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告白

告白

馬車搖搖晃晃朝丹州而去,宋朝月實在困倦,一不小心就靠在孟祈肩上睡着了。

馬車不知是不是壓到了石塊,突然一個騰起,将她驚醒。

她意識到自己靠在孟祈肩上睡了一路,還不習慣兩人如此親近,便趁孟祈不注意往旁側挪了挪,拉開點兒距離。

正在假寐的孟祈自然是感覺到了身邊異樣,他緩慢擡眼,不疾不徐地問宋朝月:“怎麽?我身上是臭的?”

宋朝月無奈翻了個白眼,這人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兩個人貼着太熱了,我要吹吹風。”宋朝月說着,還作勢掀開馬車簾,任山間的吹來的風拂過自己的臉頰。

孟祈看他眯着眼,一臉惬意的模樣,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填得滿滿的。

罷了,來日方長,順她心意便好。

他嘴角微微勾起,又閉上了眼睛。

有宋朝月在身側,去往丹州的路并不算寂寞,不過有一事,他需得未雨綢缪。

夜深人靜之時,一座并無人煙的荒山之上,一棵形狀詭異的槐樹之下,站着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

另一個黑影走上去,只見他拱手屈膝,拜過站在那棵槐樹之下的男子後,一字一板将近些時日笙歌城的動靜盡數講予他聽。

“你是說,皇後娘娘最近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孟祈慢慢轉身,看向才将從笙歌城趕來的孟梁。

“是的,據給皇後娘娘看病的那位劉太醫所說,皇後娘娘這病很是古怪,明明才将十九歲,正是身輕體健的年紀,可脈搏卻似耄耋老人,甚為緩慢。并且,從前據屬下打探,從前皇後娘娘待字閨中之時,身體極好,幾年都不生一次病……”

孟祈耳朵聽着,眼睛盯着不遠處一只落在枝頭的貓頭鷹,它整個黑色的身隐進黑暗裏成了混沌的一團,唯有那雙眼睛發着亮,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孟祈。

“看來皇宮真是令人香消玉減,好端端的一個人,竟然就快要死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交給孟梁,“這是我從前在廣聞司時為副使時的令牌,需要什麽消息,去找雲方。”

孟梁點頭,收下令牌後一眨眼又下了山,騎着快馬返回笙歌。

目送着孟梁的遠去之後,孟祈朝山的另一個方向走去,那裏有他牽在山下的馬兒,還有他想要守護的人。

孟祈會到城中客棧時,宋朝月睡得正酣,全然不知有一‘登徒子’從窗戶裏翻了進來,正借着月色看她。

月華如水,為宋朝月那張白淨毫無瑕疵臉上鍍上一層薄薄的銀光。她的小嘴微張,不時咂吧兩下,不知是又夢到了什麽好吃的。

想到第一次自己看到她時,她才十七歲,一張臉還帶着未脫的稚氣。如今五年過去,她臉上的肉有些消減,五官更加清晰立體,明豔動人。

“孟祈……”她在夢中呢喃自己的名字,他彎腰附耳去聽,便見原本正應該沉睡着的女子一下睜開眼來,眼裏好像藏着星星。

“你沒睡着?”

宋朝月從被子裏鑽出來,身上穿着的衣服與被衾之間摩擦出沙沙的響。

“對啊,我早就醒了,本來想找你陪我吃點兒東西,誰知道我去敲門人竟然不在。”

窗戶還半開着,春末夏初夜晚還有些寒涼,一陣風從外面吹進來,惹得宋朝月打了一個噴嚏。

孟祈見她上半身穿着一件單衣坐着,伸手将她身上蓋着的被子提起來,将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又去将窗戶合上。這下,總不必擔心宋朝月着涼了。

“那你想吃什麽?”

“你去哪兒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了對方一個問題。

“你先回答我。”宋朝月道。

“我去見孟梁了。”

“孟梁,你不是說他在笙歌城嗎?”

孟祈見宋朝月說話間被子又滑落,又伸手給她攏上去,“是啊,他來同我說,皇後娘娘病重,恐時日不多。”

宋朝月緊鎖着眉頭,不會啊,她雖與甘茹只有過一面之緣,卻瞧她并未從她臉上瞧出什麽病态,怎麽才入宮不到兩年,竟然就快沒了性命。

孟祈眼看着宋朝月越想越深了,伸手點了點她的腦袋瓜,“行了,想吃什麽?”

“這大晚上也沒什麽好吃的,不若就叫店家下一碗陽春面好了。”

孟祈像哄小孩子一般拍了拍宋朝月的腦袋,說:“那你等着,我去去就來。”

他推門而出,整個客棧裏靜悄悄的,他四處尋廚房本該值夜的廚子,卻見他躺在大廳內的長凳上睡着了。

算了,還是自己來吧,遂一個人走進後廚。

未免半夜有住客想要吃點兒什麽東西,好一點的客棧總會留一個燃着餘火的竈頭,只需要用幾節竹子打通制成的吹火筒一吹,竈膛裏殘留的火星子便會再次燃起來,這時再添一些木炭與幹柴,火便也就燃起來了。

說起來,孟祈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用過這個東西了,從前在扶夢時倒是經常做,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技藝生疏沒有。

好在,孟祈一下就點起了火,煮面調湯底一氣呵成,一炷香的功夫都沒到,一碗香噴噴的陽春面便出爐了。

孟祈端着這碗熱騰騰的陽春面上了樓,推開宋朝月房門,正欲開口喚對方下床吃面,擡眼就見宋朝月已經披上外袍坐在了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哇,好香啊。”一股香氣直撲宋朝月的鼻子。

見孟祈只端了一碗,她疑惑問道:“你不吃嗎?”

孟祈将碗放在桌子上,又在碗口搭上筷子,“行了,快吃吧,面可不等人。”

宋朝月忙低頭,拿起筷子吸溜吸溜往嘴裏送着面,邊吃還不忘誇贊,“真好吃,是我最好吃的陽春面。”

孟祈注視着她,嘴角挂着淺笑,不過一碗陽春面而已,又那麽好吃嗎。

不過雖然是這麽想,心裏卻因宋朝月喜歡吃自己做的陽春面而感到美滋滋的。

吃到一半,宋朝月便放下了筷子,“我吃不下了。”

孟祈分外順手地将碗筷端到了自己面前,三兩下,将那剩下的面風卷殘雲地吃了個幹淨。

待到将湯都喝得幹幹淨淨,擡頭便見宋朝月一臉詫異地看向他。

“這是我吃過的。”

“我知道。”

宋朝月不再說什麽,借着桌子上燃起蠟燭那微弱的光,看見了孟祈臉上的一塊黑黑的髒污。

她從腰間掏出手帕,給他拭去,又是一副看穿了對方的模樣,“這碗陽春面,是你做的吧。”

孟祈笑而不答,又聽宋朝月繼續說:何必呢。”

“值夜的廚子睡着了。”

聽罷,宋朝月便也不再多說什麽。

人活在世,誰不是為了碎銀幾兩。大家都活得辛苦,互相體諒吧。

看着那個空碗,宋朝月突然問:“扶夢那邊,如何了?”

扶夢縣裏,突然開了一家同傅家一樣買賣雜貨的鋪子,那家店的貨更便宜、質量更好,所以縣城裏的百姓們都不再選擇傅家。

如今,傅家那一家子可謂是進退維谷。

這家人在扶夢的名聲也壞了,如今鋪子生意也做不下去,這下是徹底沒活路了。

聽到宋朝月這般問,孟祈突然傾着身子靠近她,目光炯炯,“你怎的還問我,我以為你該比我清楚些呢。”

宋朝月偏頭,不敢看孟祈的眼。

她确實是在扶夢開了一家鋪子與傅家搶生意,可是,那是他們一家人自找的,活該!

她一向愛憎分明,對于這種讨厭之人,光用這種手段,她都覺得便宜他們了呢。

“怎麽,你在怪我瞞着你做這些?”宋朝月挺直脖子問他。

孟祈不怒反笑,“我不是怪你,我是不想你被牽扯進我這些錯綜複雜的事情裏。”

他只希望她能夠無憂無慮、安安穩穩過一生,別的,什麽都不用操心。

孟祈看見,宋朝月在她說完這句話後眼神驟變,頓了一會兒,嚴肅而又認真地開口問說:“孟祈,你是真心想娶我嗎?”

外面傳來幾聲狗吠,孟祈的眼中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慌亂,他解釋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宋朝月孟祈身後,拉着他站起。

而後,毫無保留地撲進孟祈懷中。

孟祈感覺到,一雙柔荑正抱住自己的腰,她身上的那股獨特香氣籠罩着他的全身,對方的頭靠在自己跳動的胸膛處,她的呼吸同自己的心跳處于同一節奏。

兩人,仿若渾然一體。

“孟祈,我要站在你身旁,而不是身後。”

孟祈聽她在自己的懷裏說話,聲音發悶。

他擡手抱住他,緩緩道來一句好。

既然宋朝月要要站在自己身邊,那他絕不允許人阻攔,即便是褚臨,也不可以!

兩人坐在馬車裏再行了兩日,終于是到達了丹州。

城門外,宋朝月遠遠地就看見華清帶着阿羅在門口等着自己。她亦是開心不已,還未等馬車停穩便一下跳下了馬車。

孟祈見她從如此高的馬車之上一躍而下,下意識伸手就想去抓住她,這人已經如同蝴蝶一般飛到她的好友身邊去了。

他只得随在其後跟了上去。

宋朝月與華清一陣寒暄後,又抱了抱阿羅,好似根本忘了孟祈。

孟祈遠遠看着,突然見宋朝月伸手喚自己,他這才走了過去。

阿羅倒是一如既往的規矩,好生行禮喚了一句王爺。

華清卻是沒管這麽多,直接就問宋朝月:“他這石頭心總算是開了,不容易啊。”

這可吓得宋朝月一把捂住她的嘴,看向孟祈的眼睛裏略帶歉意。

孟祈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這段時間在丹州,或許不會太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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