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珍寶

珍寶

宋朝月眼一閉、心一橫,将那件紗衣奪回來又塞進了盒子裏,随後抱着盒子落荒而逃。

獨留孟祈在廊下獨自淩亂,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東西。

他伸手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有着不尋常的燙。一些往昔的旖旎畫面不由得浮出腦海……

孟祈越想越覺得心煩意亂,走到水井旁打水捧了一捧冰涼刺骨的井水撲到自己的臉上。

低溫的刺激叫他稍微暫時忘卻了方才之事,他決定回房好好冷靜冷靜,誰料遇到了孟梁。

孟梁畢竟跟在他身邊多年,孟祈的神色不對,他便立即察覺。

見自家主子神色有些不自然,他關切問說:“主子,您這是怎麽了,怎麽瞧着臉有些泛紅,莫不是生病了。”

孟祈此刻真的很想将孟梁踢到牆角之下,他表面丢下一句無事,腳下步履卻在加快,他想逃。

他回屋關上了門,雙腿盤坐,用師父教給他的方法吐息,一呼一吸,慢慢的,心頭的躁動便安定了下來。

孟祈閉着眼,覺得自己又恢複了往常。

他才将打開門預備去做別的事情,孟梁就走到他跟前說:“公子,宋小姐出門了。”

孟祈咬牙,“別跟我提她的名字。”

孟梁不知道又何處碰到了他的逆鱗,自覺沒有做錯啊,不是主子說每日都要向他報告宋朝月的動向嗎?

主子最近越來越深不可測了。他如是想。

“褚臨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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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公子,大約明日便到了。”

孟祈心下了然,這褚臨前些日子才去了穎州,又馬不停蹄地來了遂州,他這般動作,目的顯而易見,就是鐵了心要查出當年的真相。

他去到穎州為陛下所派,可若要來遂州,就需得潛行而來。

畢竟,這朝中無一人知道孟祈已經歸到了褚臨麾下,為他所用。

他隐秘前來,自然也需要這頭接應。

翌日更深露重之時,褚臨的馬車到了孟祈門前。

他戴着黑色鬥篷,迅速下了馬車又鑽進了孟祈府中。

來去動作極快,誰人又知道這孟宅來了三皇子。

此時孟祈正雙手交疊站在院中望着大門方向,見褚臨,他嘴角輕輕一勾,“歡迎三殿下。”

沒有多少寒暄,兩人直接坐在了孟祈書房中議事。

褚臨風塵仆仆趕來,脫下長及腳踝的鬥篷,從懷中掏出了一件信物。

孟祈接過看了起來,這是升雲軍的傳令符。然右下角已經摔碎了一塊,沒了原來的形狀。

“這是?”

“當年我外祖派人求援給出的親令,每一塊上面都有編號,這塊是從穎州一個老農手裏拿回來的。據他所說,當時他撞見那個傳信的親兵之時他已經死了,這老農不識字,以為這令牌是個什麽稀罕物,所以将這東西取下放在了家中。”

“如何死的?”

“中箭身亡。”

這人被褚臨外祖派出求援,卻死于半中途。這不是個例,當時派出了十幾個人,無一生還,便已經能說明問題。

褚臨說完這事兒,問起孟祈這些日子在山澤的近況。

孟祈腦子中突然閃過了宋朝月的影子,他覺得裝個廢物在這遂州實在無趣,不過有了宋朝月這個驚喜,倒是也沒那麽無聊。

褚臨現下還不知道宋朝月就在他處,既然他不問,他便也不說,也沒什麽好說的。

“殿下今日可要走?”

褚臨望了眼外頭,“今日暫且在你處歇下,過兩日再走。”

他又似突然想起了什麽,問及左河。

左河乃是太子太傅金盛的門生,他自然是太子一派,所以孟祈到了對方陣營之中,若不裝出一副頹廢樣子,恐怕左河絕不會就此放下戒心。

而且,就算是孟祈做出這樣一副樣子,左河的眼線,可都還沒有少過。

他家附近,總能見到幾個熟面孔,或坐喝茶,或站聊天,狀似無事,實則監視。

左河也不是沒曾想過往他的府中安插眼線,可那些人都被孟梁準确無誤地給丢了出來,府內留下者皆為老實本分做事之人。

談至半夜,孟祈着人将褚臨帶下歇息。

書房內只剩下他一人,方才褚臨跟他說了如此之多,他都未入心。

反倒是白日跟宋朝月的相處之景,仍歷歷在目。

他于月影下漫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宋朝月的院外。

隔着一堵人高的院牆,上面攀着的爬山虎正孜孜不倦向上生長。院內靜悄悄的,宋朝月正在裏面睡得安穩。

他不知在院外獨自站了多久,他憶起前世,宋朝月嫁給孟舒安後,每次見他都笑盈盈的,即便他态度冷淡,下一次她還是笑着跟他打招呼。

可後來為何變了呢,他明明待她那麽……

“啊——”

院內突然傳來一聲驚叫,孟祈聽出了那是宋朝月。

他的手下意識就抓到了爬山虎之上,想要翻進牆去看看情況。

理智又立時出現,他緩緩松下了手,聽見裏面宋朝月那個婢女的聲音。

“小姐,您是又夢魇了吧,快,喝口水。”

孟祈偏頭感到疑惑,為何說是又,難道她常常這般,是何事引得她如此。

不知從何處傳來幾聲雞鳴,孟祈這才意識到自己已在宋朝月院外待了許久。

他終于回了自己房中,誰知感覺才将閉上眼,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随即一人闖了進來。

他用手擰了擰眉心,正欲開口斥責,卻見宋朝月沖了進來。

她神色慌張,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擅闖進了一個男人的房中,現下還四處翻找尋一處躲藏之地。

“你這是做什麽?”

宋朝月看都不看他一眼,在看到一個大衣櫃後眸光一亮,急匆匆回道:“我看見三殿下了,可不能讓他知道我在這兒。”

砰,櫃門關上,宋朝月已經自己鑽進去躲起來了。

孟祈偏頭看向外頭,原來天已經大亮,自己竟是睡了這般久嗎?

衣櫃裏的人依舊躲着,孟祈起身穿好外衣,走出院中,果不其然見到了褚臨在他府中瞎逛。

想起宋朝月方才慌慌張張的模樣,他嘴角有了微微的弧度,甚至有了興趣去調侃一下褚臨。

“殿下在我府中如此閑逛,倒是不怕叫左河的人知道。”

褚臨輕哼一聲,“這府中要是左河之人能進得來,那你這麽多年的廣聞司副使,豈不白混?”

兩人一同在府中散步,褚臨突偏頭看向孟祈,問他:“據說你在這山澤城尋了一個女子,而今就住在府上?”

孟祈點頭。

褚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沒曾想你這棵鐵樹都開花了!”

孟祈淡淡回道:“只是權宜之計。”

褚臨還真以為孟祈開竅了呢,他眼中有一瞬的失望閃過,随即勸孟祈,“我說你啊,該尋個身邊人了。”

孟祈突站定,反問褚臨,“那殿下呢,殿下與我一般年歲。”

被人這般戳穿,褚臨失了一向的冷靜自持,他迅速背對着孟祈回說:“我心有一人,只是現下,還不是時候。”

兩人默契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孟祈陪褚臨走了近半個時辰,回到自己房中後,便見宋朝月坐在桌邊吃着茶點,全然不拿自己當外人。

見這屋子主人回來,宋朝月手中拿着茶點尴尬地解釋說:“我才将出門就遇到了三殿下,還沒來得及用早膳,所以先吃點兒墊墊。”

孟祈盯着她,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當真是、放肆!”

宋朝月仍吃着,心說:管什麽放不放肆,填飽肚子才是正道。

孟祈本以為自己這一句能夠吓退宋朝月,他也已經意識到,自己與宋朝月之間的邊界越來越模糊。

對于這種情況,他感到有些畏懼。

“你,不怕我殺了你?”孟祈步步朝他走近,眼神淩厲,想要借此吓退宋朝月。

誰料宋朝月只是擡頭看他一眼,随意伸手抓了一下孟祈的衣擺,嘴裏還嚼着東西。

“我為何要怕你殺了我,我又沒有做何錯事。”她從面前的盤子裏拿出一塊糕點,遞到孟祈面前,“你出去這麽久,吃了嗎,不然像我一般先墊一墊?”

就這般,孟祈接過了宋朝月手中的吃食。

他拿起輕咬了一口,很甜,都滲進了心裏。他不喜歡,可還是一口接一口将其吃完。

宋朝月吃飽後,同他商量,求他不要叫褚臨知道自己在此處。

孟祈問她緣由,她直白地說不喜歡。

“他那般好的人,為何不喜歡?”

宋朝月望向孟祈,她的眼睛平靜地像一片沒有波瀾的湖水,“就是不喜歡。衆人趨之若鹜者,我可不喜;而人人棄如敝履,我亦可視其視為珍寶。孟祈,這世間的好與不好,是不能簡單評判的。”

她的話像一柄尖刀将孟祈經年累月鑄造的盔甲破開了一個口,見到了裏面真正的血肉。

宋朝月吃完後又偷偷溜回了自己院中,孟祈靜坐在原地,想着女子方才所說的話,沉思良久……

褚臨在府中兩日,宋朝月就躲了兩日。

待到褚臨離開,孟祈也跟着不知去了何處,許多天都沒有回來。

宋朝月時不時就被邀請出去參加一場宴會,這麽些天下來,哪家府上婆媳關系不好,哪家的孩子有吃土的怪癖,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每每回府,卸下那一頭釵飾,宋朝月才終于得以喘一口氣。

從前在國公府因着孟舒安生病,所以她也省去了這許多麻煩。而今現下到了孟祈身邊,怎麽每天能有這麽多人邀她赴宴,不去還不行。

她癱軟在躺椅之上,迷迷糊糊睡着,任由阿羅給她拆頭發。

可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府中的管家往院內喊,“不好了,不好了,姑娘。老爺在郊外被刺殺,掉進河中,下落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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