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林纓醒過來的時候躺在如同棉花糖般柔軟的床上。

她聽說人死了上天堂之後整個身體就會變得輕飄飄的,此刻的她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但小腹的痛感依舊存在,她扭曲着臉,縮成了一小團。

景漣漪走進卧室內,手裏端着白色的碗,外沿雕刻着精美的深藍色花紋。

“喝點紅糖水。”景漣漪在床邊坐下,撫了撫她的頭發。

“謝謝……”林纓雙手拿過,小口抿着。

“你的衣服濕透了,已經幫你洗過了。”景漣漪說,“不過還有些潮,可能得到明早才可以穿。”

林纓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純白色睡衣,“謝謝您……”

景漣漪盯着她依舊發白的臉蛋看了很久,“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兒嗎?雨下得這麽大在外面跑不怎麽安全。”

林纓鼻子發酸,眼淚落得很快,“我想……”

她說不出口,甚至覺得丢臉。

在一個完全陌生,甚至比她的地位要高出無數倍的女人面前,她如同一只渺小的蝼蟻,生怕之前的承諾都只是客氣,但她卻當了真。

“你還沒吃飯吧?”景漣漪嘴角微揚,“肚子有好受點兒嗎?”

她伸出手放在林纓的小腹上,輕輕地揉了揉。

林纓點點頭,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混進深紅色的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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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樓吃飯好不好?”景漣漪耐心哄她,“我們吃完飯再說,身體要緊。”

她長長嘆出一口氣,“你太瘦了,身上都沒多少肉。”

“可是明早他們就要……”林纓急了些,“留給我的時間不多……”

她往周圍看了看,想要找到鐘表看時間。

但四周牆壁上沒有任何裝飾,只有深灰色的壁紙,對面的窗戶透過陰沉的夜晚,此刻只剩下了偶爾的沉默的閃電在招搖。

好壓抑。

大概是她承受不住那群讨債人的壓迫。

“那我們邊吃邊聊。”景漣漪莞爾,“放心,既然你肯主動來找我,我會幫你解決的。”

她蹲下去把拖鞋整齊放在床邊,“不用擔心。”

許是景漣漪照顧到林纓的狀況,晚餐并沒有油膩的葷素搭配,只是放了些品種豐富的粥。

景漣漪舀了碗放在她面前,“多喝一點,補身體。”

“謝謝您……”林纓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淚,她嘴裏含着粥,牙齒輕咬枸杞,“老板,您人真的很好。”

景漣漪雙腿交疊坐下,手閑散地搭在餐桌上。

“是嗎?”她遲疑了一秒,“第一次有人這麽誇贊我。”

“以前沒有嗎?”林纓意外地皺了下鼻子,“您應該會得到很多誇贊的。”

景漣漪沒有應答,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

林纓吃得很飽,但也不敢主動提起什麽,只能暗自期待着景漣漪會主動開口問她。

“事情不是着急解決嗎?現在你可以跟我說了。”

果然,她這樣問出了口。

她好像無所不能,什麽都能猜出來。

“爸爸以前貸了一筆債沒還上,媽媽是擔保人,現在只能我們來還了。”林纓咬了下嘴唇,“最近追債的那群人很兇,一直找到家裏,把家裏一通砸。現在又說如果我明天不把錢給他們,他們就要找到我的學校。”

“你爸爸呢?”景漣漪問。

“失蹤了……”林纓的臉上露出落寞,“也可能是死了。”

“他欠了多少錢?”景漣漪問。

她沒有稱呼自己,反而是特指了‘他’,這讓林纓心裏生出一股暖意。

“之前那群人拿走了存折,上面有幾萬塊錢。”林纓如實回答,“他們說還差得遠,可能欠了二三十萬或者更多吧。這筆錢一直都沒有還,已經很久了,我也不是很懂這些,可能利息翻了很多倍。”

林纓聲音很低,她不太想暴露自己的家庭狀況,但她沒辦法。

眼前的女人穿着黑色的滑料睡衣,臉上表情冷淡。

林纓無法猜測女人心裏的想法,卻又忍不住往壞的那一面去想。

她到底會不會幫自己,又會不會覺得自己實在麻煩?

“我先給你五十萬。”景漣漪從抽屜裏拿出支票,在上面寫了數額,動作随意到就像在一張白紙上随意塗畫。

支票被放在桌子上,被女人的手指壓着。

林纓的瞳孔放大了些,眼睛緊緊盯着那張支票,心髒跳動的速度快到讓她受不了。

她跟景漣漪也僅僅只是見了第二面而已,就獲得莫大的善意。

林纓只覺得自己幸運,像被天上掉下來的金餡餅砸中腦袋一樣。

“家裏不安全是嗎?”景漣漪的手指輕點幾下支票,“我另外給你找個房子,你可以讓你媽媽住進去。”

“可以嗎……”林纓的語氣染上了哭腔,她甚至差點跪下去。

景漣漪把支票往前送了下,“當然可以。”

“您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林纓控制不住眼淚,肩膀都在顫抖,她一遍又一遍擦掉自己的眼淚,“我以後賺錢一定會還給你的,還多久都可以。”

“你在西餐廳兼職,也算我的員工,我作為老板,當然是會幫助你的。”景漣漪輕笑出聲,“我當然想看到你以後有能力之後變得意氣風發的樣子,那時候你也可以站到我面前說,‘老板,我的錢都還給你啦,我是不是很厲害?’”

“我一定會努力的!”林纓重重點頭,把支票小心翼翼地拿過來,想要裝進口袋卻又猶豫,“可以疊起來嗎?”

景漣漪被她逗笑,“你把它揉皺了都行。”

林纓終于展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把支票疊了起來,但像是想到什麽,又抿了抿唇,“老板,您能不能幫我再開一個證明啊……”

景漣漪睨她,“什麽證明?”

“我怕媽媽會覺得我被騙了,我想讓您幫我開一個公司的證明,說是企業對大學生的資助。”

“随随便便捏造一個名義去資助,很容易敗露的。”

“沒關系,我媽媽看到章她就會相信的。”林纓解釋,“她沒怎麽來過市區,也沒上過網,手機也是老式的按鍵機,只有打電話跟發短信的功能,連小吃攤上的付款碼都是我的,每次攢夠一定數目,我就去銀行取了現金回家給她。”

景漣漪想了想,“這個證明需要一點時間,我會盡快幫你辦好。”

“不用……不用盡快的。”林纓哪敢讓景漣漪用這樣的态度對她說話,緊張得很,“只要有就可以,沒有的話也沒關系……”

“最晚幾天就好,搬進新家之前我一定會給你的。”景漣漪給她舀了新的一碗粥,“再喝點吧。”

“好。”林纓乖乖喝粥,哪怕碗裏混進了數不清的眼淚她也不在乎。

不遠處的地毯上有一大團污濁,是雨和泥摻雜在一起的痕跡。

應該是她的髒衣服留下的,林纓心裏愧疚得很,嘴裏的粥變得難以下咽。

“明早是不是還要上課?”景漣漪問,“今晚你在這裏睡吧,外面剛下了暴雨,地面太滑,你走我不放心。明天我讓人送你回學校。”

景漣漪看出她的羞赧,“不用有任何負擔,既然我願意給你,那就說明你值得。”

林纓乖乖上了樓。

還是剛才那間卧室,這裏有個很大的陽臺。

她的衣服已經被洗幹淨搭好,還有她白色的不成套的內衣。

林纓攥緊身上的睡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身上的衣服是景漣漪換的,連內衣也是。

她難免心裏躁動,腦子有些空白。

林纓沒能睡着,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數着水晶吊燈上到底有多少燈泡。

過了很久,她才小心翼翼地下樓,手裏拿着香皂找到了被弄髒的地毯。

她端了一小盆水,仔仔細細地揉搓髒掉的地方,想要把它洗幹淨。

這是她的責任。

景漣漪幫了她那麽多,她總得讓自己看起來懂事一些。

如果要送去清洗的話會花很多錢,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景漣漪破費。

林纓的動作很輕,但景漣漪還是下了樓。

“怎麽不睡覺?”景漣漪身形頑長,站在樓梯口望她。

客廳內燈光昏暗,她看不清女人的面容,被抓包的困窘迫使她萌生了怯意。

“地毯髒了,我想把它洗幹淨。”

景漣漪走過來,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

她抓住林纓纖細的手腕,把她拉了起來。

“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情,現在去睡覺。”景漣漪示意她上樓,“明天我會找人處理。”

“可是是我弄髒的……”林纓手上還有大片的肥皂沫,伴随着灰黑色的髒沫,甚至蹭到了景漣漪的手上。

但女人沒有任何嫌棄的意思。

“去睡覺。”景漣漪再次開口。

林纓終于往樓上走,進門前她聽到她說,“我讓你不要有任何負擔,同時你也不要做一些讓我會有負擔的事情。”

次日清晨,林纓準時醒來。

景漣漪已經坐在樓下,“吃了早餐再走,司機在門口。”

“我想帶去學校吃,自習室要占位置,去的晚就沒有了。”

“也行。”景漣漪給她打包,“你的學習要緊。”

臨走的時候,林纓低頭看了眼景漣漪的腳。

她好像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是光着腳的。

“怎麽了?”景漣漪順着她的視線看。

林纓主動關心,“這樣在地上走會着涼吧?”

“地毯的作用不就是這樣嗎?而且,光着腳更容易感受。”景漣漪輕笑。

林纓思索幾秒,不太明白。

但她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景漣漪撫了撫她的臉,眸光在她臉上打轉,“到了學校就給我發個消息好嗎?讓我知道你安全到了。”

她又說,“你知道我的私人號碼,不用擔心會打擾到我。”

林纓點點頭,上了司機的車。

-

日子悠閑過了幾天。

新湖公館。

刀疤為首,一群熟悉的男人的臉再次出現在客廳。

“老板,那女孩兒給了景玉集團的支票。”刀疤開口,“五十萬。”

刀疤自然知道眼前女人的身份,就是想不通其中的因果關系。

景漣漪接過支票,看也沒看便撕碎扔進垃圾桶。

刀疤吞了下口水,“接下來怎麽做?”

“過幾天她要搬家,到時候你過去一趟。”景漣漪喝了口茶,“具體的情況我另外再通知你。”

刀疤點點頭,嘴巴斜了下,“那這個錢還催嗎?”

“催。”景漣漪淡聲道,“跟她說錢不夠,讓她再拿五十萬。”

作者有話說:

景老板的變臉技能運用得相當熟練。

什麽時候來個對我雪中送炭還這麽關心我的女人,我心甘情願被她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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