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清晨的一縷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的時候,窗簾透出明亮的光線。
冬日裏難得有晨日,林纓準時從床上醒過來,一如既往穿上內衣,毛衣,再是棉襖。
景漣漪為她置備了很合身的衣服,而且不是昨晚送過來的,是早有預謀的準備。
林纓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些,水晶吊燈奢華變幻,正如她現在的生活般不真實。
她拎包出了家門,發現Cali在等門口等她。
見到她之後,Cali面露尴尬,對着她打招呼,“早。”
“是她讓你來的嗎?”林纓沒有挑明,但Cali知曉她的意思。
“我聽說你跟宋因鬧掰了。”Cali追上她的步伐,陪她一起往公交車站牌走。
林纓拒絕了景漣漪派車接送她的好意,按照以往的方式照常上下學。
“你住的地方跟這裏不順路吧?”林纓往手裏哈氣取暖,“下次別來了,我自己也可以去學校。”
“以前不都是我陪你去的嘛,不麻煩。”
“你是來監視我的嗎?”林纓問她,“監視我在學校的日常還有上下學?”
“不是,老板只是怕你悶着會生病……”Cali說。
“我跟她待在一起才會生病。”
太過分的話林纓也不敢說,從昨晚開始,她就努力讨好景漣漪,生怕她一個不高興就懲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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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籠子後刻骨銘心的記憶讓她一回想起就涼意四起,她甩甩頭,把腦子裏的記憶暫時扔出去。
跑也跑不掉,她不能放棄學業,只能先按部就班地走。
你是不是應該妥協了。
林纓近幾天不止一次在心裏糾結這個問題,但她總覺得還不到那個程度,她秉持着自我,在自己尚未自暴自棄之前,好好期待着景漣漪對她厭煩的那一天。
她保持清醒,努力讓自己表面看起來變得波瀾不驚。
許是待在景漣漪身邊夠久,大了膽子裝模做樣的時候,倒還真有幾分吓唬人的樣子。
Cali沒聽她的話,照常跟她上下學,哪怕不順路。
無論林纓起得多早,或者被景漣漪拖着晨日歡愛耽誤了時間,她總能在家門口看見Cali的身影。
要是幾天還好說,但一周多都是如此,冬季那麽冷,更別說是早晨,林纓難免心軟,覺得她這樣等待自己實在心難安。
又是一日早晨,林纓給Cali帶了圍巾,還跟她打了招呼。
Cali臉上終于露出笑容,“你戴圍巾就好,要是被老板知道就不好了。”
這話使得林纓沒有堅持的理由,只能把圍巾抱在懷裏,悠悠往前走。
“你不用擔心我。”Cali試着給她減輕心理負擔,“我每天等你比出租房子賺得多一點。”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景漣漪的鈔能力。
“你把房子租出去的話,就可以賺兩份錢。”林纓說。
Cali被她的玩笑逗樂,“你說得對,我怎麽沒想到?”
林纓扯了扯嘴角,邁上了公交。
過幾天是開放日,很多家長或者外校的人會來參加。
這種活動林纓只在國內的時候參加過家長會,其餘的一概不知。
開放日的當天她沒什麽要逛的心思,便沒在學校待着。
她本來想照舊找份兼職來賺錢,但景漣漪不讓,還掌握了她的上課時間,要她空閑的時候務必回到別墅。
林纓也沒拒絕,女人怎麽說她就怎麽做。
她是年前來的,彼時這邊剛剛放完寒假,開始了新學期。
既然景漣漪不讓她找兼職,那她只能專心學□□得抓好其中一個方面。
Cali的父母終于回來一趟,在開放日的當天跟她在學校見面。
林纓跟Cali的關系逐漸緩和,也收到了她發來的照片。
簡單回複幾句之後,林纓突然想起來劉玉娟已經很久沒有聯系過她了。
最近她身邊發生的事情太多,也忘了這茬兒。
問候的消息發送過去之後,那邊回得很快,但劉玉娟說還在外面旅游,但馬上都要元宵了,她說的是預估大年初六回去。
林纓難免多問了幾句,得到的回答是家裏那邊的房子出了點問題在重新裝修,還說王鎮托了人在處理,過段時間才能回去。
可房子明明是景漣漪找的,如果要解決什麽麻煩的話,是不是得先通知一聲景漣漪呢?
這會兒時間還早,林纓做了會兒功課之後,便打開電視來看。
頻道上播放着景玉集團跟宋家的合作,林纓看不懂,但她知道這個合作商是宋因的父母。
電視上的景漣漪面色冷淡,黑色西服襯得她氣質高貴冷眼,紅唇張張合合,面前是無數個記者迎上來的話筒。
很迷人。
但林纓不喜歡自己下意識對女人的稱贊。
“看什麽呢?”
恍惚間,林纓的後頸處落下輕吻,她立即擡眸,發現景漣漪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客廳。
她電視看得入迷,竟然沒有發覺。
“随便看看。”林纓的話音剛落下,就被女人抱起來坐在腿上。
她正面對着景漣漪,眼神飄忽,不知道該落在哪裏。
“聽說今天是開放日,我還以為你會邀請我去你的學校。”
“您工作忙,我怕耽誤您的時間。”林纓垂頭回答,喪氣得很。
景漣漪哪裏算她的家長,更何況女人又是學校的股東,去了自己怕是要在學校聲名遠揚了。
“我……我能問您一件事兒嗎?”林纓猶豫不決。
“什麽?”景漣漪微微仰頭,對于她突如其來的發問來了些興趣。
“我聽媽媽說家裏的房子在裝修,您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嗎?”看到景漣漪表情微變,林纓連忙解釋,“過年到元宵前後這段時間人流量最多,大家都因為假期在家裏閑着,媽媽不想錯過這個好時候。”
“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的,能不能讓房子裝修得快一點?”林纓懇求她,“多請些師傅來,或者催一催什麽的……”
景漣漪眸光幽暗,似乎是不太滿意她在當下提起這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可以嗎……”林纓又一次問她。
“如果你早幾天能學乖一點,也不至于你媽媽現在都回不去。”
林纓的瞳孔緩緩睜大,“您說……什麽?”
景漣漪的手撐着皮革沙發,居高臨下地望她,“你求我求得太晚了。”
女人給足了林纓反應的時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鄰居王鎮也是您這邊的對嗎?”林纓苦笑,“私自勸說我媽改掉了旅游景點,在最開始搬家的時候對我媽示好,這都是有備而來的對不對?”
“林纓,我誇過你很多次,你确實比我想象地要聰明很多。”景漣漪的指尖擦掉她頰邊的淚,指腹撫着她的唇。
她看過她哭很多次,總是這樣一邊落着淚,一邊倔強地說着她犯下的罪惡的事實。
“您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林纓問她。
明明她可以好好待在她身邊,用力讨好她度過安穩的一年,但為什麽她的母親也要受到牽連。
林纓自以為付出的夠多,但她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明明已經卑躬屈膝到極致,卻還是會被女人帶來更加難以忍受的傷害。
過去她每為自己的幸運開心一次,景漣漪怕是會在她背後笑話她無數次。
她的期末成績門門優秀,績點全A,景漣漪沒誇過她聰明,在餐廳用短短的時間內就适應了工作,景漣漪也沒誇過她聰明。
反而是她一次次拆穿她的詭計,卻被她羞辱似的誇贊。
她像沒有骨氣的寵物,喜怒哀樂全被女人一人掌握。
“如果您的家人被這樣要挾的話,您還能夠做到這麽坦然嗎?”林纓質問的話染上哭腔。
“林纓,不要任性。”景漣漪的面容完全冷下來,她用眼神警告林纓,‘不準再往下說。’
女人的手落在林纓的後頸,随時都能夠将她牢牢禁锢住。
林纓的腦子混沌,全然不顧家人這個詞語對于景漣漪意味着什麽。
“您根本沒辦法體會我的痛苦……”林纓用力咬着牙齒,想把象征着懦弱的眼淚憋回去,“像個冷血又無情的會吃人的怪物……”
林纓說完便尖叫出聲,她被女人按在沙發上,帶着涼意的皮革因她的掙紮而摩擦着她的臉頰。
“到底是誰在說你膽子小?”景漣漪神情冷酷,頰邊光線暗淡,她掐着林纓的手使了些力氣,看着她扭動的身子。
沙發被林纓的指甲勾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對你太心軟了對嗎?”景漣漪低頭看她。
林纓眼眶含淚,我見猶憐,她豆大的眼淚順着沙發往下落,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景漣漪瞧她可憐,但想起她剛才說的話,又實在惱火。
衣服被迫透風,林纓嗚咽出聲,委屈的話都被女人捂住嘴巴,硬生生吞回肚子裏。
她不準她發出任何聲音。
林纓側頭望向門口,她是不是掙脫開景漣漪的束縛就可以跑出去了?
不然的話,她會死在這裏的,她真的會死在這裏的。
林纓擡起了腿,想要朝着女人身上去踹,求生的欲望讓她此刻來了些本能反應。
但簡直像是小貓哈氣,徒勞又無力。
但景漣漪徹底被她激怒,抓起她的後頸将她從沙發上拽起來,扯着她的衣服大步往樓上邁。
林纓的腦子裏立刻被某一晚的記憶填滿,她用力往後退着,“我不要上樓……不要……”
景漣漪哪會理會她的掙紮,連拖帶拽将她送進了房間。
門被重重地關上,林纓趴在床上,看到了那面鏡子。
她又一次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傷痕,舊傷未消,又添紅印。
林纓悶着頭,不想去看。
但長發被女人扯起,她的目光無處可去,怔愣地看向鏡中身影,眸光都染上癡傻。
景漣漪的視線落在林纓小臂上幾道細細的劃痕,一眼就反應過來這是什麽。
但她當下需要發洩,沒空去安慰林纓某些無關緊要的解壓愛好。
時間過得極慢。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纓半躺在床上,看向不遠處坐着衣着整齊的景漣漪。
女人交疊雙腿,手裏拿着掌握她命運的遙控器。
脖頸處的皮革傳來涼意,林纓恹恹閉上眼。
剛才在沙發上,她好怕自己死在這裏。
但現在,她不如去死。
林纓要為自己狂妄的話付出代價。
昏沉睡過去之際,她口中依舊低聲呢喃,含糊不清。
“我會聽話的……”
“我會好好陪您……”
“對不起……”
“求您了……”
這是她說了一整晚的毫無任何作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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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鬧鐘響個沒完,林纓第一次無心去管。
她躺在床上,像一條瀕死的魚。
林纓不願去想鬧鐘響了幾次,她會遲到多久,遲到之後會不會影響績點,影響期末成績。
她只是覺得很難受,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像有一大團棉花堵在她的喉嚨裏,無論如何都弄不出來,卡得她幾乎窒息。
林纓拖着身體下了床,這間卧室裏有一個專屬于她的櫃子,裏面放着一把很小卻格外鋒利的水果刀。
景漣漪從來不會碰她的東西,因為她的物品都被她支配得格外自由。
小臂上痕跡不少,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添上新的。
這次還配上了紅痕,林纓苦笑。
時間不早,景漣漪估計早就不在別墅了。
林纓深吸一口氣,按照熟悉又習慣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壓力。
但卧室的門很快被推開,林纓吓了一大跳,把美工刀藏在了身後。
“你在幹什麽?”景漣漪睨她。
“準備洗漱,然後去學校。”林纓不看女人的臉,乖乖回答。
“還難受嗎?”景漣漪走近她,捏捏她的臉,“昨晚是我一時上頭,對你發了火。”
“沒關系。”林纓勉強擠出個微笑。
景漣漪的話她有什麽好信的呢?
她終于理解到景連歡口中的‘景漣漪的假話一眼就能聽出來,只不過很多人都是不敢不信罷了。’
如今她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而且是經過無數次的毒打。
“手裏拿的什麽?”景漣漪問她。
“洗漱要用的東西。”林纓撒謊。
景漣漪對她說過好幾次,她不喜歡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緩解壓力的這種行為。
所以林纓不敢承認自己準備做些什麽,她怕她再次生氣。
這種表面帶笑,實則陰狠的模樣她見了太多,也該長個教訓了。
景漣漪伸出手,“我看看。”
林纓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搖了搖頭。
“拿出來。”景漣漪失去耐心,冷眼看她。
林纓後退幾步,握着刀的手卻垂了下來。
“你很恨我是不是?”景漣漪朝着她慢慢走,“用這樣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報複我,你會感到快樂嗎?”
目光交接,林纓看到女人眼底的冷意,比以往都要明顯。
她習慣了女人眼中帶笑的涼薄,卻無法面對她沒有絲毫掩蓋的冷漠。
一瞬間,林纓察覺到巨大的恐懼。
“為什麽……為什麽我會遇到你……”林纓痛哭出聲,拿着刀的手都開始發顫。
她就不應該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一個精明的商人怎麽會在她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呢?
“是啊,你為什麽會遇到我呢?”景漣漪勾唇,握住她的手腕,控制住那把刀的方向,“我知道你在後悔。”
林纓用力掙紮,卻始終逃脫不掉她的束縛。
這把刀搖搖欲墜,她的手被女人的手掌包裹住,想松松不掉,只能緊緊握在手裏。
“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景漣漪的手腕轉了下,刀尖朝向了自己。
她猛地拽了下林纓的手,那刀尖觸碰到了她的衣衫,“你可以用這把刀刺向我的手,小臂,脖子,甚至是心髒。”
女人似乎并不是在開玩笑,那刀刃極為鋒利,胸口處的襯衫已經被劃破了口子,露出黑色的內衣。
林纓雙手去奪這把刀,想要把它扔在地上,但女人的力度實在太重,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刀尖讓又一次往裏深入。
她發出尖叫聲,整個人被吓得徹底崩潰,“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您快松手好不好……”
“求您……我什麽都願意做……求您了……”
“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她的口水開始極速分泌,混着眼淚往外落。
雙腿都開始搖晃,她根本站不穩,卻還是努力去抓這把罪惡的匕首。
從昨晚到現在,她犯了兩次錯。
“這種話你說了太多次,我也聽了太多次。”景漣漪表情很淡,“有用嗎?”
林纓用力點頭,“我會乖!您不要這樣!”
“你不是恨我,不想見到我嗎?”景漣漪面無表情睨她。
林纓劇烈搖着頭,她不該說那些話的。
匕首還在往前送,林纓的頭皮發麻,掀起陣陣顫栗。
“景漣漪——!”她在失控下喊出女人的名字,身體用力往後掙紮。
匕首終于被她奪走,但劃破了女人的手掌,鮮血順着手指往下滴落。
她哭喊着用袖口去擦女人手上的血,卻發現怎麽也止不住。
“現在你會好受一點嗎?”景漣漪沒有受傷的另一只手去撫林纓的臉頰。
林纓搖晃的頭沒有停下,語言系統完全紊亂,“不是……對不起……我們,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女人只是入迷地看她,沒有回答她的話。
林纓努力冷靜下來,她不會開車,只能給Cali打電話。
她沒時間解釋發生了什麽,只是讓Cali快些開車過來一起去醫院。
沒過多久,林纓跟景漣漪成功坐在了車子的後排。
Cali開車的表情凝重,後排的兩個人一個看起來一個神情恍惚,一個冷着臉,她沒辦法找任何一個人問情況。
天氣寒冷,林纓凍得哆嗦,嘴唇發紫,但她的雙手捧着景漣漪受傷的手,上面纏了圈不規則的醜陋的紗布。
很快就到了醫院,林纓死死守在女人身邊,看着醫生給她包紮。
無限的愧疚湧在她心底,林纓雙唇發白,毫無血色。
景漣漪瞄她一眼,面無波瀾。
她身邊的人不敢說她什麽,倒是景連歡時不時就罵她是個瘋女人。
她并不介意,也沒覺得這話有什麽偏倚。
當初用撫養景連歡的理由去搶奪集團的時候,她的父親并不同意,那時候她就用過一次這樣的法子。
她的母親雖待她不如景玉,但格外信佛,萬萬不敢讓她做出這樣傷害自己的事情。
那一次她差點死掉,但她不後悔。
想要的東西要主動争取,得不到就用命換。
林纓膽小好吓唬,她對付起來簡直輕而易舉,不過看到林纓這副心驚膽怕的樣子,倒是比她父母更心疼她一些。
回去的路上,林纓都沉默着,只是緊緊攥着景漣漪受傷那只手的袖口,根本不敢松開。
景漣漪稍稍動作一下,就惹得她緊張的眼神張望過來。
看起來是被吓怕了。
作者有話說:
預估還有兩章完結,番外先不寫了,寫了也發不出來…
我争取今天就給它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