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位于後山山頂處的孤墳,應當是鮮有人來,野草遍生的,但奇怪的是這兒似乎常有人照看,墓碑上無甚塵埃,墓前甚至放了兩盤貢品。

簡含之不在意黃土髒衣,直接跪坐在了墓前,撫了撫墓碑。

沈漪目力不錯,看清了碑上刻的字。

——先恩君李悠之墓。

李悠,就是村民口中那位李姨嗎?這碑又是誰立的?李悠是誰的恩人?若是簡含之立的,那她為何不署名立碑人?

問題一個接着一個蹦出來,沈漪眯着眼睛深思,第一次發覺簡含之的往事她一件都不清楚。

她的父母因誰而死?她與李姨又是怎樣的關系,是如何相識的?

皆是一概不知。

“這次回來,我已是金丹後期的修為了,尚且算得上不錯吧?”

沈漪忍不住先抛開疑慮腹诽。

何止算不錯啊,這話被旁的人聽見也不怕別人罵她凡爾賽。

那邊的簡含之垂下腦袋,前額磕在墓碑上,仿佛是在依靠着誰一樣,周身樹立起的冰牆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她依戀地蹭了蹭冰冷的墓碑,嗓音溫軟,“李姨,我想你了。”

“我又被騙了,我倒也不怨她,她就是那樣冷情的人,我本是知道的。”

沈漪:……我哪有!

“怪我自己……”簡含之嘆了口氣,“興許是一個人太久了,一點與平日不同的新鮮玩意兒都能叫我不自控地被吸引。”

沈漪瞪大了眼睛:誰是新鮮玩意兒?!你給我說清楚!

簡含之沒有說很多話,更多時間只是靜靜地靠在墓碑上,像是在汲取力量一樣。

天邊雲層逐漸染上層豔麗的橘彩,山腳的炊煙彎彎繞繞着映入風景裏,宛如身處山水畫中。

就在沈漪開始擔心簡含之是不是腳麻了以至于起不來時,簡含之直起身子站了起來,朝着墳堆鞠了個躬後轉身進入身後的木屋裏。

閑置多年的木屋不像墓那般有人打掃,甚至還時常供奉,這裏的一切都無人來觸碰。

小小的木屋就只有簡單的兩個房間,大一些的那間采光好,正對着窗邊放了一張書桌,桌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距離書桌不遠處是一排的書架,除卻幾本閑書外,書架上整整齊齊全是治病救人相關的醫書,還有專門的一層放了一排的玻璃罐子,裏面放着草藥的标本。

雖說太久沒有打掃導致灰塵堆積,但物件的擺放無一不整齊,叫人一看就能清楚主人大抵是個講究人。

還能看出,屋子的主人大概率是個大夫。

簡含之挽起袖子開始收拾大房間,等到終于将房間收拾幹淨後,天也徹底黑了下來,正當沈漪以為她會歇在這間屋子裏時,簡含之離開了這間屋子,将門再次關上。

沈漪眼神游移,心中發寒,被自己的猜想驚得渾身一哆嗦。

她不會要和墓碑睡一塊兒吧!

卧槽!我的前徒弟竟是病嬌?!

還好是前徒弟,否則按穿越套路……我清白不保!

心有餘悸的沈漪摸了摸自己受到驚吓的小心髒,轉頭就看見簡含之打開了另一個房間的門,随手使了個清潔術法後便躺在了床榻上。

沈漪:……誤、誤會了,忘了還有個房間了。

腦子裏好久不見的黑衣小人突然蹦了出來,敲着沈漪的腦殼,一邊敲一邊罵。

黑衣小人:都叫你!不要!自我意識!過剩!自戀狂!

許久不見的白衣小人跳出來攔住黑衣小人:她也只是怕自己清白不保……

沈漪:……都給我從我的腦子裏出去!

夜晚的小屋沒有點燈,只有些瑩瑩月光照明,沈漪倒挂在窗外,影子延伸到床榻前的一步距離。

屋內的小房間床榻靠牆擺放,而床上的女人背對着窗口,和衣而寝。

聽着簡含之的呼吸聲漸緩,沈漪從窗口跳進小房間裏,站在簡含之身前像個老母親見到自家不懂事的娃一般嘆了口氣。

“被子都不知道蓋一下,着涼了怎麽辦?”

她目光在四下尋找了一番,沒找到什麽能存放被褥的地方,猶豫片刻,小心拉起了簡含之的手,打算蓋在了她的肚臍眼上。

只是剛拉起來,方才還陷在沉沉睡意中的人猛然驚醒,反手一抓将沈漪的手牢牢禁锢住。

沈漪剛想用力掙脫,但靈力一起又害怕傷到簡含之。

稍一猶豫,簡含之翻身而起,一個擒拿将沈漪控制住雙手按在床榻上,本命劍應聲而起,寒光一閃便貼在了沈漪的脖頸邊。

片刻間,沈漪以一個雙手背在身後,臉頰按在床榻上的姿勢被簡含之完全控制住了。

“自從我出關之後便一直跟着我,你是誰!”

沈漪:不敢吭聲.jpg

“我是……關心你沒蓋被子會着涼的好媽媽,不用客氣,叫我紅領巾就好啦哈哈……”

簡含之擰了擰眉,手上用力了幾分,被按着的人瞬間爆發出足以掀翻屋頂的慘叫。

簡含之一手制住她兩手手腕,另一只手掰過她的下巴打算把臉扭過來看清楚。

眼見着馬甲即将掉落,沈漪匆忙之下靈機一動往自己臉上丢了個易容術。

月光下,一張陌生的臉被映照出來,簡含之心中湧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你是誰。”

“我……在下,寒劍宗弟子安華。”沈漪目光堅毅道。

“劍修?”簡含之捏了捏這人觸感柔軟光滑的手心,有些狐疑。

劍修的手上怎麽可能沒繭子傷疤,摸着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的手。

不過寒劍宗出來的也不一定就是劍修,指不定就是法修呢,比如那位昭華尊上。

沈漪感受到自己的手心被摸了一把,從後脊梁骨蹿上來一股涼意,臉都快要吓白了。

她……她吃我豆腐!

又聽見問話,還以為劍修是簡含之的什麽特殊xp,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不是不是不是!我是法修!”

簡含之心中疑慮放下一點,若是寒劍宗的人……雖說還是不太樂意接觸,但一般來說不會是什麽壞人。

她又伸手往沈漪的臉上摸去,重點摸索臉與脖子的交界處,搓了一通也沒發現有什麽人皮面具,這臉應當是原裝的。

也沒有在她身上嗅到什麽邪修的氣息,應該也不是邪修派來的。

簡含之算是徹底放下了心,低頭一看,卻發現被壓在床榻上的人滿臉通紅,雙眸裏滿是羞憤,像是恨不得咬死自己一樣。

簡含之遲鈍的大腦總算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在對方眼中是什麽樣子的了,當即撤身離開,面上也染上一層緋意。

“抱歉,我需要确認你是不是易容的,冒犯了。”

沈漪呵呵一笑:“哦。”

她帶着怒氣拉好自己在掙紮中弄亂的衣襟,上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蛋,挑釁道:“看見沒!不是人工的!”

簡含之撇開眼,“嗯。”

沈漪嘁一聲,心想用靈力制成的易容要是能被她摸一摸就摸出把柄,那原主這幾百年就白活了,還穿什麽越啊,以死謝罪吧。

“那寒劍宗的令牌,安姑娘有嗎?”

沈漪一愣,心虛一瞬後瞬間挺直腰杆,“有啊!”

她在自己的儲物戒指中翻找了一會兒,果不其然在犄角旮旯裏找到了刻着寒劍宗宗門印記的金屬牌子。

她拿出來放到簡含之面前晃了晃,“看見了沒?現在信了吧。”

雖然她不是真正的安華,不過沈漪曾經也是寒劍宗的,肯定也會有證明身份的身份牌。

簡含之将那令牌拿在手裏仔細端詳,片刻後辨出了真僞,這的确是真的。

“是吧!居然不相信我!”

“所以你跟蹤我是為了什麽?”簡含之眯了眯眼,打斷了她莫名其妙的嚣張氣焰。

“這個……”沈漪左顧右盼,支支吾吾。

在簡含之眼神越發危險,手已經摸到劍柄時沈漪驟然道:“還不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

沈漪越說越有底氣,“不然呢!我又不認識你,我為什麽要一直跟着你啊!就因為你長得好看嗎?我像是那麽膚淺的人嗎?!”

簡含之語塞,“我何時說過你跟着我是因為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又被打斷,沈漪用力一拍床榻,“還不是因為達城的邪修!”

簡含之一愣,“達城的邪修與我何幹?”

她的确是知道達城的邪修,還知道那邪修殺了個修士,不過她又不認識那兩人。

“邪修是秘境裏被你砍掉頭又逃走的那個,他奪舍了在達城客棧中打劫你們的其中一人,又将另一人殺掉了,你說和你有沒有關系?”

“貌似……還是沒關系。”

沈漪恨鐵不成鋼,“怎麽會沒關系!萬一他記仇要來殺你呢!”

簡含之瞥她一眼,“你是何修為?”

沈漪怔了一下,回憶片刻,“元嬰中期。”

“他是何修為?”

“煉虛後期。”

簡含之垂首,撫着自己的本命劍,泛着寒光的劍身微震,似乎是在回應着劍主一般。

“既如此,你來又有何用?”

“你!”沈漪發現自己的怒氣總能被簡含之輕易挑起,她深吸一口氣,別過頭,低罵道,“不識好人心。”

“話糙理不糙。”

“這怎麽能一樣!我寒劍宗門人廣布天下,就算我只有元嬰,但只要有我在,遇見了邪修我直接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沈漪毫不客氣地幫寒劍宗吹牛,那架勢好像她真是寒劍宗的弟子一樣,對自己宗門充滿了信任。

不過簡含之并沒有因為她的言論而動容,依舊是一副“不需要你多管閑事”的冷淡表情。

“他既然已經記恨上我了,便會找準機會來殺我,就算是修為更高的人跟着,也不可能十二個時辰貼身保護,總能叫他找到我獨身一人的空子。”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簡含之目光淡漠,“安姑娘不必再跟着我,在下不需要你的保護。”

沈漪直直地看着她,半晌身子一歪躺倒在床榻上,發出細細的輕鼾聲。

“……安姑娘?”

“別吵,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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