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幸運的是,林纓的臉沒有腫,反而恢複得很快。
這導致景連歡這幾天對她哪哪都有些看不順眼,塗藥的時候也接連喊疼,弄得林纓的動作愈發小心翼翼。
景連歡拿出幾個精美的盒子,“賠你。”
“什麽?”林纓打開其中一個看了眼,是項鏈。
她裝好還給景連歡,“我就要我那條。”
“你怎麽這麽犟?我這些加起來比你那條貴多了。”景連歡撐着腦袋,“而且我的手之前幾天沒塗藥,要留疤了。”
“你應該自己塗藥,而不是一直等我給你塗。”林纓為自己辯駁。
這怎麽就成了她的錯了?
“我那天紗布纏得好好的,不是你說會捂發炎嗎?”景連歡又拿了剩餘的紗布準備往手上繞圈圈。
林纓只好改口,“項鏈你拿着吧,但不要弄丢。”
她把紗布重新放回原位,“你要是膩了,就盡快還我。”
“今天晚上有空嗎?”景連歡換了話題,她翻了翻手機的聊天記錄,沒什麽學習的心思。
那天她跟景漣漪鬧翻了,此刻需要一個挽回關系的契機。
“要幹嘛?”林纓問,默默把藥膏和棉簽裝進書包。
“我想去酒吧喝酒,你陪我去。”景連歡沒給她拒絕的機會,“那天我陪你去醫院,今天你陪我去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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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纓的酒量一般,應該是喝得太少的原因,或者本來就很容易醉。
那天她見林纓喝了小半瓶啤酒,就上了臉。
林纓拒絕的話說不出口,景連歡那天确實帶着她去了醫院,并且挂號到找診室自己幾乎沒出什麽力,全程跟着她走。
司機開車送兩個人去了酒吧。
是景連歡最常來的這一家,她已經輕車熟路。
包廂裏只有兩個人。
景連歡也不說什麽話,徑直往兩個杯子裏倒酒。
林纓的手裏被她塞了個酒杯,猶豫着要不要喝。
“你就幹坐着啊?”景連歡催促她,眼睛裏露出狡黠,“幹杯。”
林纓的酒杯沒動,景連歡主動給她碰了杯,随後一飲而盡。
她小口喝了幾口,後勁辣得她猛烈地咳嗽。
景連歡沒停,一杯又一杯地倒。
林纓喝得慢,但被她這樣不停地倒,腦袋早就發昏。
她靠着沙發,眼睛都不想睜開,身體疲憊無力,像灌了鉛。
林纓的身子很輕,景連歡體育又不錯,攙扶起她簡直輕而易舉。
司機始終在門口等着,兩個人上了車子後排。
“我送你去新湖公館好不好?”景連歡扶着她問。
“我想回家……”林纓皺着眉頭,有些暈車。
車內的皮革味湧進她的鼻腔,她幾乎要吐出來。
“回家,是回家。新湖公館也算回家吧?”景連歡開了半扇車窗,她湊近林纓的臉,繼續誘導她,“你說對嗎,林纓?”
林纓沒有說話,頭暈的感覺愈發強烈。
“林纓?林纓?”景連歡晃了晃她的胳膊,“我們回新湖公館?”
林纓呼出一口氣,順從地點頭。
景連歡終于為自己惡劣的行徑找到了安慰,她徹底放下心來,對着司機開口,“去新湖公館。”
這裏距離新湖公館并不算遠,景連歡給林纓喂着冰水緩解她的難受,扶着她下了車。
門鈴按響,景漣漪出現在門後。
她掃了眼林纓,對着景連歡冷聲,“你胡來什麽?”
“你不是說想讓我幫你嗎?”景連歡說。
“我不喜歡做趁人之危的事情。”景漣漪看着始終眯着眼睛的林纓,思索着她的狀況如何。
景連歡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只有我跟你是清醒的,就別演戲了。”
景漣漪扶過林纓,轉身回了客廳。
她剛才那句話并不是違心的話,對于林纓她有很多消磨時間的辦法,但絕不會是下三濫的招數。
景漣漪把她放在了沙發上,喊了她幾聲沒能得到回應。
她轉身去了廚房煮了些醒酒湯,一勺又一勺吹涼喂進林纓的嘴裏。
林纓的意識回籠,逐漸意識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姐姐,對不起,我喝醉了……”林纓改了稱呼。
景漣漪喂她的手微頓,繼續往她嘴裏送。
“又打擾到您了……”林纓終于看清景漣漪的臉,鼻尖發酸,“您別生我的氣……”
“頭還暈嗎?”景漣漪問她。
林纓點點頭,“但不是難受的暈,是……”
後面的話她難以啓齒。
她盯着景漣漪的嘴唇,試圖去揣測女人的口中為何會對她說出如此溫柔的話。
有人說醉酒後會說胡亂,但那是真話。
她抑制不住地說出真話,甚至想把心裏的想法付諸行動。
這大概是酒精的罪惡之處,讓她無法自控地将自己單純的外皮撕碎,成為欲/望的傀儡。
女人的話她聽到了,她說她不喜做趁人之危的事。
林纓只是喝醉了,但腦子尚有意識。
這句話在腦子裏回旋,此刻她便有些失落。
“洗一洗,早點睡覺。”景漣漪見她清醒不少,帶着她往樓上走。
“我很臭嗎?”林纓問她。
她聞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濃濃的酒精的腥臭味。
“下次不要喝這麽多了。”景漣漪脫/掉她身上的衣服,讓她邁進浴缸。
林纓雙手扶着浴缸邊沿,聽着嘩啦啦的水聲,目光呆滞。
景漣漪半蹲看她,眸光淺淡。
林纓酒喝得太多,在浴室待太久也會難受,景漣漪給她洗得很快。
披上浴巾回卧室的時候,林纓止了步子,踮起腳尖去親女人的嘴唇。
景漣漪沒有預料到她的動作,頭微側。
親歪了,親到了她的臉頰。
林纓有些挫敗。
景漣漪盯了她的瞳孔幾秒,猜想着她是故意為之還是不小心。
事情的發展好像比她預料得要快很多,有些小鳥會主動飛進籠子裏,滿心歡喜品嘗她準備好的吃食。
但那不是她為了讓小鳥吃飽而準備的,那是為了吸引她,捕捉她,困住她。
總會有那麽幾只傻乎乎的小鳥的,現在就已經被她遇到了一只。
林纓躺在床上,徹底接受酒精的洗滌,抛掉腦子的雜亂思緒。
“林纓,你清醒嗎?”景漣漪一遍又一遍撫着她的額頭。
林纓張着嘴,卻發出哼唧,說不出太清晰的話。
“害怕的話就喊我。”景漣漪捏了捏她的耳垂,柔聲安撫。
林纓的鼻子徹底失去作用,她張着嘴巴呼吸,“喊您嗎……”
“對,喊我的名字。”
林纓微愣,喊名字嗎?
喊景漣漪嗎?
這對她來說需要莫大的勇氣。
“不要怕。”景漣漪的手指插進她的發絲,如同順着乖巧小狗的毛發。
“景……景漣漪……”林纓聲音極小,像蟻群輕咬肌膚,雙唇微張都會掀起瘙癢。
“就是這樣。”景漣漪輕笑,吻她的耳垂,“好乖。”
分不清是酒精還是女人的安撫讓她暈眩,但她的腦子昏昏脹脹,像擠滿了五顏六色的顏料,眼花缭亂到無法用眼睛去辨別當下的處境。
像是做夢一樣。
被子是被和煦陽光曬過的,她全身上下都緩緩發熱,羊毛被的柔軟料子讓她躺在了雲層上,思緒跟着來回飄散。
她夢到女人親吻她的唇,從額頭往下,滑至瀑處停留許久,最後濕漉漉的落在她的嘴角。
被子上的陽光被雲層蓋住,但暖意依舊停留,伴随着雨陣陣襲來。
林纓的名字是鄰居當中一位很有名氣的老人取的,作戰中常使用紅纓槍,長槍如若沒有紅纓穗兒,沾染鮮血便會打滑難以使用。
紅纓單取纓字,希望她的成長能夠銳意進取,直逼要害。
但紅纓此刻被女人反利用,成為了逼退她自己的有利武器。
刺中的肌膚噴射水花,被她身上如紅纓般的衣服吸收透徹。
後來那位老人見林纓性格內向喜靜,便改了口,說紅纓又名杜鵑,盼林家小女堅韌樂觀,永遠純真無邪。
可林纓身上肌膚白裏透粉,景漣漪望她,覺得她像朵櫻花,還染着清晨的露珠。
林纓不會拒絕她,若是別人,她或許會抗拒一下。
女人的名字像某些危急關頭拯救她的安全詞,她想要利用當下的契機念一念,卻又舍不得喊。
這樣的感覺很糟糕。
哪怕林纓對于自己的評價是優柔寡斷,但也不至于對于一個名字猶豫許久。
她輕而易舉一次又一次被送上雲層,摔落之際她嗚咽開口。
“姐姐,你抱抱我……”
她急需港灣迫降,閉上眼睛盲目尋找停靠的地方。
景漣漪擁住她,吻過她逐漸平穩的呼吸,目光柔和地看她入睡的容顏。
她拍着她的後背,撫平這只炸了毛的幼貓。
目光所及,皆是她尚有餘顫的胴/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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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纓希望自己醒來的時候能夠跟以前一樣看不到景漣漪的身影。
但她的願望沒能達成。
卧室角落裏放着一大團還沒來得及送去清洗的床單,她若無其事地走過去,下樓看見景漣漪的時候步伐立即放緩了。
“餓嗎?”景漣漪說,“怕你的牙還沒恢複好,早餐還是粥,會喝膩嗎?”
林纓尚未回答,就又聽見她說,“明天,明天我給你換些別的。”
“我很喜歡喝。”林纓說出心裏話。
她喝不膩,就算是粥,景漣漪讓人做的也是各種各樣的沒有任何重複。
無論是皮蛋瘦肉粥,皮蛋碎和蔥花拌在裏面,腥味被壓得恰到好處,米粒入口即化;還是鮮菇雞肉粥,鮮菇片和雞肉同煮,直至雞肉絲變色……
都是她沒有吃過且怎麽吃也吃不膩的。
除了枸杞薏仁粥,聽說補氣血,但她自認為還沒需要到補的地步。
但這次的早餐是枸杞薏仁粥,她悶頭喝着,不言也不語。
“我總怕你暈過去。”景漣漪看着她喝粥的乖順模樣,與昨晚嗚咽着落淚的面容很不一樣。
“昨天是跟同學在一起,不小心喝了酒。”林纓垂着頭。
她不敢去直視景漣漪的眼神,不敢直視景漣漪的面容。
盡管如此,腦子裏依舊是不堪的回憶,讓她呼吸加重,緩和的牙床再次迸發出細微的痛感,伴随着某些地方的酸澀,一同襲來。
她努力向景漣漪解釋,為昨晚的發展找尋一個讓她能夠心安理得的借口。
但她從未經歷過那般情景,只能卑劣地把所有錯誤都歸結到酒精上。
哪怕她最真實的想法跟醉後的自己如出一轍,但她不想暴露那樣的心思,這與她平日裏的乖巧差別太大,像崩了人設。
她只想景漣漪能夠看穿她,給她一次又一次綻放的機會。
景漣漪凝神看她,“喝醉了也沒關系,我會照顧好你。”
如同大赦,林纓輕輕擡眸,看向女人那雙停留過在她瀑處的紅唇。
無論風暴如何讓她垂危,但結束時那個海鹽味的吻令她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