如何?”

果然是這樣,人人都知妖王隕落,只有當年殺重九的人才清楚重九或許活着,才會處處提防,才會再一次設局,只為重演二十年前妖王隕落的情形。

沈瑞卿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當即起身就要告退。

不料,他還未開口,就被寒灼打斷:“好徒兒,你就不問問,為師找你來,所為何事麽?”

沈瑞卿行禮的手頓時收回,一時激動,差點忘了還是寒灼找了自己過來。

于是他道:“弟子深知自己在弑神山所為瞞不過師父半分,但弟子只想與重九回到滄月城去,還望師父成全。”

眼下這種情況,寒灼找他來也只能是為了此事,從弑神山到鲲舟,這一路上寒灼與他皆是沉默,直到今日他才邁進了這間屋子,不承想一進來就聽到了寒灼的往事,那些連他都不清楚的事情。

寒灼無奈嘆了口氣:“就你那雕蟲小技,能瞞過多少人,一把滄月劍,加一招一劍霜寒根本瞞不過掌門,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強入的大宗師之境,但今日,你的靈力已然比不上當日。”

寒灼說得沒錯,那日他借着在陌上桑恢複靈力之初,動用了內功心法,才得以使出一劍霜寒,但只那一招,別無其他。

寒月真人名揚天下的絕技中,他也只會這一招。

“等回了北蒼,掌門定會發難,”寒灼繼續道,“你最好帶着你的妖王早早離開,雲頂峰殺陣能在弑神山啓動,也能在北蒼開啓,那日荒原一戰,我試圖妖王,發現她靈力受損嚴重,修為最多與宗師初期的修仙者打平,不過它身經百戰,即便對上宗師中期也能有一戰之力。然那日掌門與南梧國師聯手,她戰至最後一刻,傷勢必定是命懸一線,七日過去,也不知身體如何?”

沈瑞卿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過不到萬不得已,我還是不希望她動手。”

“你就這麽害怕與她回不到當初麽,”寒灼自嘲一笑,緊接着道,“還有那日妖王令現世,後又不見了蹤跡,可是已被她拿走?有了妖王令,她的靈力是否會恢複如常?二十年前她沒有率領妖族與人族開戰,卻不代表二十年後她滿懷仇恨,就沒有開戰之心。”

沈瑞卿向前一步道:“師父,她不會的。”

那表情,就是生怕被寒灼誤解。

寒灼真想扶額,又想鑽進沈瑞卿的腦子裏,看看他一天究竟在想什麽。

“但願如此,”她輕輕搖了搖頭道,“掌門那邊我會留意的,還有她身上的雙生鎖,可需要為師幫忙?”

北蒼群峰的雙生鎖,大宗師以下都可鎖住片刻,宗師以下,靠自己,這輩子都別想解開,而此鎖,正是寒月真人所傳。

沈瑞卿笑着行禮:“多謝師父,等到了雙生峰,弟子就為她解開,以防不測。”

寒月真人留在北蒼群峰的不少東西,都來源于滄月城,要不是擔心此刻為重九解開會讓寒杉提前動手,以至于無法趕回雙生峰,沈瑞卿恨不得現在就替重九解了。

那雙生鎖一旦用上,不僅半分靈力使不出來,身上也會覺得無力。

鲲舟穿過雲層,站在邊上,可見北冥。

-

兩日後,北蒼群峰,雙生峰。

層林盡染秋色,紅色的楓葉染了半邊峰,還有一半,是栽了千年之久的常青樹。

雲海滾動,北蒼群峰數十座山峰不見盡頭。

雀鳥飛過,重九身着束袖白衣坐在山峰之上,旁邊是拿了一食盒點心的沈瑞卿,黑衣銀紋,長發束腰。

“這麽多點心,都是北蒼的嗎?”重九人生第一次見到數十樣形态不一的點心,不禁感慨。

沈瑞卿點頭,端着食盒道:“你看,這每一個點心都代表着北蒼群峰,中間這個,就是雙生峰的代表,我覺得,是味道最好的一個。”

聽沈瑞卿說完,重九只覺得這麽多年,北蒼群峰這些修仙者還是太閑了。

不過轉念一想,若是像寒杉那樣忙,似乎更加不好,于是搖了搖頭,拿起那代表着雙生峰的點心,也是諸多點心中唯一的一抹紅。

點心上雕刻着兩道豎紋,乍一看,仿佛兩個人的側臉。

重九好奇問:“怎麽只有雙生峰的點心,是紅色的?”

北蒼群峰以青色為首,多數點心也是青色,只有雙生峰在裏面,顯得格格不入,同時,也是讓人第一眼就能看到的那個。

沈瑞卿解釋道:“這個顏色是師父挑的,樣子也是師父刻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過北蒼群峰上下,也沒人敢問過師父這個問題。”

寒灼選的,這眼光也是夠獨到的。

說罷,重九放到嘴邊嘗了一口,随即眼睛一亮看着沈瑞卿。

“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北蒼的廚子是出了名的,下了山可就嘗不到這個味道了。”沈瑞卿笑着道。

只是笑着的嘴還沒收回去,重九手中的點心就到了他嘴裏。

下巴上還有重九手心的溫度。

送到了沈瑞卿嘴裏,重九拍了拍手道:“那你還不快嘗嘗,雲海褪去,我們就要離去,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她可忘不了初見沈瑞卿時,那狼吞虎咽,一頓吃十頓的樣子,誰家孩子能被餓成那個樣子,也只有沈瑞卿這個傻子。

連填飽自己肚子都做不到,不過那樣子,還真怪可憐的。

沈瑞卿一怔,随即将那一半點心吃完。

然而正當他想伸出袖子替重九擦一擦手時,身後的山峰之上,青光鋪滿,靈力之強,隔着一座山峰,都能感受到壓迫。

他立即反應過來起身,看向雙生峰即将散盡的雲海。

“還有一刻鐘,我們才能進入那道空間裂縫。”

重九拂去衣擺上的殘渣,起身後道:“寒杉真人那麽想殺我,怎麽會輕易放我離去呢!”

此情此景,她早有預料,當日在弑神山,她能那麽輕松地被沈瑞卿帶走,寒杉就那麽同意了,多日沒反應,可不就是在這兒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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