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第55章

沈清然怔怔地站在高臺上,遠處一個黑色的身影掠近,飛燕一般輕盈,待來人抓着欄杆躍進,他才認出是常蟬。

“夫人,主子說樓高風大,讓您回去。”

常蟬被薛匪風叫過來保護沈清然,她先見了薛匪風才過來。

沈清然眼睛微微睜大:“他真看見我了?”

他後悔了,怕薛匪風以為自己還在生氣,怕自己剛才沒送他薛匪風會傷心。

常蟬:“将軍明白您的心意,他說您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裏想什麽他都知道。”

“那就好。”沈清然又望了一次風煙迷茫的城郭,深吸了口氣走下臺階,邊走邊道,“薛匪風讓你們來監督我的?”

“沒有。”常蟬斬釘截鐵。

薛匪風不放心常銘和常穗,所以又派了常蟬過來。若不是沈清然嚴詞拒絕,他甚至想留一支軍隊保護他。

“上面雖然有朝廷,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對吧?”

常蟬:“對。”

沈清然:“薛匪風說是會每天寫一封信,但是裏頭定然是報喜不報憂,你說是麽?”

常蟬頂着沈清然犀利的目光,淡定望天,當初将軍受傷,也只是先告訴了弟弟們,她在外辦事,一直被瞞在鼓裏,直到薛匪風傷快好了才知道。

“不出聲就是贊同。”沈清然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我管不了他,你們也不會主動告訴我戰場的陣時情況。我只有一個要求,從今天開始,你們聽我的。不管我幹什麽,你們減掉七八分再告訴薛匪風。假如我種十畝地,你們就說成一畝,懂嗎?”

“夫人,常蟬知道您是不想讓将軍擔心,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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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然掉個半斤肉,薛匪風一抱就發現了,要是幾個月後手腳上出現了繭子,那不是板上釘釘的證據?

“薛匪風能使的招數,沒道理我不能用,以後的事情我替你們擔着。十萬大軍算是閩州和青州驟然多出來的人口,就算有慕莊主支持,就算你們占領了官府的糧倉,又能支持多久?你和我都不會忍心看着将軍帶頭挨餓,對吧?”

常蟬啞口無言,她剛在将軍面前保證不讓夫人受一點苦,轉頭沈清然情理相逼,她又無話反駁。

她不知道青州情況怎麽樣,她教唆兩個纨绔子弟帶她混進閩州的糧倉。裏面确實所剩不多,北方戰事吃緊,太子從南方調糧,已經耗空了好幾個糧倉。

她掙紮了會兒,一邊是夫人受苦,一邊是将軍和十萬大軍,孰輕孰重,她哪裏不明白。

“我聽夫人的。”

沈清然滿意:“那你兩個弟弟就交給你了。明天我們出發去棉莊。”

他選擇常蟬,就是因為常蟬更加理智,常銘和常穗某些方面認死理,就是車轱辘上一天也沒用。而說服了常蟬,就能間接壓制兩個弟弟。

常蟬:“……”

她就說夫人怎麽一見她就開口。

将軍前腳走,夫人後腳走。

常蟬覺得将軍不在時的夫人有點難辦,将軍還是趕緊大獲全勝把夫人接走吧。

常蟬奉命敲打兩個弟弟,弟弟礙于大姐的淫威,委委屈屈地答應了。

“姐……”

常穗對于沈清然給的建議有些猶豫,但是他姐恰好出現在山莊……

“怎麽了?”常蟬揮着一米長的擀面杖,餘光瞥向弟弟。

常穗難以啓齒,倒是一旁的熱衷八卦的常銘幫他說了,他在天下山莊呆了半天,親熱地挽着管家喝茶,把情況摸得七七八八。

“小弟被人纏上了!”常銘義憤填膺,“慕莊主看上他了,聘禮還沒給呢,就一天天地想摸小手。哥哥沒用,打不過那個大尾巴狼。”

但其實哥哥只想看戲。

常蟬眼睛一眯:“你把他約出來。”

敢欺負她弟弟

常穗沉默了下,答應了。

……

夜半,昙花吐蕊,月色朦胧。

慕莊主閑庭信步應邀,他覺得自己用耐力和恒心打動了這個小面癱,女裝都穿了,其他的還會遠嗎?

柳樹下站着一個黑衣女子,抱着胸半倚着樹,身材高挑容顏昳麗。

常穗答應他晚上穿女裝給他看,結果就是女式夜行衣?

慕文寇想了想常穗的性子,又覺得小面癱能做到這個程度實屬不易。

夜行衣也好,看那腰細的!

慕文寇腳尖點地,身影從上空掠過,長手一按,撐在常穗身後的柳樹上,一手撈住腰身,常穗的女裝一如他想象中的冷酷豔麗,正想調笑兩句,突然嘴角一僵,痛得俯下身去。

小腹被揍,眼前五指如同鬼影閃過,唰一陣,慕文寇臉上多了四道鮮紅抓痕。

“敢調戲姑奶奶?”常蟬揪住愣住的慕文寇衣領,“膽子挺大?”

慕文寇這輩子沒被人抓過臉,頂着一側的大花臉,終于反應過來。

他認錯人了!

這是常穗他姐!

真動起手來,慕文寇不輸常蟬,兩人在水邊眨眼間過手幾十招,花木摧殘,雞飛狗跳。

打得累了,常蟬猛地收手:“警告你,不要欺負我弟弟。”

慕文寇同時停手,摸了把臉,指尖有淡淡的血腥味。

啧,得好好利用才行。

他也不回去上藥,徑直往常穗的屋裏走,一看見常穗就告狀:“你姐把我撓花了。”

常穗知道慕文寇有多重視外表,如今上面憑空添了四道血痕,看起來凄慘可憐。

他一伸手,似乎是想碰。

慕文寇立即握住他的手:“你給我上藥。”

常穗頓了頓,雖然早知道常蟬不會留情,但看見慕文寇這樣,竟然于心不忍:“好。”

慕文寇頓時覺得自己賺了,他仰着頭,等常穗給他擦臉。

離得這麽近,一定能看清他的五官。

慕文寇十分懷疑,常穗向來不正眼看他,錯過了他的英俊,所以才這麽不冷不熱。

“嘶……輕點。”慕文寇适時賣慘,“小穗兒,大姐好兇。”

常穗想起三兄弟小時候的日子,三只白白嫩嫩的小團子排排坐,給她姐輪流捏臉。

幸好常蟬的愛好轉移得快,如花似玉的弟弟捏兩天就膩了。

此時再看着慕文寇的臉,不知為何有些好笑,動作不自覺放輕,便也沒有計較他言語上占的便宜。

慕文寇得寸進尺:“大姐這一抓,我以後看見女人就怕,怕是不能娶妻生子了。常穗,這事你得負責。”

常穗:“……”

慕文寇一錘定音:“你故意讓我進圈套,全責。”

……

閩州青州政權悄然被奪,大部分人的生活都不受影響。當地駐軍首領曾在西北作戰,是薛匪風的手下,抗争了幾下,便繳械投降。

不投降又能如何,朝廷自顧不暇,援兵都是天方夜譚。

朝廷得到消息,滿朝文武為之震驚。北有北彗,他們向南安居,結果南邊最富庶的兩州被占了!稅收糧草都成了問題。

薛匪風上書告罪,“因為聽聞閩州水賊橫行,百姓苦不堪言,更有叛賊從中獲利,将大齊物資運往北彗,間接導致濮陽戰敗。臣輾轉反側多日,痛定思痛,帶着一萬殘兵輕騎簡行,突襲閩州,斬獲曹同方頭顱,日前已經借着天下山莊的名頭上報朝廷。”

“臣腿腳不便,覺得閩州水土養人,請朝廷下發诏書,允許臣在閩州暫歇。”

薛厲風接到奏報,險些嘔出一口血,那叫一萬殘兵嗎!十萬人都給帶走了!

薛厲風把薛匪風定為反賊,下令平寇。他真的顧頭不顧尾了,北彗虎視眈眈,竟然一心想撤除布防,向南發兵殺了薛匪風。

事關重大,薛厲風代為監國,令還未下,清醒的文武百官立刻去皇帝寝宮,跪求皇帝出來主持。

他們安逸慣了,從主張遷都開始,一退再退。薛匪風年少被國師算出命中帶煞,影響國祚,他們極力贊成陛下冷落原本精彩絕豔的皇子;後來薛匪風全軍覆沒,果然應驗了十幾年前的卦象,沒有一個二品以上的大臣請求徹查原因。在那之後,大齊屢戰屢敗,也歸咎于薛匪風——如果不是這個煞星折損了十萬大軍,北彗根本不可能嚣張。

千古罵名都是薛匪風的,他們安逸享樂,迎和上面就好。

朝廷棟梁上爬滿蛀蟲,猶如一副空殼,大廈将傾。

現今,這群人又看清了利弊,與其兩面受夾擊,薛匪風到底算自己人,陛下應該封一個親王,安撫薛匪風,同仇敵忾,一致對外。

薛厲風咬碎一口牙,也只能吐着血幫皇帝拟旨。

“論功行賞,封薛匪風為親王,總領兩州事務。”

薛匪風上書要求發放糧饷。

這是他第一次要糧饷。

以前在西北,後方全聽薛厲風的安排,有糧草最好,薛厲風說糧食減産拿不出來,他也毫不懷疑,沒錢有沒錢的兵法。

這回一下子掏空了國庫,連個銅板都沒留。

……

棉莊。

沈清然看着常銘和常穗擡着簡易版的轎子,有些無語。

不愧是薛匪風帶過的手下。

“夫人,請上轎。”常銘仿佛一個狗腿的奴才,想趴下給沈清然當臺階時,被沈清然揪着後領提起來。

“再說一遍,不準叫我夫人。”沈清然見不得人力轎子,常家兄弟看着年紀和他一般大,肩膀上如何承得起這種重量。

轎子是竹制的,不同于前後擡的普通轎子,為了貼合種田需求,常銘把它改成了左右擡。人坐上面,腳底下就是挖好的溝渠,把手放在扶手上,手心分別有一個拳頭大的竹管,在椅子下面打個彎,種子從上口下去,咕咕嚕嚕滾過竹管,拐個彎,在溝渠正上方落進土裏。

甚至還有一個遮陽棚。

“空心的柱子而已,一點也不重。”常銘單手拎起轎子。

沈清然一震,只能承認自己是個弱雞。

常蟬:“夫人若是執意不坐,那我們也只好如實告訴将軍。”

弟弟們立即點頭附和。

幫夫人撒謊真是刺激!

“今天夫人在山莊種田,種了兩畝黑豆。”

“今天夫人休息。”

“今天夫人在山莊腳下種了一畝花生,很安全。”

“今天夫人睡懶覺。”

弟弟們每次給将軍寫信都很違心,天知道他們早就離開山莊,來到這鬼地方種棉花。

沈清然:“那辛苦你們了。”

他一個人真的太慢了,坐上轎子速度突飛猛進,一天能種十畝。

還不夠快。

沈清然讓兄弟倆歇息,自己一邊慢慢撒着種子一邊召喚系統。

“把現代的播種機給我看一下。”

系統:“您的積分并不足以兌換播種機。”

沈清然眼睛一亮:“什麽,還可以兌換這個?”

系統:“原則上可以,但是……”

但是沈清然的積分別說兌換了,連刷播種機界面的權限都沒有。

“我就看看!”

系統猶豫。

沈清然:“你不是鼓勵我種田嗎?連個樣子都不給看,我怎麽奮發圖強?”

“行吧。”

富二代沈清然并沒有見過播種機,他今天從轎子受啓發,在看見播種機的那一刻,他激動地掐了一把大腿。

沒錯,他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轎子頂多能做到雙管齊下,彙入同一條溝。

沈清然想要一次能種六畦的改良版,他腦子裏有了雛形,飛快地找了一張紙畫了下來。

大概就是最上面兩根竹子折成一個坡度,每間隔一畦的距離挖一個洞,接一個管子。一共六根管子對着六畦,接着就是固定部分,他站在中間,于最高處撒種子,旁邊再按兩個輪子,可以推着走。

最大的問題是如何讓種子均勻地滾入每根管子。

沈清然連夜找了當地最好的工匠師傅讨論,又過了兩天,成品出來。

速度提升了四倍。

沈清然堅持不用遮陽的頂棚,沒用又增加重量。

常銘:“沈公子,你要是曬黑了,将軍能要我們的命。”

沈清然選擇帶上草帽。

他覺得自己沒黑啊,天生曬不黑。

常家兄弟欲哭無淚,雖然夫人沒黑,但是絕對變瘦了,手指還長繭子。

天天起早貪黑的種田,天氣又熱,別說将軍,他們看着都心疼。

半個月後,沈清然成功完成了五百畝棉花。

整個人瘦了五斤。

長時間被汗水浸着,他的脖子下紅了一片,藥膏擦了也不頂用。

這項瞞着将軍的種田計劃終于結束,連常蟬都松了口氣。

“沈公子,我們明天回去?”

“嗯。”沈清然得知薛匪風取得了青州和閩州,有些想去見他。

他好久沒見薛匪風了。

每晚入睡之前,他都要反複确認今天又多了三顆綠豆發芽,才能安心睡着。

系統追蹤了綠豆的位置,得出薛匪風最近在青州邊界。

沈清然也在青州,雖然将軍不知道。

或許,他可以偷偷見一面?

沈清然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還是再養養吧,不然可能要被薛匪風教訓一頓。

可他又實在想見薛匪風。

現在已經五月,沒有空置的田地,在等待水稻土豆棉花成熟的這幾個月裏,沈清然想給薛匪風養馬。

蒙古馬,四蹄有力,肌腱發達,吃苦耐勞,能在惡劣環境下作戰,風雪不懼,日行一百三十裏,是極佳的作戰用馬。

沈清然和系統讨價還價,沈清然要求馬一出來就無限接近成年,這樣他訓養個一個月就能上戰場。

系統說這樣違反規定,至少要距離成年三個月,還要沈清然用五萬積分抵。

種棉花的積分一消而空。

一旦開始養馬,沈清然得有一段時間完全離不開。

能見薛匪風的機會只有這一次了。

沈清然百般糾結,此時系統發出一則“重磅推薦”——西紅柿。

外來物種,今日限時。

采摘期長,最高産量一萬斤,育種目标一萬一千斤,獎勵積分兩萬。

沈清然剛種完棉花,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得了,最遠的空地離這裏要走半天路,他徹底沒空了。

沈清然又讓系統顯示了一回薛匪風的方位,發現薛匪風真的離他很近。

“我……”沈清然糾結,他能不能不種西紅柿啊!

反正又不是主食。

系統機械音:“轉基因番茄,體內不能自主産生乙烯催熟。如果保存得當,可以八十天不腐爛。”

沈清然:“你狠。”

請問誰不想給薛匪風的大軍送點新鮮蔬菜呢。

西紅柿營養豐富,又能保藏得久,簡直是不二選擇。

就在沈清然下定決心不再去想薛匪風,常銘慌裏慌張地跑過來,“夫人快躲一躲,将軍來了!”

表情活像土匪進村。

薛匪風行軍路過這裏,決定落腳棉莊,在莊子外面安營紮寨。

沈清然先是一喜,又是一驚。

主動去見薛匪風可以說是千裏迢迢過來相聚,被逮到了就是陽奉陰違,信上說着在天下山莊享福,結果人跑到青州來種田。

“快,快,把我的草帽拿過來!”

這副樣子可千萬不能讓薛匪風看見。

有什麽方法可以立刻胖十斤嗎?!

沈清然一邊逃竄,一邊不甘心地想馊主意。

……

此時薛匪風正在巡邏軍營。

有小兵來報,棉莊有一夥人鬼鬼祟祟,說他們是臨時住客,受了軍隊驚吓,正從小門離開,看着不像是普通人。

多事之秋,每一個疑點都不能放過。

這種小事一般先由常柏處理,處理不了再上報将軍。

常柏很幹脆:“抓了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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