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林纓看了眼窗戶的方向,拿了手機給宋因打了電話。

那邊接得很快。

——“林纓?你回家了嗎?剛剛講座結束的時候,你跑得太快了,喊你都沒聽見。”

“我有點急事兒!”林纓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她站在距離房門最遠的地方,“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套新的房子,我要搬進去!”

——“你多久住?我看看時間。”

“今天!”林纓想了想,“你最快可以什麽時候?我想越快越好!”

——“你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你先別問了好不好!”林纓忍耐着自己的哭腔,“求你……幫我一次!”

——“你別着急!要我過去找你嗎?你可以先搬到我家裏來住。”宋因聽出她聲音的不對勁。

“別!別來找我!我們一會兒在一個約定好的地方見面!我到了再跟你說!”林纓挂了電話。

客廳裏還坐着景漣漪和Cali,她是肯定從正門裏出去的。

眼下就算沒有明确的話說出口,但林纓也知道景漣漪一定在盯着她。

如果從房間裏逃走的話,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她把窗戶打開,往下面望了一眼。

只是一層樓而已,下面還有厚厚的已經踏得實實的雪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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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纓的身上背了個小包,她先裝了些必要的東西,想也沒想就從窗外跳了下去。

“啊——”

她又摔了一跤,雪堆讓她的雙腳根本沒辦法在跳下來的時候立穩。

小腿傳來劇烈的疼痛,她半倒在地上捂着腿緩和了好久才慢慢起來,然後踉踉跄跄朝着路中央跑去。

-

客廳內在林纓進了房間之後就保持了沉默。

景漣漪朝着鳥籠看過去。

“是我養的一只鹦鹉。”Cali立即解釋。

“會說話嗎?”景漣漪笑着問。

Cali臉上露出困窘,“它只跟着學中文。”

周遭再次陷入沉默,Cali知道景漣漪來的理由,不僅僅關于她的姑姑Martha。

只是來得太突然了,她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她對于林纓的情況了解得不多,只是收到Martha的消息說要她照顧這次交換生名單裏的一個中國學生。

她以為是哪裏來的高貴的千金小姐,難伺候得很。

但相處的第一天她就摸索到了林纓的性格,是跟她格外合得來的朋友。

“我寄到國內的照片您收到了嗎?”Cali往林纓房間的方向看了看,“您來的時候應該提前告訴我的,不然就不會跟林纓撞上了。”

“沒關系,早晚都是要見到的,也不差這麽會兒。”景漣漪回想起講座的時候。

她一直在看着林纓,無論她是否出現在臺上。

她看見她給好友占座位,兩個人親密交談,為了不讓好友舉手,還扯住了手腕。

Cali垂頭,“林纓讓我給她找房子,但我估計她不會住進去的。”

景漣漪始終盯着籠子裏喝水的鹦鹉,“她很聰明。”

聰明到會識破她每一個計謀,就是速度實在太慢。

“她也很善良。”Cali說。

“是很善良。”景漣漪嘴角微勾,“但這會害了她。”

她站起來,終于朝着鹦鹉走過去。

裏面的水空掉了,她接過Cali遞過來的迷你水壺,往籠子裏掉了些水。

“它好像很喜歡您,之前家裏來生人,它都會受驚吓的。”Cali眼睛亮了亮。

景漣漪輕笑,“招小鳥喜歡嗎?聽你這麽說我還挺高興的。”

-

林纓跟宋因在一家偏僻的十字路口見面。

一輛轎車很快在林纓面前停下,後排的宋因打開車窗對着林纓招手,“快上來。”

林纓上得匆忙,摔到的小腿磕碰了下踏板,她沒忍住‘嘶’了下。

“你的腿怎麽了?”宋因吩咐司機往家的方向開。

“沒事兒,不小心摔倒磕了下。”林纓搖了搖頭,沒有告訴她真正的原因。

生理上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分泌眼淚,委屈如同決了堤的洪水,在此刻奔湧出來。

“我看看。”宋因強硬地推開林纓阻攔的手,掀起了她的褲腿。

肌膚上是大片的淤青,伴随着青紫,看起來觸目驚心。

“你這不是摔的吧?”宋因看出她在撒謊。

“是摔的。”林纓重複了一句,默默把自己的褲腿放下去了。

宋因心疼她,“你不要哭。”

“只是磕得有點疼。”林纓堅強回答。

“我去藥店給你買些藥,我房間沒有藥膏,找阿姨要的話,家裏人會來問我情況的。”宋因找了家藥店快速買了藥膏上車,“等到我家的時候,你來我的房間,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好嗎?”

林纓只是保持沉默,她的頭靠着車門,腦袋跟随着車的移動輕輕晃動,整個人看起來落寞又失色。

“林纓?”沒有得到她的回複,宋因輕輕喊她。

林纓睜開疲憊的眼睛,“你別問了……”

宋因的家境不錯,父母是在當地做生意的。

眼下除了宋因之外,林纓還真的不知道該找誰。

她很感謝她,但她不能連累她。

每個人的命都不一樣。

她生來貧窮困苦,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千百倍心血;景漣漪生得好好,能力夠又富有心計,這種不會手下留情的人處處吃得開。但林纓似乎最豔羨宋因的出身,她有愛她保護她的父母,教養極好,還會照顧人。

宋因帶着林纓去了卧室。

藥膏被林纓拿過去,“我自己塗就好。”

“你方便塗嗎?”宋因甚至沒有坐下,她蹲着細細看林纓腿上的傷口,“到底怎麽摔的,會成這個樣子……早上在學校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方便,以前在家裏的時候,我媽因為她的工作總是會被油燙傷或者有淤青,都是我幫她塗藥的。”林纓不緊不慢回答她的話,冰涼的碘酒伴随着疼痛迫使她眉頭緊皺,“我從房間的窗戶跳下來的,在雪堆裏滑了一下,應該算磕的吧……”

“你跳窗戶幹嘛?!”宋因被她的話吓了一跳。

“要是沒有雪堆的話,我說不定不會有這麽大面積的淤青,一樓而已,頂多就是腿被震一下,那緩得很快的。”

“這不是有沒有雪堆的問題!”宋因的手扶在她的膝蓋上,仰頭看她,“你有麻煩的話告訴我,我幫你解決,我解決不了的話我去找我爸媽,他們一定有辦法的!”

林纓搖了搖頭,眼淚順着臉頰滴下,落在撫着膝蓋的那雙手上。

“你可以幫我找房子嗎?我想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林纓吸了吸鼻子,“或者……你能不能送我去車站,我想先去其他地方住一段時間……”

“好!我答應你!”宋因知道她不願多說,只好沒再繼續追問下去,“你要收拾行李嗎?”

“不了,我直接走!Cali的家我不會再回去!”林纓努力保持冷靜。

“那我幫你裝一些我的衣服,再給你一筆錢。”宋因找出自己的行李箱,“這個小一點,你帶着方便,東西缺的話買新的就好。”

林纓不止一次痛恨自己懦弱的性格,但她看到宋因開始往行李箱裏扔衣服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流眼淚。

她信任很久的人幾乎無一例外地傷害到了她,但她跟宋因不過認識一周左右,就被她如此信任。

宋因整理衣服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林纓的情況,生怕她出了什麽岔子,哪怕只是幾秒鐘沒有看她。

林纓是在講座的時候突然變得這樣異常的,她努力去想其中的緣由,但怎麽也想不明白。

“你認識那個企業家嗎?景漣漪。”宋因試着去問。

林纓塗藥的動作頓了下,裝作沒聽見似的繼續塗抹。

宋因敏銳地觀察到她細微的變化,“我知道她,我們的大學是私立的,她是景玉集團的總裁,也是學校的大股東。”

林纓猛然擡頭,“你還了解她什麽?”

“因為她是中國人的原因,在每年交換生的名額裏,中國人的占比是最大的。”宋因繼續說,“所有交換生是負責這方面的老師把關篩選的,但最後她一定會親自過目一遍。”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林纓的心越來越涼。

“爸媽跟她之前有過生意上的往來。”宋因說完便問,“你是因為她才這樣的嗎?”

許多細節彙聚,林纓又一次猜到了最正确的結果。

怪不得以往的交換生都會參考雅思托福等一些同等級語言的分數證明,但這一年卻破格取消了這個要求。

景連歡也提前知道她的篩選通過了,以及負責老師因為她誤機之後主動打過來的電話。

她居然還在沾沾自喜,以為自己脫離了景漣漪的禁锢,其實自己一直都在她的掌控範圍之內。

這讓林纓覺得自己很蠢,蠢得徹底。

可景漣漪的算計已經足夠明顯,只是她自己每一次都反應得太慢。

“我在國內的時候跟她認識。”林纓話說得很淺,她不想告訴宋因真正的事實。

“她對你很不好嗎?”宋因嘗試着去了解真相。

這個問題讓林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景漣漪對她不好嗎?

林纓沒辦法回答一個肯定的答案。

除了那張自願寫下的抵押條之外,景漣漪幫她找房子,給了她優渥的物質生活,送她很多她但從未見過的珍貴飾品。

而且,在性這一方面她也格外體貼,她不喜歡以劇烈疼痛的方式來發揮,反而跟着自己的節奏來掌握全程。

她永遠懂得如何将別人喜歡或者可以接納的方式運用得爐火純青,無數個夜晚林纓都險些暈過去,只怕是她自己耐力太差。

景漣漪壞得徹底,只是自己實在愚笨,一直看不透她。

她應該是恨她的,但她居然說不出口她恨景漣漪這種話來,就只是覺得那樣的生活好像跟她之前相差太大,她得到了金錢,但失去了自由。

這讓她覺得受不了,甚至感到窒息。

行李箱內沒裝進幾件衣服,就傳來敲門聲,是家裏的阿姨,喊兩個人下去吃飯。

宋因的父母是一對看起來格外慈祥和藹的人,在異國他鄉能夠看到熟悉的中國面孔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林纓擔心自己的突然到訪會顯得不禮貌,但這對父母沒有對她有任何多餘的提問,只是讓阿姨給她添了碗筷。

沒過多久,阿姨便走過來,在宋太太耳邊說了幾句話。

宋太太臉上露笑,起身朝着外面走。

“宋太太,冒昧打擾。”景漣漪被宋太太帶着走進客廳。

林纓背對着,聽到這個聲音幾乎當場崩潰。

筷子脫手掉落在地上,她立即彎腰撿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

她簡直倒黴得要死,剛剛從Cali家裏跑出來,下一秒就在宋因的家裏跟景漣漪碰上了。

老天是不是故意在折磨她?

餐桌上又多了雙碗筷,景漣漪一眼就望見對面坐着的林纓。

“我這次來得着急,沒能跟您提前打聲招呼。”景漣漪說,“前段時間項目不是剛剛啓動嗎,正巧我剛來不久,想着抽個時間去實地勘察一下。”

“當然好啊,到時候我陪您一塊兒去。”宋太太笑着答,見景漣漪的視線偶爾落在林纓身上,便解釋,“是因因的同學,今天來家裏玩兒。”

“那是我來得不巧。”景漣漪說。

“她們小孩子嘛,不會打擾我們的。”宋太太跟景漣漪有來有往地交談。

餐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以及談生意的言語。

“因因,我聽說你要給你同學找個房子是嗎?”宋太太笑着問,“正巧景老板在,她可以給你的同學提些意見。”

林纓正往嘴裏送湯,舌尖被燙了下,她便張着嘴吸了些冷氣散熱。

她吞咽了一下,不敢去看景漣漪的神色。

哪怕在沒多久之前,她早已經改變了主意,她不需要新的房子了,她需要離開這裏。

宋因吃飯的動作也停了下,疑惑看向母親的面容,不知曉她在當下提出這個話題的原因。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親自幫忙找房子。”景漣漪坦然開口。

“這多麻煩您。”宋太太笑容綻開了不少,掃了眼緊皺眉頭不說話的宋因。

“您知道,我就是做這一行的,找個房子不算難事,舉手之勞而已。”景漣漪的手指捏着勺柄,餘光觀察着對面的林纓。

林纓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她想過自己會在這裏的某一天跟景漣漪再次見面,而不是這麽突然的在哪裏都會偶遇到。

過段時間如果她想通的話,她或許會回來,但絕對不是現在。

而且,她不能跟景漣漪走。

但拒絕的話根本不能說出口,這拂了在場所有人的面子,這種罪過她擔當不起。

“方便跟我走嗎?”景漣漪終于正眼看向林纓。

林纓擡眸,已經明白她是在詢問自己,是選擇乖乖跟她離開,還是再做一些無畏的掙紮。

須臾。

她點了點頭。

“林纓……”宋因輕輕喊她。

林纓抿了抿唇,“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現在就可以。”景漣漪跟宋因的父母打了招呼之後,率先往外走。

她的步伐走得很慢,是在刻意等着林纓跟上來。

林纓剛站起來,手腕就被宋因扯住。

她看見宋因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走。

但林纓只是掙脫了她的手,往外走。

“林纓!”宋因喊住她,“你好好考慮!”

林纓的腳步微頓,想也沒想就繼續往外走。

門口停了一輛車,景漣漪坐上了後排,車窗被她搖下來,兩人的視線相對,只隔着一扇車門。

林纓在思考自己跟她走之後會發生的多種可能性。

景漣漪或許會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或許她又得坐一段時間的墊子來緩解疼痛。

但如果她選擇逃走的話,是不是還會有一線生機?

冬季寒冷,涼意灌進林纓脖頸,惹得她身子打着冷顫。

她的腦袋有些暈,像灌了冷風,再然後就是一陣難以忍受的刺痛。

“你想好了嗎?”景漣漪嘴角笑意收斂,冷眼問她。

“我可以回去拿一下我的東西嗎?”林纓咳嗽了幾下,她保持着冷靜,“我的包落下了。”

景漣漪悠悠看她幾秒,“我會在這裏等你。”

在看見林纓飛奔回去的身影之後,景漣漪便對司機說道,“開車吧。”

她知道她不會再出來了。

景漣漪的臉色并不算好,林纓對她實在不信任,盡管她說了無數次的自己不會傷害到她。

進了客廳的林纓跟宋因對上視線,宋因拉着她往房間裏奔。

“我讓人送你去車站。”宋因從衣櫃深處找了個皮革箱子,“這個箱子很輕,可以手提,你拎着也方便。”

她往裏面裝了零零散散幾件衣服,“這是銀行卡,密碼我會發到你的手機上。”

林纓試圖往窗外看樓下的動靜,但這間房并不能觀察到門口的情況。

這讓她惴惴不安。

“我帶你去後門。”宋因拉着她下樓。

後花園有一個極為隐蔽的門,這條路上人煙罕少,這會兒停了輛車。

“這是經常接送我的司機,他送你走我很放心。”宋因讓她上了車,雙手握緊她,“林纓,随時跟我報備你的情況好嗎?”

林纓重重點頭,“謝謝你……”

她很感動,她跟宋因認識沒有多久,卻被這樣用心地照顧,甚至是幫她密謀一些禍事。

“林纓,我真的……”宋因的話戛然而止,她在猶豫自己要不要說出口。

喜歡上她的時間格外短暫,如果她說出真心,是否會顯得一點兒也不真摯?

林纓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懂得宋因的想法,“宋因,我得走了。”

宋因無奈,對着司機吩咐幾句,看着車子迅速開走,在視線範圍內消失不見。

她回了客廳,父母還坐在餐桌旁沒有離開。

“你跟那姑娘是什麽關系?”母親問她。

“同學。”宋因誠實回答。

母親面色凝重,“你應該讓景老板帶走她的。”

“我有自己的想法。”宋因說。

“我們跟景家有生意往來,不能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丫頭片子影響合作關系。”

宋因安靜幾秒,輕輕嗯了一下。

“之後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媽會幫你處理好。”

“你要做什麽?”宋因急促地問,“我已經解決好了!”

“你還小,不能這麽任性。”母親告訴她,見宋因依舊有話想說,“幫阿姨收拾一下餐桌吧。”

宋因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想要給林纓打個電話,但她沒能找到手機。

“手機我讓阿姨幫你充電去了。”宋太太的态度已經非常明顯。

宋因萬般懊悔,她是不是害了林纓……

-

車子在路上流暢地行駛,地面上的雪依舊沒有化開,路上的車輛并不算多。

林纓不熟悉這裏的路段,她打開了手機導航,想要盯着路線。

但她有些暈車,看了沒幾秒就頭暈目眩,一陣反胃。

她關掉了手機,腦子放空等着司機帶她前往車站。

車內暖氣開得足,林纓渾渾噩噩地睡着,在車子穩穩當當停下來時,她也跟着醒過來。

車子停在了一棟別墅的門口。

“這是幫您找的房子。”司機恭敬開口。

林纓瞬間清醒,“你是不是搞錯了?宋因要你送我去車站。”

“宋太太要我帶你來這裏。”司機雙手扶着方向盤,等着林纓下車。

林纓的手按在車把手上,猶豫着要不要下車。

她選擇給宋因打電話,但那邊遲遲沒有人接。

正當林纓焦急萬分的時候,別墅的大門開了。

景漣漪的身影出現了,她走到副駕駛的方向,司機見狀把車窗打開了。

一沓鈔票從窗外扔進來,淩亂地落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林纓的目光落在天女散花般的鈔票上,如同她破碎的心髒。

後車門随之開啓,景漣漪的手搭在車門上,“落下的東西拿回來了嗎?”

林纓自知結果,認命地點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去的客廳。

景漣漪拿過了她的皮革箱子,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林纓的步伐稍稍慢些,交握的手就會用了些力氣,硌得她手指陣陣疼痛,尤其是女人戴着戒指的指節。

她呆滞地站在客廳內,一聲不吭。

“林纓。”景漣漪喊她。

“冷嗎?你穿得很薄。”景漣漪問候她。

“好久沒見到你,我很想你。”景漣漪誠實地告訴她。

林纓始終沉默,像個失去指令的傀儡玩偶。

景漣漪的耐心消耗了不少,“你要這樣不說話到什麽時候?”

林纓忍着眼眶的淚水,張着嘴巴呼吸,跟景漣漪同處的地方無論是在哪裏都讓她無法忍受,像海岸上的魚失去氧氣,旁邊的人卻根本不理會她無聲的求救和即将到來的死亡。

景漣漪徹底失去耐心,她示意了一眼地上的皮革箱子,“這是你朋友送你的嗎?”

“不是!”林纓理智回神,她不能把宋因暴露出來,“是我自己買的!”

“把手上刻了名字。”景漣漪裝模作樣拎起箱子要去看,卻被林纓搶奪過來。

她捂住把手上的皮革,但自己找遍了都沒看到宋因的名字。

她意識到景漣漪是在騙她。

景漣漪見她露出活躍的姿态,開始抱住她,哪怕她是這般膽怯的模樣。

林纓終于開始掙紮,“你放開我……”

她胡亂揮舞着自己的胳膊,想要掙脫這個懷抱,但卻被女人抱得更緊。

景漣漪感受她蓬勃的氣息,驚慌失措的神情,嗅她身上的味道,吻她的發頂,額頭,臉頰還有嘴角。

在親密接觸下,林纓沒了掙紮的動作,女人的動作更加溫柔,像在給幼崽舔舐毛發。

林纓想要哭出聲,但嗓子卻失了聲,連嗚咽也發不出來,整個人都任由景漣漪抱着,無聲的眼淚滑落,被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吻去。

景漣漪抱着她,把她放在沙發上。

她蹲下來看她,雙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

“你想去意大利是嗎?我可以陪你去。”景漣漪問她,“你去意大利做什麽?旅游?上學?還是準備跑得遠一點不想看見我?”

“我沒有要去意大利。”林纓低聲回答。

所有責任和後果她只能自己承擔,她不能害了任何一個人。

景漣漪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心,“那你真的很笨,怎麽還定了去意大利的車票?”

林纓很不喜歡這種明知故問的話,她明明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反而用這種溫柔的話反問她。

這是一種折磨,像用刀子一片一片割下她的肉,絲毫不痛快。

景漣漪給她倒了杯熱水,在她不遠處坐下,給她留了足夠的個人空間。

“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麽這麽怕我?我不會傷害你。”景漣漪嘆口氣,語氣難過,“每次看到你對我這種态度,總是免不了傷心。”

林纓很冷,哪怕手裏握着裝着熱水的杯子,她還是很冷。

疲憊感襲來,她頭暈目眩。

滾燙的熱水進了口腔,順着喉嚨流進胃裏,但這樣她依舊感受到寒意,席卷了她整個身體。

“您會覺得我太過自信嗎?”林纓緊緊握住水杯,像找到了支撐她的力量,“我的家境不好,我努力學習想要改變我的生長環境。我刻骨地學習,每日每夜地找兼職工作,白天不是在餐廳就是在當家教。我以為努力是會有收獲的,可是結果總不盡人意。”

“沒有收獲嗎?我覺得你的收獲很大。”景漣漪回答她。

“但是您毀了它!”林纓咬着牙憤憤開口,她從未在女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憤怒,“我在國外過得很好,我有新的朋友,學校也适應得很快,您為什麽要過來打破這一切呢?就只有一年而已,我連一年的時間都不能得到嗎?”

這幾句話說得她心髒抽疼,像吞了刀子,動動嘴唇就會被刺破肌膚,溢出鮮血。

“我會有新的生活,我會有正常的社交,甚至是跟一個正常人的戀愛和交往。”林纓再次肯定開口,“是您!是您毀了這一切!”

景漣漪盯着她,眸光幽深,“你想要談戀愛嗎?”

“現在不會,但以後會有這個可能。”林纓只是順着自己幻想的美好生活說下去的,只是景漣漪偏偏抓住了這個無關緊要的一句。

“跟誰?一個只靠家裏人存活的丫頭片子嗎?”景漣漪問她。

她還是誤會了自己跟宋因的關系。

林纓此刻不想去過多讨論一些不相幹的人,這是她自己的人際關系,不需要牽扯到別人。

“您不應該限制我的自由。”林纓再次抓回重點,她把杯子放到桌上,熱水些許濺出來,她被燙手了手背,倏地往後縮了下。

“我什麽時候限制過你的自由呢,從一開始就是你主動找上的我,我給了你想要的東西,是你自己寫下的抵押條,是你自己心甘情願地住進新湖公館。”景漣漪繼續說着,“也是你,在回到新湖公館之後,突然告訴我要我解除掉關系。”

她冷笑一聲,“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的行為對我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林纓難以抑制地發出了痛苦的嗚咽。

她第一次想要用惡毒這個詞語來形容景漣漪的話。

這個女人就這樣可恥地掩蓋掉她所有的惡行,把罪責輕飄飄地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林纓想要反駁她,但怎麽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釋來。

“你還不知道吧?連歡幫你把抵押條銷毀了,但她沒能聯系上你。”氛圍太過沉重,景漣漪換了個話題。

林纓終于開始回想登機前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是她成功來到國外之後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去回想的記憶。

第二天早上,景連歡拉住了她,但她卻不願意再去理她了。

“我……”

“她生病了。”景漣漪告訴她,“她在除夕那天吞了安眠藥。”

林纓焦急,“她現在還好嗎?”

她的注意力果然被完全吸引過去。

“挺好的,就是常跟我抱怨為什麽沒能死成。”景漣漪擔憂開口,“她說她對不起你。”

女人的話前後停頓幾秒,給了林纓足夠的思考空間。

景漣漪見她陷入沉思,又問,“她說她是我們每一個人的累贅,她是你的累贅嗎?”

“她吞安眠藥是因為……”林纓坐不穩,她屁股往前挪,“是因為我嗎……?”

景漣漪選擇不回答。

她坐到林纓的身邊,将脆弱的她摟進懷裏。

女人的手指揉着她的臉頰,眼底盡是涼薄之意。

“我應該聯系她的……”林纓的眼眶被水霧掩蓋,“我了解她的性格,我不該那樣疏遠她……”

景漣漪輕拍她的後背,下巴搭在她發頂,她面無表情地開口,語氣依舊溫柔,“沒關系,一切還有緩和的機會。”

林纓閉上眼睛,恨自己的懦弱。

她想要逃離景漣漪的身邊,卻被她輕而易舉策反,成為一個自暴自棄的半死的小鳥。

“今晚,我抱着你睡好不好?”景漣漪吻她的額頭,詢問她的意見,“如果你還是不想見我,那我一會兒就走,你在這裏好好休息。”

她細細思考,“等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就主動聯系我。”

林纓的手攥緊自己的衣服,貪婪感受女人身上的熱度。

她搖了搖頭,“您不要走了……”

林纓意識到自己病了,她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病症,只知道這似乎是難以治好的絕症。

她一邊厭惡着景漣漪,又一邊留戀她的懷抱。

肆意對着女人發洩完之後,她就開始後悔。

怎麽會有如此糾結的人存在呢?

林纓想不明白。

景漣漪輕笑,垂眸望她,“林纓,你的話總能讓我很高興。”

璀璨花朵在她手心糜爛,一切都順心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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