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057章 第 57 章

看到小醜的慘狀, 高階惡魔所使用的這副殘軀的臉上，忽然不受他控制地露出一個解脫的笑容。

“小醜不會死，但他會付出應有的代價。”

阿加雷斯在心裏這樣說。

這副身體真正的靈魂并不介意惡魔這種程度的欺騙。對他來說, 小醜的這個結局比死亡更讓他滿意，如果可以，他希望小醜能活着受這種永無止境的折磨。

所以他現在非常滿意。

這樣就很好，大人。

獄警殘存的靈魂這樣說。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遠。肉身死亡之後, 他就知曉了阿加雷斯的真正身份。

從今以後, 我将永遠信奉您和您所在的地獄。

阿加雷斯對殘魂的忠誠不以為意。

“不必, 你已經沒有以後了。”

他為了報仇, 已經将靈魂作為報酬交換給了惡魔, 而阿加雷斯正是利用這些微弱但執念很深的靈魂，施展奇跡, 才能不驚動任何人的來到小醜面前。

現在, 這個靈魂的執念已消, 惡魔的承諾也兌付完成。

阿加雷斯能感覺到獄警心裏一些小小的遺憾，但這些遺憾很快就被大仇得報的輕松感沖散。

惡魔微微又将所羅門之戒捏在手指中，對着天花板上吊下來的白熾燈看了看，現在它看上去平平無奇，似乎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Advertisement

他知道所羅門王的權戒目前還是封印狀态, 不過即便如此，戒指在此前也能庇護小醜不受地獄之火的侵襲, 讓自己差點再次翻車。

但這并不影響阿加雷斯此刻的好心情。

自己只不過是幫一個可憐的人類報了仇，竟然就得到了這麽驚喜的獎勵, 好人果然有好報。

阿加雷斯對此沾沾自喜。

一只烏鴉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手中，他用惡魔語說了一段話, 接着放飛了烏鴉。

烏鴉向着牢房外的方向飛去，在穿過牆壁時炸成一團黑色羽毛消失不見。

阿加雷斯讓烏鴉為地獄報信，告知地獄他庇護那些人的目的以及終于成功執行了小醜的處決，順便将他對小醜身上那和天堂有關的祝福一同彙報，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受到公正裁決，重回自己的身體。

做完這些後，高階惡魔又将戒圈收入自己的掌心。

他吟唱着一段古老的惡魔語，戒指随着他的吟唱再一次在表面若隐若現地展現出暗紅色的惡魔銘文——它在緩慢融入阿加雷斯的掌心。直到感受到權戒全部融入，阿加雷斯才緩緩握拳，收起了手掌。

他慢慢踱着步往門外走，準備重新回到醫療區。他打算好好地躺在床上，讓獄警的身體做出死在床上的狀态，不過在出去之前，阿加雷斯緩緩轉頭，看向從一開始就感覺到的，牢房側面的窺聽。

他看向牢房側面的牆，無視牛頓的靈魂在自己耳邊的瘋狂叫嚣，将埋着權戒的那只手伸向那堵牆，果然摸到了一個溫熱的脖頸。

他收緊手掌，一下子就将隔壁那個人從牆的對面拽了過來。

謎語人的身體在牆的另一邊忽然僵住，随後硬挺挺地倒了下去，但他的靈魂卻發出一聲慘叫的跌坐在小醜牢房的地上。

從剛才開始，謎語人就一直聽到隔壁牢房的小醜微弱的慘叫聲。他從沒聽小醜慘叫過，所以好奇地将耳朵貼在厚厚的牆壁上，企圖再聽得更清楚些。

現在，他不但能聽得清楚，而且能看得清楚。

小醜在束縛床上瘋了似的扭動，他因為掙紮得太用力，甚至又弄斷了自己身上的好幾處骨頭。

他确實在慘叫，這麽近距離地聽到小醜的慘叫，讓謎語人渾身發冷。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穿過了牆，被強行拎到這間房，但如果可能的話，他寧願自己剛才沒有任何好奇心，沒有引起面前這個表面看上去是獄警，但內裏不知道是什麽的超能力者的注意。

謎語人盯着自己本來打着夾板還不能動，但現在行動自如的胳膊看了看，他覺得自己非常輕盈，但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我，我什麽都沒做！”

他屁股着地，手腳并用地往後蠕動了好幾步遠。

謎語人的心裏升起巨大的恐懼，在哥譚，他利用謎語殺人，殺掉那些愚蠢的，不配跟他呼吸同一片天地的空氣的人，他知道哥譚法律拿他毫無辦法，也知道哥譚義警受道德和自身的信念約束，不會殺人，所以他為哥譚這片混亂的土地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在這裏肆無忌憚的狂歡，并且耐心地等待着每一個能離開阿卡姆的機會。

他始終覺得，連小醜這樣的人都能在哥譚活着，那自己又怎麽可能被殺死？

直到此時此刻，他看到了小醜的慘狀。

謎語人感到了恐懼。

“你是誰？”

他顫抖地問出這句話。

他很确定這人絕對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這個獄警。

“等你死了，自然就會知道我是誰。”阿加雷斯歪着頭，非常和善地有問必答。

謎語人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說：“不，你不能殺我。”

“給我一個理由？”

阿加雷斯好奇地問。

“蝙蝠俠，對！蝙蝠俠，蝙蝠俠不會允許你在哥譚殺人！”

該死，阿卡姆的警報系統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小醜叫得這麽慘，都還沒有觸發這裏的警報？蝙蝠俠不是號稱時刻在監視着阿卡姆的每一間重刑犯囚室嗎？為什麽他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謎語人從未如此期待過蝙蝠俠的出現。

阿加雷斯詫異地挑眉，然後爽朗地笑出聲。

他點頭道：“你說得對。”

謎語人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看這人指着小醜說：“我确實不希望蝙蝠俠生我的氣，所以他才沒死啊。”

謎語人的眼皮不自覺地顫動了一下，再一次看向小醜。

他的聲音已經因為長時間的嘶聲慘叫而變地破碎和沙啞，空氣裏有一股淡淡的腥臊味道，應該是他已經被折磨得失【禁了。

通常來說，人除了在極度恐懼的時候會便溺，另外一種情況就是在瀕臨死亡的時候。

但小醜現在還沒有死。

謎語人額頭上的冷汗冒得更快了。

他不想死，但是像小醜這樣活着還不如死了。

他想要求饒，可他張了張嘴，恐懼好像扼住了他的聲帶，讓他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對面獄警模樣的超能力者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的時候開口道：

“愛德華·尼格瑪，AKA謎語人，現年30歲零42天，身高6.1英尺，性別男，記錄在冊直接謀殺人數342人。”

他用不帶任何感情和起伏的機器音陳述道。

謎語人知道他是誰了，哥譚大劇院發生的“神跡”已經傳到了阿卡姆，他已經從來往的獄警的只字片語中聽說了。

面前的人，就是那個“神跡”本身！

謎語人從癱坐的姿态變成了跪下。

“不，我沒有殺那麽多人，你不能審判我。”他用一種祈求的口吻說。

地獄又不是什麽公正的審判機構，小醜能在生前被官方允許處決，也是因為他和天堂之間那千絲萬縷的連接，除此之外，人類所有犯下的罪行，只會在死後被清算。

阿加雷斯說出這些，就是想恐吓對方，看看對方害怕的樣子。

他記得這個人，昨天那些狗屁謎語不就是他貢獻的麽。阿加雷斯想知道昨天扔導彈的是誰，害他被地獄限制回到人類身體，這麽長時間都沒辦法找機會跟布魯斯貼貼。

他才和蝙蝠俠做了秘密情人的約定，還沒嘗口湯，就因為阿卡姆這群精神病被地獄懷疑立場，高階惡魔很生氣，他必須得把扔導彈的劍人抓出來洩憤才行。

“聽說你喜歡謎語，這樣吧，我給你出個謎題，你要是能猜出來，我就不殺你，你覺得怎麽樣？”

謎語人瘋狂點頭，他自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他猜不出來的謎語。

“什麽東西的未來在過去，開始就結束？”

阿加雷斯随口問道。

謎語人再一次充滿恐懼地看着他，他意識到，這個人好像根本沒打算放過他。

“我罪不至死！”他抱着獄警的腿尖叫。

“哦？說說看，為什麽？”

謎語人瘋狂轉動曾自诩聰明的腦袋，終于想到一條，趕緊說：“我只是出了幾個謎語而已，最多只能算是給蝙蝠俠和小鳥們的拆彈制造了些障礙，但那些炸彈都是刺客聯盟的人幫小醜放的！最後的摧毀哥譚劇院的導彈也是企鵝人和惡魔之首合謀的，我完全沒參與！”

再一次聽到惡魔之首這個名字，阿加雷斯的眼皮一跳，卡着謎語人的脖子将他提起來：“惡魔之首？什麽東西？”

謎語人終于感覺到了屬于自己的一線生機，立刻說：“惡魔之首，拉爾斯·艾爾·古爾，刺客聯盟真正的掌控者，他将真名丢棄在了沙漠之中，以惡魔之首自稱。據說他不死不滅，已經存在了600多年！他一直想毀滅舊世界，建立新世界，哥譚就是他看中的試驗田！小醜身上的酒神因子也和他的撒拉路之池有關！”

這短短一小段話，信息量卻很大，阿加雷斯不由皺眉。敵·基督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就有人謀劃着毀滅世界了，這個人，還有他的拉撒路之池，難道真的跟地獄和天堂都有關系？

不過他這口氣也太猖狂，區區人類，竟敢自稱惡魔之首？很好，人類，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謎語人揣測着對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說：“我告訴了你這麽重要的信息，你答應過不殺我的。”

阿加雷斯又笑了。

“你們這種人，當魔鬼時，從未對他人守約，面對魔鬼時，卻妄想魔鬼守信，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說着他緩緩收緊握着謎語人脖子的手指。

雖然阿加雷斯不願賜予任何一個人類被他親手處決的榮耀，但他現在用的是獄警的靈魂之力，跟地獄的準公爵有什麽關系？

阿加雷斯毫無負擔地想着。

這種靈魂層面的緩慢死亡就讓謎語人感覺不到疼痛，但卻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快要死了。他的手在空中胡亂揮舞，但只有靈魂沒有實體的狀态讓他根本無法碰觸到面前扼住他咽喉的人分毫。

明明沒有窒息的感覺，但謎語人在隔壁的肉身卻開始有了些微的變化，他的脖頸處出現一圈手指的印記，舌頭也控制不住地吐出一截，他本來僵硬的肌肉開始變得松弛，身下的地板也慢慢被浸濕。

就在快要将謎語人送入地獄的時候，阿加雷斯忽然感覺自己的唇上有種酥麻的觸感，随即，一股帶着熟悉的靈魂香氣的味道像電流一樣穿過他的大腦，讓他不由自主地松開手上的謎語人轉而摸上自己的唇。

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和欣喜，連看着謎語人那一身倒黴又辣眼睛的綠衣服都覺得順眼了不少。

他的靈魂開始和身體共感，說明地獄已經知曉了他的作為，并且通過了他的申訴，他不用因為庇護了哥譚劇院的人而受到制裁，而地獄也默許了他對小醜的處決方式。

被那股熟悉的香氣氤氲着，殺謎語人這件事就顯得太微不足道，連走回病房僞裝自殺都讓阿加雷斯覺得繁瑣。阿加雷斯根本沒辦法多等一秒鐘，第一之間将自己的靈魂抽離了阿卡姆。

謎語人軟倒在地，他捂着脖子大口喘息，生理性的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不知道是什麽讓面前的行刑者突然決定放過他，他擡眼向上望去，就看到原本擁有金色豎瞳的人眼睛慢慢恢複了人類瞳孔的樣子，同時也失去了神采，這具原本屬于獄警的身體忽然直直地朝他的方向倒了下來，癱在地上的謎語人條件反射地抱頭去擋，但随着那人身體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尼格瑪猛地在自己的牢房睜開眼睛。

隔壁束縛床上的小醜還在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在“獄警”倒下的那一刻，他的叫聲像是忽然被傳出病房了似的，驚動了阿卡姆的警報。所有的看守都匆匆向小醜牢房的方向小跑而來，阿卡姆底層的牢房也熱鬧起來，大家好奇地扒在窗口，每一個都使勁往通道的最深處那個屬于小醜的房間看過去，都想知道是什麽能讓小醜這種瘋子發出如此生不如死的慘叫。

醫療區值班室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醫生再一次猛地驚醒過來，接起電話了解情況後，立刻朝監區跑去，走前他下意識瞄了一眼病房監控，赫然發現原本躺着獄警的那個病床已經空空如也。

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去确認小醜的狀況，他只能掏出手機，一邊撥通戈登的號碼一邊疾步跑向監區。

阿加雷斯在韋恩莊園，屬于自己的卧室裏睜開眼。

這會兒他終于實實在在感覺到了貼在自己唇上的另一雙唇。

這雙唇的觸感幹燥，但是柔軟，微微貼着他臉的還有一副粗糙的皮革質地面甲。

蝙蝠俠的面具離自己太近了，他甚至能聞到這副面具被斯塔爾邊油精心保養過的味道。當然，還有不停往他口中，鼻腔裏鑽的漱口水清爽的薄荷味。但這一切都是錦上添花，最讓阿加雷斯沉迷的味道，還是屬于布魯斯·韋恩獨有的，帶着一點點硝煙冷雨和鮮血味道的，濃郁到令人眩暈的酒香。

但這只是一個淺嘗即止的吻，此刻的布魯斯依舊戴着蝙蝠俠面具，穿着他黑色的制服，只不過這件制服比之前阿加雷斯見到的都輕薄許多。這讓惡魔不得不感慨一下黑暗騎士的謹慎，可以看得出布魯斯為了掩飾身份，真的是非常努力。

蝙蝠俠的頭微微側着，雙唇也只是和他單純地相貼，但他的手卻從阿加雷斯的前襟探入，一直伸向他後背肩胛骨的位置，正用他不算細膩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他骨頭上凸起的位置。

總之是摸得阿加雷斯心猿意馬，立刻沉醉在布魯斯的溫柔鄉裏，完全忘記了自己上一秒還在阿卡姆精神病院裏喊打喊殺。

難得布魯斯這麽主動，阿加雷斯很感動，立刻伸出自己的舌頭舔吻上對面略顯幹燥的嘴唇。

然後，戴着蝙蝠俠面罩的布魯斯像是忽然回神似的驚醒，兩人四目近距離相對的瞬間，黑暗騎士倏地抽回自己的手，順便将阿加雷斯像甩鼻涕一樣甩在了床上，自己跳起來就要跑。

阿加雷斯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跑什麽？”

因為長時間沒用這個人類身體說過話，一開口，他的聲音及其沙啞。

“放手！”

布魯斯說。

“不，松手之後，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你呢。”

難道他還能晚上大搖大擺地跑去布魯斯·韋恩的卧室，說：“不好意思啊黑暗騎士，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啦！”

那多沒意思？他還沒玩夠呢。而且再重申一遍，他可記着布魯斯一開始就跟他說過，不希望自己的管家對雇主産生什麽不應該有的想法，這麽一下掀掉他的馬甲，豈不是暴露自己從一開始就居心叵測？

阿加雷斯握住他手腕的力氣并不大，這是長時間昏迷造成的肌肉松弛，所以布魯斯如果有心想要離開的話，此刻的力氣是絕對攔不住他的。

但就這樣虛握着蝙蝠俠手腕的手，卻實實在在阻止了他的離開。

“我為了你，差點死了，難道這都不能讓你留下來嗎？”阿加雷斯覺得自己也不算說謊，如果他的申訴被駁回的話，也許會被地獄懲罰，那麽他至少有百年時間無法再回到人間。

但人類的壽命是那麽短暫，百年後他再也不可能找到第二個布魯斯·韋恩，這對現在的布魯斯來說，可不是就算阿加雷斯已經死了嗎？

雖然知道阿加雷斯很可能又是在信口開河，但布魯斯竟然還是心軟了。

萬一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