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尋她
尋她
孟祈座下黑馬如同一道閃電,馳騁在笙歌城的大街之上。
他走到宋家姐弟于城中所住的小宅,走到宋朝月的屋內。
桌上放着一封明晃晃蓋着南陵王紅戳的信,底下則放着一根宋朝月常戴的白玉簪。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世人皆知褚臨如何待宋朝月,也知這宋氏女往後很有可能會成為這大衡的皇後。
在褚臨登基這一日,在笙歌城上上下下被幾萬禁軍織就的大網覆蓋的這一日,南陵王選擇铤而走險也要帶走宋朝月,就是為了打褚臨的臉。
孟祈打開那封信,讀至末尾,南陵王要以宋朝月來換其在宮中東西南北四王的質子。
“陛下可知曉?”
孟祈在一旁答道:“主上,方才光景已經來看過,他說他定會立即禀告陛下。”
聞言,孟祈迅速吩咐手下人于城中、城外五十裏範圍內搜尋,今晨宋朝月都還在城中,按最快的腳程估計,南陵王的人不可能跑這麽遠。
宮內宴席還在繼續,孟祈又去了廣聞司。
對于南陵王人潛入一事,廣聞司亦是傾巢出動。這次他們做得如此隐秘,竟然連消息網遍布大衡上下的廣聞司都沒有嗅到一點兒風聲。
“雲方呢?”即便院內無風,孟祈的黑色鬥篷依然朝後翻飛着,他走得實在太快。
“師兄!”
雲方正在給安排今日之事,見孟祈來,他快速說完,吩咐手下人各自散去。
“怎麽樣?有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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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方搖搖頭,“還在找,只是老七剛才回來說有今日有一輛自宮內出來的使臣車駕從西門出去時,那使臣一直拒絕守城士兵查車駕,就那麽一輛。”
是他手底下的人出了岔子,孟祈低聲咒罵一句,“蠢貨。”
雲方聽這兩個字,大氣都不敢出。
之前師兄還在廣聞司的時候,即便被幾十人圍困,依舊能面不改色,何時能見到他如此着急。
孟祈匆匆而來,又匆匆而走。
他又吩咐孟梁往西門出去的方向加派兵力,才将出永奚街,便見使臣與臣子們的車駕正接二連三自宮門內而出。
他自偏門而入,問了手下人褚臨何在。
被他問的那士兵知道今日發生了大事,見孟祈這副樣子,磕磕巴巴回說:“陛下……陛下如今正在靈裕殿中。”
得到了答案,孟祈顧不得宮內不得禦馬的規矩,從旁牽随意牽了一匹馬便直奔靈裕殿。
靈裕殿的外殿之中,褚臨滿身酒氣地坐在那方金絲檀木大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放在孟祈在宋家看過的那封南陵王親筆所寫的信。
見孟祈心急火燎的樣子,他的眸子立刻沉了下去。
“陛下。”孟祈顧不得行禮,便問褚臨,“南陵王已經開出了條件,您可同意?”
褚臨的轉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睛望向孟祈,久未開口。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多耽誤些時辰,宋朝月便多幾分危險。
“孟祈,你看,這人是換還是不換?”
這問題将孟祈問得一愣,他本以為,在褚臨這兒,宋朝月是第一選擇。
“舒安走前……”
孟祈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褚臨打斷,對方用陰鸷的眼神望向他,“我問你,不是已經死了的孟舒安。你覺得,這人,是換還是不換?”
“換。”孟祈堅定不移地說道。
褚臨擺擺手,讓他下去,“我知道了。”
一直在旁邊的光景驚覺于孟祈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孟大人知不知道,這宋小姐,早已被陛下劃為了所有物,即便是要換,也絕輪不到孟大人來說。
“光景,把南陵王世子給我從碧霄閣裏拎出來,今日子時一過,便推到城樓之上。我倒是要看看,褚成業還要不要他那兒子。”
褚臨的雙唇緊抿,他登基的第一日,絕不容人挑釁。
一出宮門,褚臨就帶着人自西門而去。
使臣車駕不會太快,所以他想,若是自己騎馬再快些,應當能趕上。
就這般,毫不停歇地追了三個時辰後,孟祈終于趕上了那烏連國使臣。
那使臣喝得爛醉,所以便早早離席。
本來今日宴後要在城中驿館歇息,誰料烏連國君主突然傳召,要他即刻返回。
他罵罵咧咧坐上了返回烏連的馬車,誰曾想中途還又被這狗屁大衡的人給截住。
他頭上戴着一塊绛紫色頭巾,腰間別着一把鑲着綠寶石的彎刀,十個手指頭竟是戴了五六個戒指。
馬車陡然一停,他先叽裏咕嚕罵了一句那馬夫,然後便見一個大衡模樣的男子鑽了進來。
“你誰啊?”他用蹩腳的大衡話問說。
孟祈根本就不答他,一把将他扯開,蹲在地上敲了敲車廂四周,多年練出來的觀察力一下就叫孟祈發現了車底還有一個夾層。
他甚至無暇去找出藏在馬車裏的某一處關竅,硬生生将車底的木板給掀了起來,裏面果然有一足以容納一人的空洞,不過如今裏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因孟祈徒手扳開的木板而産生的木屑在裏面飄蕩。
孟祈神情嚴肅地鑽出馬車,用劍指着那馬夫問:“你們中途在哪兒停過?”
馬車夫舉起顫巍巍舉起雙手回說:“後頭大約二十裏的那個小縣城裏,去一家酒樓裏吃了飯。”
這邊孟祈在問話,便聽到那烏連國的使臣趴在被孟祈掀翻的車廂底哀嚎。他那裏面本來是裝着要帶回烏連國的珍貴寶物的,如今裏面什麽都沒了?
這時的孟祈才有餘力去想,或許連那封烏連國君主急诏這位使臣回國之事,亦是假的。
不過而今不是探究真假之時,孟祈從追上烏連國使臣,再到掀翻人家馬車離開,總共用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這裏沒有宋朝月,導致他的火氣變得越來越盛。
離這裏的二十裏的那個小縣城,名為雲棠,名字雖好聽,卻是個只靠貿易生活并不産糧的之地。
所以這裏往來商賈衆多,城中百姓也并不會對來了生人而感到新奇。
這也給孟祈找人平添了又一重麻煩,南陵王的人到了這個地方,便如同泥牛入海,再難尋覓蹤跡。
更何況,這裏還有一個渡口,可以順流而下直接到達南邊。
若是宋朝月真被帶上了船,恐怕一切都來不及了。
孟祈帶着人風塵仆仆趕到了雲棠縣,先是吩咐人将城中那唯一的渡口守住,所以将啓帆的船只按住,一條也不許走。
這一動靜引來了這雲棠縣官,無令便随意封住渡口,可是要被關入大牢的。
他匆忙趕來,便見城中盡數是穿着鐵甲的士兵在城中四處巡視,縣城那道土城牆更是已經被禁軍接管。
孟祈正從渡口上下來,看見那帶着縣令官帽的人,問他:“這個渡口今日所有已經出船的名錄盡數拿來。”
縣令也未曾見過孟祈,微曲着腰雙手抱拳問他:“敢問您是?”
孟梁立刻走上來掏出令牌,“此乃禁軍統領!”
那縣令見過最大的官兒也就是他們這齊州刺史了,這突然來了皇城裏的大統領,一下子不知道該做什麽好。
不過好在他知道聽話,孟祈叫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就是。
很快,今日已走船只的名冊便被交到了孟祈手中。
他随便掃了兩眼,将這冊子交給手下人,要他們在上下兩個渡口攔截住所有的船只,一條船也不許放走。
他走出府衙,看見街巷上四處巡視的禁軍,除了他們,這街上再沒有其他人。
百姓們都被這陣仗吓回了家,一個都不敢出來。
這,倒是叫孟祈尋到了機會。
他穿行在街巷之中,如同鷹一般的眼睛掃視着城中每一處。
風聲、鐵甲摩擦聲、禁軍的步伐聲……一切的一切混雜在一起,顯得如此雜亂。
偏偏就是在這樣的混亂之下,孟祈的耳朵聽到了街旁的樓上有人偷偷開窗。
百姓偷偷開窗想看看外面的情況并不稀奇,不過這個人的開窗動作,顯然是用內力控制過,他竭力想要控制住開窗的那一點點聲音,卻也就是這,暴露了他。
孟祈背對着那人,神色一凜,一把拿起旁邊手下腰間別着的弓箭,搭弓拉箭,一氣呵成,直直朝二樓射去。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孟祈已經一躍翻上了二層,壓住那個被射穿了眼睛之人。
其餘人一擁而上,将此人綁住,任由他的眼裏血肉模糊。
這人本是南陵王的手下,他就是想偷偷開窗看了看外面的情況,誰料孟祈這人的耳力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反應也如此之快,就這般射穿了他的眼睛。
禁軍的人将此人綁在柱子上,其餘人将這座有二樓的小房子搜了個遍。
“沒有。”待到搜查完,孟梁禀告說。
孟祈坐在一根獨凳之上,盯着被綁在柱子上了南陵王黨羽,一字一頓地問他:“宋朝月在哪兒?”
那人自知活不成,要想咬舌自盡,孟梁一個健步上去,卸掉了他的下巴,讓他的嘴再不能活動。
“說!在哪兒?”孟祈用最後的耐心問了一遍。
孟梁又上手,将那人的下巴複位。
他的口涎沾粘着滴到地上,即便能說話了,此人還是咬死不肯開口。
“你應該知道的,我從前在廣聞司。”
廣聞司的有着上百種殘酷的刑訊手段,沒有人都夠在裏面求死,也沒有人撐到最後咬緊牙關不吐出任何消息。
聽到孟祈這句話,南陵王的人腿都軟了,若不是他被麻繩綁在柱子上,恐怕此刻已經癱軟在地。
“孟梁,先剜他臉上一塊肉。”
孟梁抽出筒靴裏的匕首,按住那人的臉,緩緩地将他的臉豁開一個口子。
那人吓傻了,他早就聽聞過廣聞司之名,立馬道:“我說,我說,她就就藏在渡口的一條挂着向字旗的船底貨倉裏。”
孟祈立馬起身,卻又突然聽到有人急忙上樓梯的聲音。
“統領!統領找到了!宋小姐自己回來了!”
孟祈在所有人都震驚于此消息的時候從二樓一躍而下,跳到了街上。
他看見,這條街的盡頭,站着宋朝月。
她雙腳赤裸,滿是傷痕。今晨還梳得整齊的頭發已披散而下亂作一團,她的右邊臉頰上還有一條劃痕,身上穿着的漂亮粉色衣服袖子也被豁開了一道口子。
她被人攙着,見對面的孟祈,綻開了一個劫後餘生的笑,随着笑一道出現的是她眼角邊滑落下的如同珍珠一般的淚。
那一瞬,孟祈的心開始隐隐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