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這個…小長生啊……”沈漪幹笑了兩聲, 坐到了鹿長生面前,“拜師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你不能因為我救了你就想拜我為師啊。”

“可是……”

她話還沒說完, 沈漪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況且就算你敢拜師,我也不敢收啊。”

“不敢收?”鹿長生疑惑又急迫,“為何不敢收?是我有什麽地方不合恩人的标準嗎?”

“不是, 跟你沒關系。”沈漪瞥了邊上的簡含之一眼,轉而朝鹿長生招了招手,等人湊過來以後,附耳低聲。

“偷偷告訴你, 我其實有一個徒弟了,但我徒弟脾氣超級大!而且占有欲還強!要是被她知道我又收了徒弟的話,我就不要想回家了!”

這話自然是诓鹿長生的, 真正的原因只是沈漪怕誤人子弟而已 , 不過鹿長生肯定不會覺得自己會耽誤她。

所以沈漪就拿簡含之當擋箭牌, 除此之外……當着簡含之的面說她壞話還怪刺激的嘞!

這點距離自然逃不開簡含之的耳朵, 聽沈漪說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樣, 她反倒有些想笑。

沈漪不如她悠閑, 費盡口舌勸鹿長生三思,狠下心一次次拒絕淚汪汪的小鹿, 最後終于将人說服。

她往椅背上一靠, 說那麽久話, 感覺喉口快要冒煙了,于是拿起手邊的水就往嘴裏灌, 剛一放下就聽見簡含之那好聽的聲音幽幽從一旁傳來。

“那杯水是我的。”

沈漪頓了一下,看向已經見底的茶杯, 猶豫片刻道:“抱歉啊,那我再給你倒一杯?”

簡含之偏開眼,“不用。”

淡淡的尴尬氛圍萦繞在二人之間,沈漪莫名不自在,幹脆又看向了低着頭不說話的鹿長生,遲疑一會兒,終究還是将手按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輕柔地撫了撫。

細細的嗚咽聲逐漸大了些,簡含之站起身,自覺離開房間給兩人空間。

門外那只見錢眼開的狐貍倚在牆邊,一手拿着煙杆湊在嘴邊,氤氲的煙霧模糊了她那雙上挑的狐貍眼,只能隐約瞧見那雙眼往自己這瞥了一下。

“怎麽被趕出來了?”年悅往身側挪了挪,給簡含之騰了個位置站着。

簡含之沒往年悅那走,反而挑了個離她遠遠的窗臺邊上站着,看着她手中的煙杆眉心不自覺皺了皺。

見她不回話年悅也不覺得被冷待了,畢竟這兩位大金主別說耍點小脾氣了,除非要把春玉樓炸了,其他的事她完全可以接受。

不過遇見簡含之這樣的,年悅還是免不了起逗弄之心。

年悅将煙杆轉了兩圈,而後踱步到簡含之邊,微風穿過窗戶将煙杆上方的直煙吹散,淺淡的煙草味道鋪滿了簡含之周圍的空氣。

她眉心更緊了些,不滿的眼神看向年悅,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距離。

年悅樂得笑眯了眼,在簡含之強烈的視線壓迫下收起了煙感,單手手肘撐在窗棂。

她朝簡含之眨了眨眼道:“哎呀……真是舍不得你們走呢。”

簡含之懶得理她,“是舍不得錢吧。”

“小妹妹說話真不好聽,姐姐的心都被傷到了。”

熟悉的大腦昏沉感襲來,簡含之心中一驚,迅速閉眼默念清心咒,直到恢複正常才又睜開眼警惕地看向年悅。

看她笑嘻嘻,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問題的樣子,簡含之只能嘆了口氣,擡步往樓下走。

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而此時房間內的場景就顯得溫情多了,滿臉淚痕的鹿長生把臉埋在沈漪懷裏,身體一顫一顫抽泣着。

沈漪摸摸她的腦袋,安慰道:“好啦好啦,以後會好起來的,以後你就跟着年悅姐姐,她會照顧你的。”

鹿長生的腦袋一頓,随後緩緩擡起,滿眼的不可置信,聲音難掩哭腔。

“為、為什麽?”

沈漪笑了笑,滿眼的溫柔和藹,向來跳脫的人此時卻十足像個值得依靠的長輩一般。

“因為年姐姐她喜歡你,想留你下來啊。”

一聽便是假的。

鹿長生迫于生存,早早就對人性有了清晰的了解,年悅那樣典型的商人怎麽可能有那樣的善心。

不用想也知道是恩人用錢財為自己換取了一個歸處。

鼻子又開始泛酸,鹿長生想,她定是花光了此生所有的運氣才能遇見恩人。

她咬着後牙抑住眼淚,鄭重道:“恩人,鹿長生未來有出息了,定會去尋恩人,到時定待恩人如再生父母。”

沈漪原也被氛圍煽動開始眼熱,可看見鹿長生憋眼淚憋得眼眶通紅,鼻翼翕動,咬着後槽牙,以這樣的表情鄭重其事得給自己承諾。

她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兩手揉揉鹿長生的臉蛋,越笑越開懷。

突如其來的笑聲打斷了煽情的氛圍,鹿長生眨了眨眼,低下頭,抿着唇笑,睫毛上還挂着未落的淚珠。

“恩人。”她忽然擡頭,“長生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沈漪一愣,兩個名字在腦中轉了一會兒,片刻的遲疑後她看着鹿長生的眼神,原來的想法被否定。

“識字嗎?”

“認得一些。”

沈漪拉過鹿長生的手她,攤開平向上,伸出食指在她的手心一筆一劃寫出自己的名字。

而後把鹿長生的手蜷起,沈漪眨了眨眼笑道:“能不能記住就看緣分咯。”

沈……

不待鹿長生想出第二字,沈漪就站起身拂了拂衣裳,“好了好了,我也要走了。”

那抹潇灑的身影走到門口時停了片刻,留下了一句帶着笑意的,“有緣再見。”

鹿長生愣坐在地上,像是意識到什麽一樣忽然站起身,把手伸進放涼了的茶杯中蘸了蘸,一筆一劃在桌上描摹出方才所感受到的。

沈……沈……

她咬着嘴唇,死盯着那陌生的字。

“沈漪?”慵懶的聲線在身後響起,鹿長生陡然一驚,下意識捂着頭想蹲下,剛擡起又停住,迅速将桌上的水痕抹掉。

看見桌上只剩些未幹的水跡,再看不出字跡的模樣,她才松了一口氣,轉身朝後看去。

身後狐妖手中慢悠悠轉着煙杆,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早已模糊不清的水跡,忽而一笑。

“哎呀呀,早知道就多要些了,昭華尊上沈漪可不缺錢。”

她微彎下身,伸出食指推着鹿長生缺了一塊的角,鹿長生迫不得已擡頭注視着她。

血色指甲在鹿角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白痕,那雙狐貍眼眯了眯,屬于野獸的獠牙從唇間彈出一些。

“拿你去換好不好啊,小長生。”

在生死間摸爬滾打練出的對于危險的直覺瘋狂發出警報,身體下意識想臣服,卻在聽見年悅的話時陡然僵住。

不行……不行……自己不能成為恩人的把柄!

鹿長生忍住顫抖,眸色愈發堅定起來,仿佛下了必死的決心。

霎那間她抓住手邊的茶碗猛地往桌角砸去,随着茶碗破裂聲,飛濺的血液與尖利的碎片朝她纖細的脖子刺去。

年悅瞳孔瞬間豎立起來,在碎片戳穿脖頸的前一秒将狠心赴死的小鹿崽子控制住。

九只尾巴在下一刻齊齊從裙底冒出來,年悅捏着鹿長生的手腕,巨大的力氣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但那固執的崽子憋紅了臉還在嘗試殺死自己。

“你給我停!”

巨大的威壓鋪開,鹿長生面色驟然一白,全身發軟癱在地上動彈不得,但那雙圓眼還盯着手邊的茶碗碎片。

手心血淋淋一片,被碎片割得皮開肉綻,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手指動了動,還在試圖握住碎片。

年悅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想死的人!

“行了行了!我跟你開玩笑呢!”年悅翻了個白眼,氣得想罵人。

見鹿長生完全不信自己,她深吸一口氣,“我打不過沈漪!可以了吧!你滿意了吧!”

此話一出,鹿長生果然沒了自裁的打算,渾身的勁一松,整個人癱在地上。

“沒見過你這麽犟的小屁孩。”年悅往邊上一坐,煙都不抽了,就上上下下打量着鹿長生。

聽着吐槽的話像是對她頗為不滿,可那雙狐貍眼裏分明是洋溢着滿意與說不上來的複雜。

半晌,她忽然伸腳勾住鹿長生下巴擡起,“喂,給你個機會跟我學本事,要不要?”

……

“簡含之,我們要往哪走啊?”沈漪兩手枕在腦後,悠哉游哉跟在簡含之身後。

城外的風光恢複了自然風味,一花一木一草一樹,全是因着自然天性而生,沒有一點人為的幹預,連空氣都充滿了大自然的清新。

簡含之一手拿着羅盤,一手拿着一張地圖,擡頭看了看太陽的方向,判斷了一會兒後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先往妖族王廷的方向走吧。雕刻那枚玉佩的玉料來自王廷附近的山脈,一般雕刻師也會在原料附近生活工作。況且雲藝的師門也在那附近,我們先去尋她,有她在也方便些。”

“雲藝,又是你那個朋友啊。”沈漪狀似無意一般舊事重提,低頭踢着腳邊的小石子,好像對她的回答全然不在意,實則耳朵已經豎了起來。

簡含之将一切收進眼底,忍不住腹诽道,她還真是在意雲藝和自己的關系,

她聳了聳肩,“是啊,畢竟之前我只有她一個朋友。”

之前只有一個,那這意思就是……

沈漪挑了挑眉,看向她,“之前?那現在呢?”

總是行事利落幹脆的女人有些刻意地躲避了她的視線,扭捏又坦率。

“現在,多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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