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第56章

薛匪風路過棉莊,本不想打擾棉莊裏的人,将士共同圍着棉莊住帳篷,裏頭的人進進出出并不妨礙,只需登記身份和出入原因。

常蟬恨不得扛起夫人就跑,他們怕遇見認識的人,頭上裹着方巾,攙扶着虛弱的沈清然“出門看病”。

就是再想見薛匪風,這個時間點也不合适,常家兄弟姐妹冒着被主子責罰的風險跟着沈清然種田,沈清然自然不能為了一己之私掉鏈子。

他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病人,連日勞累而過度削瘦的單薄身材,雙腿酸痛,走路打擺子,皮膚蒼白,眼底青灰色,抹了一層草木灰,像了九分。

和将軍鬥智鬥勇半年磨練的演技得到了最大的發揮。

到了小門,有小兵守在那裏盤問。

“名字,出去幹什麽。”

常銘:“別靠近,快離我們遠一點。我們是棉莊裏的長工,我們家弟弟患了病,會傳染人,一聽說薛将軍帶兵要在這兒住一宿,哪還敢和大軍呆在一起,要是出了意外,我就是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

他們和莊內的掌事對好口供,不怕被查。慕文寇幫着沈清然一起騙薛匪風,凡是天下山莊的産業,沈清然出示信物,一切都聽沈清然派遣。

小兵往後退了一步:“知道了,趕緊走,別往人多的地方湊。”

“我們弟弟可崇拜薛将軍了,要不是身體不好,早就想投軍了,可不敢給将軍添麻煩……”常銘适時拍馬屁,“小的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小兵見他這段話說得真心實意,毫不作假,自豪道,“那是。”

沈清然和常家三姐弟順利離開。

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麽,過了會兒,沈清然猛地醒悟,“壞了,兩條狗沒帶。”

這兩只阿拉斯加大有一輩子打光棍的趨勢,沈清然去哪兒都得帶着他們,除了路上麻煩,早中晚喂一次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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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小門裏蹦出兩只成年大型犬,徑直撲向沈清然。清然早就習慣,條件反射側身一躲,不小心扯到酸痛的肌肉,痛得低呼一聲。

阿拉斯加撲得太快,小兵只看見兩團毛茸茸的銀灰色毛團飛出去,目光追着一看,剛才還有虛弱無力的病人閃躲的動作和正常人無異。

“這是狗還是狼?”小兵甲不确定地問同伴。

小兵乙:“哪有這樣的狗,是狼!你記得不,有一年咱們将軍夜襲敵營被北彗放狼咬傷,北彗的狼就是這麽大的!”

兩人對視一眼,警覺地盯着沈清然。

将軍一來就裝病離家,樣貌不俗,還養着北彗的狼,該不是奸細吧?

“鬼鬼祟祟的,我盯着,你去彙報。”

……

“常侍衛說要抓!”

“來人!”

“攔住他們!”

“站住!!!”

常蟬脊背一僵,在跑與不跑間搖擺。

區區幾個守門小兵,常穗扛着夫人,她和常銘一人抱一條狗,也比他們快三倍,眨眼就能脫離包圍圈。

可是這樣必然會引起更大的動亂,引來将軍分分鐘的事,再者,阿拉斯加外表特征明顯,他們四個人的身份一猜便着。

三人看着沈清然,讓他拿主意。

沈清然盯着兩只狗,突然明白父母催婚的心态。

你們倒是給我留個種啊!!!

別啃老了,謝謝。

他迅速要向系統要了三斤綠豆填充靴子,褲腿紮在靴子裏,甚至連這裏都不放過,反正外面還罩着長袍。

他和三人串好口供:“記住,我們是特意來找将軍的。我思念心切,寝食難安,急着趕路,清減了些,又嫌風塵仆仆不夠體面,所以我決定先休養兩天再見他,不巧撞見了将軍路過,但是不敢見他。”

四個人束手就擒,被押進一個帳篷。

老老實實的,一點也不反抗。

畢竟真的很丢臉,與其在更多的人面前丢臉,不如等人少了再說明情況。

而且,沈清然的身份需要保密,很難保證軍中沒有其他勢力的眼線,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天下山莊裏頭代替沈清然的那個“假夫人”。

“老實呆着,我們問什麽你們答什麽,膽敢有一句假話,小心項上人頭!”

“這幾個人會武功,把他們綁起來!”

綁他們就算了,怎麽能綁夫人呢!常銘立刻就不願意了,“把常柏叫過來,我們是他的老朋友。”

“就是常侍衛下令抓你們,想不到吧。”小兵翻了個白眼冷笑,動手要綁沈清然。

“你說什麽?”常蟬目光陰森森地盯着他,把小兵吓得一個哆嗦。

弟弟們瞬間有點同情常柏。

常蟬瞬間打趴下背後兩個人,不耐煩地挑眉,“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才跟着你們過來,你以為就憑你們能制住我?我有重要的事要禀告常侍衛,延誤了軍機,你們都擔待不起。”

常銘和常穗反客為主,制住了七個小兵。

“你去找常柏和将軍,我們在這兒等着。”

常穗熟門熟路地離開。

帳篷裏七個小兵安靜如雞地被捆成一堆,常銘痛心疾首:“你們這樣輕敵,怎麽保護百姓!”

小兵老臉一紅,他們平時也遇不到武功這樣厲害的人啊!眨眼的功夫就被收拾了,那個女魔頭的武功絕對不低于常侍衛。

剛搭的營帳,沒有桌椅,幹草破布一鋪就是臨時床板,條件簡陋,令人心酸。

被綁的七個人年紀從十八、九到四十都有。

沈清然拔下其中年紀最小的小兵口裏的布塞:“別叫,我問你些事。”

小兵礙于女魔頭的威力,哪敢嚷嚷。

“你們平時就睡這個?”沈清然指着幹草。

“對啊。”小兵不覺得哪裏不對,将軍也和他們睡一樣的床,除了将軍屋裏有一張大桌子,他看過一次,上面鋪着大地圖,商議要事都在将軍屋裏。

“天氣好我們都和衣而睡,不用紮營,但是最近露水重,像老李是北方人,水汽太重睡不好,将軍發了幹草隔絕濕氣。”

薛匪風帶了倆千人行軍青州邊境,大頭部隊不在這裏。

沈清然蹲在他面前:“那你們最喜歡吃什麽?”

“白面饅頭!”小兵舔了舔嘴角,“要是配粥就更好!”

“沒有菜?”

“我們是先鋒急行軍,只帶幹糧。”

“只吃這個呀。”

小兵急了:“什麽叫只吃這個,吃飽就行了,我們将軍和我吃一樣的。”

沈清然失笑:“那你們缺什麽藥材?”

這些事薛匪風不一定會跟他說,不如在這一次性問明白了。

小兵剛要回答,旁邊的老兵臉憋紅了終于吐出了嘴裏的布塞,罵道:“你傻呀,他是奸細,什麽都跟人說,我怎麽教你的!”

小兵猛地漲紅了臉,都快哭了:“我、我……”

沈清然:“放心,我不是奸細。”

他緩緩吐了口氣,也不知道跟誰說話,“最多半年,再給我半年時間,會變好的。”

常家姐弟聽見這句話,心裏打了個突。

一條路走到黑,事到如今,夫人要幹什麽,他們也只能跟着了。

靴子裏都是綠豆,沈清然擠得慌,他蹲在營帳門口,透過布簾的縫隙,觀察外面來來往往的士兵。

薛匪風吃的不好,睡得不好,還試圖把他留在山莊當祖宗供着。

要不是他誤打誤撞進了薛匪風的軍營,就只能天天聽他在信裏忽悠,什麽今天睡得很好,床太高了差點掉到地上,昨晚獵到一只獐子,吃了三天肉……事實上呢,床沒有,肉沒有,軍營這麽多人,薛匪風能忍心吃獨食吃三天?

半斤八兩,誰也別怪誰說謊。

布簾随風擺動,沈清然突然看見軍營裏出現一個黃衣女子,看着便嬌俏可人,和常蟬學武之人的沉穩不同,黃衣女子走個路都恨不得蹦着。

女的?

軍營?

眼看她朝最大的營帳中走去,沈清然睜大了眼,薛匪風什麽情況?

常銘見夫人臉色不對,連忙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頓時沉默。

說實話,他也沒見過軍營有女的進來。

“将軍是清白的!”常銘想也不想替他主子辯解,“不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沈公子你聽将軍解釋!”

軍營招|妓不論職位,按軍規要打五十大板。

沈清然幽幽道:“那你說她來幹什麽”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蹲了這麽久腿都麻了。沈清然捶着腿,要不是想着種完棉花可以抽空見見薛匪風,他早走不動一步了。

好嘛,他種了五百畝棉花,半死不活的,被曬成的一把幹鹹菜,靠近軍營就被抓了。

水靈靈俏生生的姑娘正大光明地進來,很好。

就很酸。

都過了這麽久了,常穗還不回來。

薛匪風是不是見黃衣女子要緊?

沈清然一比,覺得自己衣着氣色都不如人家姑娘,氣哼哼地道:“我們回去吧,你給常穗留信,說我很生氣,不想見你家主子了。”

常銘撓着後腦勺:“啊……”

都到了這裏了,不見一面,他們不得被将軍扒一層皮。

他們這些日子看着夫人起早貪黑艱苦樸素,心裏早就認可了沈清然,此看着那名黃衣女子也有些生氣,一看就不會種田,哪裏配得上将軍。他們夫人才是正宮!小野花怎麽混進來的?

“沈公子稍安勿躁,我去去就來。”常銘等不及弟弟回來了,掀開布簾,徑直去找薛匪風。

主帳并不遠,常銘很快就看見了主帳前的常穗以及黃衣女子。

“你杵着幹什麽!”常銘敲敲弟弟的榆木腦袋,“夫人都等急了。”

常穗找不到常柏,而将軍又在議事,下令不準任何人打擾。

這個任何人不包括沈清然。平時有常柏在外頭守着,關于沈清然的事會第一時間報給薛匪風。

但這一會兒常柏不在。這個命令便被嚴格地執行了。

守門的小将似乎見過常穗,但是又不敢确定,只讓他等着。

常穗死腦筋,想着夫人有姐姐哥哥陪着,沒有危險,等一會兒也無妨。就是回去告訴夫人,以沈清然的性子,肯定也選擇不打擾将軍議事。

“你回去讓夫人不要急。”常銘吩咐弟弟,然後轉頭看向黃衣女子,“你是誰?怎麽進的軍營?”

黃衣女子看了看常銘,感受到了他的敵意,細眉一挑:“我可是要當将軍夫人的,你最好對我客氣點。”

常銘好像聽到什麽笑話:“你做夢。”

黃衣女子指着營帳:“我爹爹現在在裏面和将軍議事,等他出來就成了,不信你等着瞧。”

常銘在将軍變心和将軍出賣色相之間猶豫了會兒,選擇站在了沈清然這邊,皺眉:“我們夫人不是你。”

“你、你敢……”黃衣女子頭回被人這麽嗆,擡手掌掴常銘,“敢在我面前放肆!”

常銘一躲,女子沒剎住腳直接摔在地上,他假惺惺地扶起她,也不知道她爹是誰,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一扶就被纏着打,抓頭發扯衣裳,令人頭疼。

“吵什麽?”薛匪風聽到動靜,從營帳裏出來,“軍營重地,不得喧……常銘,你怎麽在這?”

“沈公子來了。”

“然然……他在哪裏?”

沈清然怎麽突然來了?信上沒說啊?

然然主動找他!意識到這一點,薛匪風大喜過望,多日行軍的疲憊一掃而光,哪怕沈清然現在離他二十裏,恐怕能直接跑着去,馬都不騎。

一聽常銘說的地點,壓根顧不上旁邊還有個黃衣女子,甚至沒空去探究軍營怎麽出現個女的。

臉上的笑意都遮不住,也不想遮,薛匪風急步來到營帳前,和出來的沈清然撞個正着。

薛匪風猛地抱住朝思暮想大半個月沒見的媳婦,“你怎麽來了!”

沈清然不看他,伸手推開:“現在要走了。”

“你怎麽瘦了這麽多!”薛匪風一摸就摸到了他背上的骨頭,“吃不下飯?天下山莊夥食不好?”

“氣瘦的,行了吧。你放開,我還有事呢。”

一見面就陰陽怪氣的媳婦,薛匪風一頭霧水,但是人都來了,肯定不能放走。

上次的氣還沒消?

他抱着鬧別扭的沈清然,轉入一間沒人的營帳,“別生氣了,讓我好好看看你。”

“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薛匪風心疼地在沈清然臉上親了又親,此時的将軍并沒有想到他媳婦背着他種了五百畝田。

看着瘦了,但是抱起來重量好像又沒有減輕多少。

奇怪。

薛匪風疑惑發問。

沈清然一開始為了掩人耳目,在衣服外面又罩了一件厚重的下人衣服,又增重了一些,他臉上早就擦幹淨了,甚至因為生氣連起色都變好了,“我最近鍛煉身體,肉長別的地方了。”

比如說,腳上。

薛匪風條件反射摸了把媳婦的屁股,沒有多長肉,“你說謊。”

“你是不是還黑了?”薛匪風一本正經地掀開沈清然的衣領,“讓我看看。”

沈清然捂住衣領,“過了這村沒這店,薛匪風,晚了。”

半個月不見,都不熟了,別動手動腳的。

薛匪風手指一僵,理虧地收回手。

既然做了那個決定,就不能半途而廢。

薛匪風第一次痛恨軍營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他媳婦都沒地方坐。他覺得哪裏不對,沈清然明明下巴都尖了,确實瘦了。

肯定瘦了。

薛匪風把沈清然抱起來掂了掂。

沒輕。

大将軍又摸了摸媳婦的肩胛骨和胳膊,瘦了。

如此往複兩三次。

沈清然老實地讓他折騰,看他一副想扒衣服看又沒膽子的慫樣兒,心裏又氣又好笑。

讓你沒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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