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廣闊的湖面上一個清麗美人朝自己溫溫柔柔的笑, 挺翹的鼻尖上落下滴水珠,月光映襯下那肌膚白得發光,仿佛被水浸潤透了一般。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飾,沈漪時至今日才驚覺這句話的含金量。
她不過一晃神的時間,水裏的那人已經悠悠游回了岸邊, 沈漪下意識看了過去,再次看呆了眼。
簡含之一步步離開湖泊,暴露在水面之上的部分越來越多,浸滿水的衣物緊緊裹着她的身體, 将身材曲線毫無保留地全數展現出來。
平日裏被衣裳領口遮掩的鎖骨更是大方展示着存在感,尚未擦盡的水珠順着肌膚曲線流向衣物遮掩之處……
沈漪反應過來,立馬一手擡起捂住眼睛, 另一只手指向簡含之, 雙頰升起薄紅, 分不清是羞是惱。
“你先把外衣穿起來!”
看她反應如此激烈, 簡含之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而後擡眼疑惑地看向沈漪, 有些不解她為什麽要捂眼睛。
不就是沒穿外衣嗎?又不是沒穿衣服。
她沒多想, 撿起了之前丢在地上的外衣,走到沈漪身前, 拉住她的手将她的眼睛解放。
“穿好了。”
手被簡含之握着, 沈漪不自在地睜開眼, 瞧見那玲珑曲線被外衣蓋住,她面上溫度也逐漸降下來。
又往下一看, 簡含之腳邊的衣角仍舊滴着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含羞的情緒暫時被抛到腦後, 她擰着眉,掙開簡含之的手,雙手按在對方肩頭,下一瞬濕透的衣裳便又恢複了幹燥。
“你們劍修身體再好也要注意一點啊,濕答答的衣服穿着不難受嗎?”
她就這樣自然地掙脫開了簡含之的手,動作絲滑到好像方才看着簡含之濕身臉紅的人不是她一樣。
明明這才是平日裏的沈漪,簡含之卻又莫名有些落差感,她垂下眼,身側的手指搓着衣角。
隐隐的挫敗感湧上心頭。
沈漪不清楚簡含之在想什麽,見她不說話也沒多在意,畢竟她平日裏就不愛說話。
“好了,我們回去吧。”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秀氣的哈欠。
“昨晚為了照顧你和小混血我都沒敢合眼,我要是個沒修為的凡人,可能都猝死了!”
說着她率先往前走,簡含之嘆口氣,暫時将對自己的審視擱置一邊,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夜晚的蟲鳴鳥叫皆停歇,只有一些夜行動物發出點細碎動靜,柔和的月色下兩人并肩而行,自然地低語交談。
“小混血醒了?”
“是啊,對了,她說她叫鹿長生,我們以後就別叫她小混血了。”
“鹿長生……”
“長生長生……”沈漪念了兩遍這個名字,“她父母一定很愛她才給她起了這麽個名字。”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眸色染上失落,抿了抿唇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她的異常表現得不太明顯,只是依舊逃不開簡含之的眼睛。
對于父母的話題簡含之沒什麽交流經驗,她自己小小年紀就經歷了父母的離去。
曾經那些父母陪伴的童年記憶已經模糊得分不清是真實發生,還是午夜夢回後自己為自己編織的美夢。
對于父母的話題,她實在不知道該勸導安慰些什麽。
更何況如今沈漪的情況不明,她連對症下藥都做不到。
她是曾經聽說過昭華尊上的父母早逝,但現在的沈漪不是那個昭華尊上了。
無論是因為失憶,還是說真的被奪舍了,簡含之都堅信她不再是原來那個了。
想來想去,還是轉移話題最為穩妥,恰好有個現成的話題。
簡含之毫無預兆地從懷裏掏出寒劍宗的令牌,遞到沈漪面前。
“對了,那個搶令牌又把鹿長生打傷的人今天來了春玉樓,我發現之後把令牌搶回來。”
她輕描淡寫就把今晚發生過的血腥場面略了過去,一點給沈漪詳細講解斬首場面的意思都沒有。
沈漪接過令牌,難以置信地撫摸着令牌上熟悉的紋路,心中那淡淡的憂傷被她完全抛到了腦後,只剩下驚喜。
“我的天!你也太厲害了吧簡含之!”沈漪激動地快蹦起來了,捧着令牌猛親了兩口後又小心塞回了懷裏。
“沒想到會這麽巧,你居然還會碰上他,不過簡含之你是怎麽認出來這塊是我的令牌的?”
沈漪滿眼期待地看着簡含之,她是真的好奇簡含之怎麽确定這塊令牌是自己的。
但這事兒的真相簡含之顯然不會告訴沈漪,沈漪的馬甲簡含之現在還不想幫拆穿。
如果可以,簡含之想希望未來有一天,沈漪可以親口将真相告訴自己。
所以簡含之答道:“他在春玉樓喝酒,喝醉了之後就開始炫耀自己搶了一個混血的令牌。我聽着描述很像鹿長生,就等他離開後綁架了他,問清楚真相後把令牌拿回來了。”
“自作孽不可活。”沈漪皺了皺眉,她不用問都知道這人落在簡含之手裏必然讨不了好,最少也是一頓打。
她也不想為這種人多浪費腦力,轉頭又去誇簡含之,把人誇得好似天上僅有,地上絕無一般。
沒聽見回應,沈漪扭過頭看向簡含之,見她雖抿着唇不講話,但眉目舒朗,一瞧就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沈漪唇角弧度也越發大了起來,她拿手肘戳了戳簡含之,挑眉道:“你笑起來很好看嘛,以後多笑笑。”
簡含之笑容一頓,眼神飄忽有些不好意思,潔白的貝齒輕咬粉唇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随即忍住羞赧,又板起了臉,大步走在前頭,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淡極了。
“走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好嘞!”
……
經過幾日的修養,鹿長生的傷勢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既然令牌已經回來了,沈漪與簡含之便也打算離開。
這日風清日朗,沈漪将一個鼓鼓囊囊的錦囊給了年悅,無視了她笑得見牙不見眼,徑直朝房間走。
一推開門便瞧見簡含之與鹿長生坐在椅子上,興許是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不約而同扭過頭看她。
簡含之問:“好了?”
沈漪點了點頭,走進房間裏坐到兩人中間空着的那個位置,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吹着熱氣,一口口啜飲。
鹿長生低着頭,從沈漪的角度只能看見她抿得死緊的唇,桌下死死揪着衣角的手和被纖長睫毛遮擋的眸中情緒都隐蔽地藏在不為人知處。
沈漪要走并不是臨時告知的,而是提前了兩天就告訴了年悅以及鹿長生,即使有兩天的緩沖時間,可真到了離別這天,鹿長生還是久違地感受到了名為“不舍”的情緒。
左側額頭上的鹿角斷了一截永遠無法恢複,鹿長生不自覺憶起自己短暫的一生,似乎從記事起就開始了颠沛流離,在陰暗的角落裏茍且生活。
被拳打腳踢已經是生活的常态了,畢竟她這樣的混血就是社會的最底層,無論在人族還是妖族都是被歧視的群體,本來早就習慣了的生活……
沈漪杯中的茶見了底,她放下茶盞,茶盞底落桌發出一道細微的聲音被另一道更明顯的動靜完全遮蓋。
“撲通”一聲,鹿長生直直跪在地上,那雙透亮的眸子望向沈漪。
沈漪一下慌了,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想把人扶起來,發現拉不起來又轉頭朝簡含之投去求助的眼神。
而簡含之也愣了一下,随即幽幽偏開眼不與沈漪對視,端起茶杯假裝自己在喝茶。
這件事說到底是沈漪與鹿長生之間的事,她不好多言。
沈漪求助無門,只好無奈地看向鹿長生,蹲下身扶住鹿長生的肩膀,企圖把人扶起來,“有什麽事站起來說行不?怎麽突然跪下了。”
鹿長生身側的拳頭攥着,堅定的眼神看向沈漪 ,一字一句開口道:“恩人,您的大恩大德長生無以為報,唯有當牛做馬來還。”
“舉手之勞你不要太在意嘛。”沈漪用上了靈力總算勉強将人拖了起來,按在椅子上做好後,她松了口氣,擦擦額頭上并沒有的汗。
“恩人,你帶我走吧,長生雖然沒有修為,但手腳勤快,可以照顧恩人的衣食起居!”鹿長生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望向沈漪。
容貌姣好的少女請求自己帶着她,這誰能拒絕啊?
沈漪可以。
她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手腳也挺勤快的,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那、那遇見了危險也可以讓長生去吸引敵人!”
“……那我先前救你不就白救了嗎?”
兩人仿佛辯論一樣,你一句我一句,鹿長生提出一種自己的用處,再輪到沈漪否定,瞧着還怪有喜感的。
簡含之看熱鬧不嫌事大,姿态閑散地喝着熱茶,忽而鹿長生冒出一句話,
“恩人收我為徒吧!長生學得本事就為恩人效勞!”
“咳咳咳……”簡含之被這一句話嗆住,一時間咳得滿臉通紅,那邊還在辯論的兩人被她吸引去注意力。
但鹿長生主要的心思還在沈漪身上,不過一會兒便回了神,央求一樣看向沈漪,那雙鹿眸水潤潤一片。
簡含之平複呼吸,擡眼看向沈漪,眼神莫名透着一股危險的感覺,好像也在等着沈漪的回答。
沈漪注意到兩人目光的差別,不禁一愣,腦袋無措地不知該往左轉還是右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