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綁架
綁架
入夜後的皇宮,肅穆非常。
這裏是大衡命脈所在,是以皇宮安全,便成了禁軍最為重視之地。
孟祈統領禁軍,任務并不繁雜,甚至相比于廣聞司副使一職要輕松許多。
他帶着孟梁,巡視宮闱。二人的眼睛如同鷹隼,銳利無比,即便有一只飛鳥掠過,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從前孟祈于廣聞司,并不被允入後宮,而今成為禁軍統領,整個皇宮他便可來去自如。
才來不過幾天,他便看遍了宮中各類肮髒之事。皇宮之內的各種瑣事卻又惡心人的事情直叫他生厭,他竟開始懷念起了廣聞司。
“主子,已經入夜了,咱們便先回吧,宮內巡防早已安排妥當,您需歇息了。”
孟祈未置可否,沿着紅牆而走,兩旁的宮燈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走到一處宮牆外,二人突然聽到了一陣陣啜泣聲,那聲音久久未絕,在這深宮之中聽得人直發毛。
明明是炎熱夏夜,孟梁卻覺得身體一陣寒涼。
早就聽聞宮中冤魂衆多,這大晚上的,他們二人莫不是撞見鬼了吧。
孟梁汗毛直豎,想要喚孟祈盡快離開。
可孟祈卻凝視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目光如電,他丢下一句在此等我,便三兩下躍上紅牆循那聲音而去。
孟祈之身手早已超越常人,即便從禁軍頭上掠過,他們也不能發現分毫。
孟祈聞着聲音尋到了宮中一極為偏僻之地,此處名為碧霄閣,名字雖好聽,卻是歷代住着各地藩王之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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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衡自建國來,為了更好地控制各地藩王,叫他們不敢造次。每一任藩王都需将自己的嫡生子送入宮中,由宮內教養。
說起來是教養,其實不過是權力的犧牲品,變成了在宮內地位極為低下的質子。
他們不被允外出,等到能出宮之際,下一任藩王也已經繼任,又送入新的孩子。如此往複,大衡就這般延續着它的統治。
其實各個藩王都很清楚,自己的兒子被送入宮中,便是被囚入牢中的幼獸,被磨平了爪牙。他們不忍,卻也無可奈何。
孟祈蹲在碧霄閣的屋檐之上,黑夜很好地掩藏了他的行蹤。
他居高而下向下觀察,發現一個人正被繩索綁住拴在院中那棵足有腰粗的大樹之上。
他偷偷啜泣着,卻不敢放聲大哭,好像怕驚擾了屋中正睡着的人。
孟祈一直觀察着他,只見他哭了一會兒,便停了。
收回眼淚後,他開始擡頭數天上的星星,視線自下而上之際,發現了坐在屋檐上故意沒有遮掩的孟祈。
他先是被吓了一跳,以為這人乃宮中刺客,可轉念一想卻又不對,刺客定不會叫人看見他的臉。
他鼓起勇氣問屋檐上的孟祈,“你是何人?”
孟祈飛身而下,迅速到了這藩王之子面前,“你父母可曾教過你,問人姓名前,需先自己報上名來。”
“我叫褚玉珩,北蒼王之子。”
北蒼王,褚長陵。
聽到這個名字後,孟祈便多看了這個褚玉珩兩眼。
褚長陵年長自己不過一歲,沒曾想竟然兒子都這般大了。
“如此輕信于人,你不怕我殺了你?”孟祈想吓一吓他,看看他是否如他的父親那般勇猛。
“父王告訴我,若要識人,要看這人的眼睛,看那裏面,藏着什麽東西。”
孟祈聽到這個說法,輕挑了一下眉頭,問他:“那你看我的眼睛裏,藏着什麽?”
本以為能聽到什麽出乎意料的答案,誰曾想這小兒卻搖搖頭說不知,最後來了一句,“反正你算不得什麽壞人。”
這是孟祈第二次聽人這般說,第一次,是宋朝月。
“你想我救你嗎?”
褚玉珩眼睛看向孟祈,似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他猶豫不決,後決定不再牽連孟祈,拒絕了孟祈要幫他一事。
“誰綁的你?”
“另外幾位藩王世子。”
宮內高位者欺負低位者之事并不少見,可藩王之間平起平坐,兒子們送入宮中來做質子自然身份地位也屬等同,這世子被人欺負,想來是太過軟弱的緣故。
孟祈瞬間失了興致,這世間千千萬萬人,他不可能每人都幫。
孟祈欲走,那褚玉珩卻叫住了他,“不知您,能否借我您腰間匕首一用。”
他怎知自己腰間衣服裏藏着慣用的匕首。
孟祈折返回去,将衣服下的匕首掏出,這把匕首跟了他近五年,刀刃被他磨得鋒利無比,只需輕輕一劃,便可取人性命。
“你想用這匕首劃開繩子?”
褚玉珩點頭。
“我憑什麽幫你?”
“你将匕首給我,我會贈你一樣東西,憑此物,你可于我父王處得一允諾 。”
孟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竟然在和這樣一個毛頭小兒談着交易,這樣看來,褚玉珩倒是比他那五大三粗的父親要聰明得多。
孟祈将匕首遞給他,轉身離去,走時留下一句話,“你的回報,我改日再來索取。但請記住,宮內,唯有吃人的野獸可以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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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交替上演,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場,上面有兩頭棕色駿馬正在奔馳。
“朝月,騎快些,別害怕——”
在空曠的草地之上,華清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宋朝月握着馬缰繩,雙腿一夾馬肚,輕輕揮動馬鞭,這馬兒便揚蹄跑了起來。
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宋朝月感受着夏日夾雜着青草的氣息,像一匹柔軟的輕紗拂過自己的身體。
她在草原上肆意地奔跑着,一點點丢下自己身上的束縛。
跑累後,她勒馬停下。
有些不太熟練地下了馬後,躲在一棵杉樹底下納涼。
前頭的華清見她停下,又策馬而來,與她一同坐在草地上。
她從馬背上拿下水壺,遞給宋朝月,宋朝月接過,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這才解了口中的渴。
身邊有各色小花搖曳着,宋朝月摘下一朵,簪在華清的頭上。
華清也有樣學樣,為她簪了一朵,笑道:“朝月你啊,比這花嬌。”
說完這話,兩人都咯咯咯笑了起來。
華清仰面躺下,拍了拍草地,示意宋朝月與自己一道躺下。
“朝月,過段時間,你可能又得辛苦随我去一趟別處了?”
“何時?去何處?”宋朝月并不覺得辛苦,反倒是有欣喜于有機會去到別處了。
“立冬後吧,你得随我去一趟北境蒼州。”
蒼州,在大衡最北面,一年之中有半年為冬季,寒冷刺骨。
宋朝月沒追問華清此次是去做什麽,左不過就是去做生意嘛。
躺在草地上,看着風吹起草浪,不時有一只野兔跑過,宋朝月不知不覺就這般躺着睡着了。
等她再醒來時,華清已經不在了,被拴在旁邊的兩匹馬在低頭吃着草。
偌大的草場之上,只剩下她一個人。即便是白日,宋朝月也沒由來的感到害怕。
她在周圍打着轉,呼喊着華清的名字,可回應她的只有一陣陣風聲。
這時,遠方有一個黑點逐漸清晰,走到了她面前。
是一個男人!
她警惕着後退,這男人卻笑着靠近。
宋朝月轉身想跑,這男人三兩步追上了她,手重重地落于宋朝月頸後,她便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再醒來之際,她發現自己處在一破屋當中,這屋子頂上是漏的,牆周圍還盡是缺口。
她扭頭一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就這般盯着她,吓得她渾身一顫。再仔細一看,發現竟是一尊佛像。
這佛像常年風吹雨打,早已經失了原本的顏色,只有那顆以琉璃鑲嵌的眼睛,經年不腐。
“呦,醒了?”
白日裏,那個男人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瞧來十分可怖。
這人要殺自己,意識到這,宋朝月死命想要掙開拴着自己雙手的繩索,可這繩索卻随着掙紮愈發的緊。
“別掙紮了,有人要重金買你的性命,今日,你必須死在我手中。”
誰?是誰要買她的命?
宋朝月腦中快速閃過一個又一個名字,最後只能想到一人。
她問這殺手,“那人給你多少錢?我給你兩倍!”
殺手看着這女子,這般情況還敢同自己講條件,眼中流露出些微賞識。 不過他說出的話依舊極為無情,“若是我将你放了,那這江湖之中,又如何還有我的立足之地。行了,別啰嗦了,上路吧。”
他高舉起屠刀,死命按住宋朝月的頭,想要下手。
咻——
空中一支響箭劃過,直直刺穿了那殺手的胸膛,那箭尖與宋朝月的臉不過一拳距離。
宋朝月的臉上被濺上了血,她瞪大着雙眼,呼吸都停住了。
直到這殺手倒下,她才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桑桑!”一個人正在飛快朝她處跑過來,她看不清那人是誰,只是道出了心中所念,“孟祈……”
褚臨跑到時,便見雙目失焦的宋朝月口中正喃喃着孟祈的名字。
他那顆心一下冷了下來,默不作聲地掏出佩劍割掉了綁住宋朝月手腳的繩索,準備将她抱起來。
宋朝月驚吓過後這才回過神來,同褚臨道了多謝,拒絕了他的動作。
褚臨扶着腿軟的宋朝月,慢慢走出了破廟。
這期間,一直有人藏于旁邊的那個高大榕樹之上,他看着宋朝月随着褚臨離開,與他共騎一馬,離開了此地。
等到褚臨和宋朝月離開,孟祈從樹上一躍而下,進了這破廟。
被劃開的繩索就這般散落在地上,那受雇的殺手趴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
他将箭從這殺手胸腔中拔出,仔細一看,竟是與當初在山澤城宋朝月遇險之時那箭羽一般無二。
有人,躲在更後面,窺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而那個人,不遺餘力保護着宋朝月。
“主上,您說,如果不是褚臨,那這人會是誰呢?”
孟祈盯着那帶血的箭,他功夫如此之高,竟也感知不到射箭之人,那人,究竟是誰,她救下兩次宋朝月,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