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第 8 章
又過了幾日,沈清予工作恢複了先前的模樣,正常為顧客鑒定或估價。而盜竊一事段聿憬那方自始而終沒打算擡手,物品損壞,拿不出賠償,不論未成年與否對方都已申請刑事介入。
她的工作又再次陷入先前的忙碌。程旭哲也是,像是接到了棘手的案子,時常半夜都能聽見他在自己卧室通電話,有時更是直接留宿在公司。
忙碌閑暇時刻,她總會想起那天晚上的場景。
而那天對沈清予來說,就像是一場駭人的夢境。
許是兒時見過權利另一面的原因,她倒不是無比厭煩段聿憬,而是對他身後無望的權利資本感到恐懼。
那種感覺,就像是平凡的人類來到巨人國。自以為做出了無盡的努力,可那一切在巨人眼中不過揮揮彈指一樣簡單。
林诏對她如伯樂,因長相較為粗狂的原因,不少人見他的第一面都會下意識以為他不是個好人。
沈清予也不除外,尤其當時在校外碰面的時候。他熬了大夜開着SUV出現在學校門口,任誰看去都會以為是在蹲點。
那時的她心裏有股不知天高地厚地勁兒,就要留在北京把妹妹和爺爺接過來,也不顧危險與否走上前。
後來相處下,林诏是位十足面冷心善的人,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他對館內員工都會給予很大的幫助。
沈清予也怕個人原因,給林诏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回想起那天狹窄的暗室裏談話,光影旖旎,鼻息間氣息交錯,男人高大身形将她籠罩,暧昧血腥的氣息在四周無限蔓延。
寂靜的四周仿若聽到對方胸腔起伏的喘息聲,氣息逼近,男人擡手輕輕為她擦去唇角血漬,低沉的嗓音輕輕呢喃着那句話。
“讓你這樣難過,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語調随意,漫不經心地語氣像是在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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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予很讨厭這樣說話的方式,好似什麽都不在意,卻又作出一副溫和高不可攀的模樣。
可偏偏,段聿憬生來就是這樣的人。
冷淡的面容下藏着滿腹城府,不曾透漏的一絲的情緒,讓人永遠琢磨不透。
近日的委屈堆積在心底,不斷翻湧蔓延,伴随着晦暗寂靜的環境,此刻無數感觀在無限放大。
下一瞬,一道刺耳的鈴聲打破了這場寂靜。
眸光微顫,聽着這道專屬的鈴聲,沈清予腦海裏瞬間浮現出程旭哲溫柔的畫面。
此刻她就像大海裏孤寂的獨木舟,從未有過的絕望和憤恨借着酒意在此刻迸發。
她張着發哽的喉嚨想要說些什麽,可又覺得不論說什麽都是無用之功。
她側過臉拍開男人抵在頰邊的手掌,用力拉開兩人距離。擡眸看了近在咫尺的男人,眼裏的怨意盡顯,随後推開虛掩的房門頭也不回離去。
那一瞬她走的決然,沒去想日後該如何,也沒想這一舉動會不會給他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直到第二日酒意完全散去,才稍稍覺得後怕。
她擔心的不是自己,最不濟也是收拾東西回揚州和爺爺妹妹一起生活。反而是林诏,不希望他因她而被卷入這些無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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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又過了一段時間,北京已經過了晚秋之際,陰冷的寒風吹在身上涼的刺骨。
如過早出門,還能看見空氣中飄然的冷霧,就連車窗也覆着一層寒霜。
而這段時間,沈清予過了一段正常生活,和先前平靜的生活那般,不再和那幾日一樣膽戰心驚。
這日她來的尚早,相比外面的寒冷,休息室內的氣□□日那般。
換好衣服後,她随意挽了下頭發,低眸瞧了眼時間,随後踩着高跟鞋朝另一間空閑休息室走去。
當初建館時林诏秉着一切從奢,單是供客人和員工的休息室便建了好幾間,其中這間便也成了廢棄房間,除了時不時放置些雜物,其他時間很少有人去。
房門推開,涼意瞬間襲來。
她看了眼一旁開關鍵,随即明白過來。
暖氣沒開。
罷了。
從隔層內拿出先前放的香煙和打火機,随着啪嗒一聲,很快一縷薄霧随着微風飄入空中。
她站姿随意,修長的手臂随意搭在窗外,微仰着下巴望着消失在空中的霧。
和她一樣渺小。
忽然,身後傳來門把手的轉動聲。
沈清予朝後看去,只見項雲端着一摞匣子進來,看到她也是愣了幾秒。
“清、清予姐?”項雲語調磕絆,有那麽一瞬像是懷疑了自己的眼睛。
在她看來清予姐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美得不可方休。而此時,指尖夾着一根快要燃盡的香煙,萦繞的煙霧飄起,似是為女人面容上覆了一層薄紗。
項雲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或許魅惑二字便能稍稍概括。
沈清予淡聲應着,側身将煙頭熄滅,“把門關上。”
“啊?哦。”項雲放好東西折回去關門,又小跑似的走過去閑聊,“姐,你什麽時候來了?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剛來沒一會兒。”沈清予輕聲應着,“其他人來了嗎?”
項雲搖頭:“時間還早,就彤姐還有比我早來一年的幾個人來了,其他人都沒來。”
聞言,沈清予小幅度點頭,清澈的眸色再次望向窗外冬日凄涼的光景。
項雲好奇跟着看了眼,實在搞不懂光禿禿的樹枝有什麽好看。
“姐。”她藏不住事,好奇問:“我平日裏怎麽沒見過您抽煙。”
“不常抽,偶爾想起來才會。”沈清予斂眸笑了聲,嗓音低柔:“小孩子別學。”
剛那一幕她确實有回去想模仿一下的沖動,不過想了想自己樣貌有一點抱歉,這個想法瞬間戛然而止。
項雲心虛的摸了下鼻子,“姐,我知道啦。”
兩人随口聊了幾句,項雲覺得冷,搓着手臂連忙走了。
眼前再次陷入先前的寂靜,沈清予活動着僵硬地指腹,拿出手機給爺爺轉了一筆錢,之後又退出去給妹妹額外轉了一筆。
[零花錢,高二好好學,跟不上跟我說,我找人給你補習。]
消息發完後,沒過幾秒對話框便彈出一條消息。
妹妹:[我知道了姐姐,你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有人欺負你和我說,我幫你揍他!]
妹妹:[姐姐你放心,我會考到北京,帶着爺爺一起過去。]
看到這兩條消息,沈清予沒再多說什麽,只叮囑妹妹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北京不行別的城市也可以。
不論哪裏,她都可以過去找他們,只要他們三人可以逃離揚州,那從小到大的流言蜚語便會随着離他們遠去。
從休息室出來後,沈清予再次陷于忙碌的工作中,等忙完後時間已經将近傍晚。
此時外面天色已經有暗下的跡象,她端坐在落地窗桌前,一雙勾人的眼眸垂下,時而落在窗外驟變的光景,時而盯着手中物體。
此時的她戴着一副專業特殊材質手套,慢吞吞地擦拭着手中自然沁色的古玉。
在這不算靜的房間內,周遭穿着相同衣物的同事交耳低談,而她低眉認真投入的模樣,與之格格不入。
手中的珑擦拭裝好,她又拿起一旁的玉勒,正順着輪廓仔細端詳着,耳邊同事交談的聲音逐漸消失,顯然已經忙完離去。
她樂得清靜,繼而沉寂其中。
等忙完後,天色已經完全靜了下來。
泛酸的腰肢讓她此刻不想動彈,索性随手拿過手機無聊翻着。
白皙的指腹輕觸點開朋友圈,她無所事事地翻看着其他分享的生活。
因性子問題,她并不是個朋友多的人,好友列表大多都是同行或者老師,先前的同學幾乎都已經躺列,只有少部分性格開朗活潑的人時常在朋友圈活躍。
瞧着大學同學幾日前分享的旅游日記,下面還有宋京迪評論求安利城市。
她輕笑了聲一眼略過,輕劃到下一頁時,入眼地則是一個較為熟悉又陌生的頭像。
指尖稍頓,她這才反應過來是段聿憬幾天前發的朋友圈。
只一張城市夜景,瞧着那建築像是在國外。而這張照片最惹眼的則是在右下角稍稍露出金色發絲。
顯然是女人的。
長睫微斂,沈清予抿唇退出朋友圈。
她早該知道的,男人沒有例外。
從品緣閣出來後,寒風襲卷着山間枯樹。
散落的長發被寒風迎面吹起,沈清予下意識攏了攏身上衣服,視線落在不遠處熟悉的車輛時,不禁加快腳步上了車。
“你今天怎麽來了?”她伸出冰涼的手指抵在風口不斷搓着,笑問好友。
宋京迪一副我沒聽錯的神情,“你忘了嗎?我提前三天跟你約的,有家新店開業說好要一起吃飯的。”
沈清予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面露歉意,“最近太忙了,等會兒我請客。”
她們兩人之間沒有那麽多虛讓,宋京迪也沒跟她客氣,應了聲‘行’驅車朝山下駛去。
吃飯的地點在國貿附近,沈清予到現在不知是什麽菜系,只知道每日限量再加上推廣力度大,來的人自然很多。
偏偏宋京迪是愛湊熱鬧的一個。
霓虹景象一閃而過,額間抵在泛涼的車窗,她望着窗外不斷倒退的高樓大廈,拿着手機随手回着消息。
眼看快到,宋京迪張嘴沒好氣地罵了句前面堵着的車輛,又問:“誰的消息?程旭哲的?他要來找你嗎?”
“項雲的。”沈清予小幅度搖頭,收起手機,“旭哲最近工作挺忙的,回來基本都是半夜。”
“是嗎?剛轉正的律師有這麽忙嗎?”宋京迪狐疑随口問了句,沒等好友搭話,正巧前方堵塞的車輛緩緩向前行駛她立馬轉移了注意力
也是這一刻,程旭哲給她發了消息。
剛回家,問她是不是還在加班,要去館內接她。
沈清予擡眸看了眼樓頂的牌匾,拍了一張給男友發過去。
[和京迪在外面吃飯,你今天不加班嗎?]
程旭哲:[臨時通知下班的。]
程旭哲:[沒事你和朋友玩,上次出門見你臉色不好,我在家給你炖點湯補補。]
消息發完後,宋京迪正好停穩車輛,兩人同門口服務員報了預約號,來到了先前預約號的位置。
這家餐廳裝橫風格格外雅觀,整個偏暖黃調。
宋京迪小聲嘀咕着:“看上去還不錯,不知道好不好吃。”
“今天是營業第一天嗎?”落地鏡倒映着她的輪廓,俯瞰着繁華的景象,沈清予收回視線好奇問:“今天限量只有我們這幾桌人嗎?”
“應該吧……”宋京迪左右望了眼,不确定道:“也有可能還有的沒來,不過我聽說這裏不翻桌。”
兩人和往常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卻不知另一處角落正有人窺視着她們的一舉一動。
盛琦滿意欣賞着偷拍的照片,想也不想直接點開微信和某人發了過去。
瞧着好友的壞笑,徐奕清習慣地嘆了口氣,“收斂着點,別讓二叔動怒。”
“我有分寸。”盛琦揚眉,“放心好了。”
徐奕清狐疑地看了一眼,視線不禁又看向窗邊安靜的女人,“所以你剛才的意思是二叔看上她了嗎?”
盛琦拖着嗓“嗯”了聲,“你不是跟二叔關系最好嗎?怎麽這兒都不知道。”
聽到這句話,徐奕清沒忍住翻個白眼。
連續半年不間斷的出國回國,繼續休息的日子都沒有,哪來的時間知道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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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聿憬收到消息的時候剛下飛機。
藍調的天色像似布着一層灰蒙蒙的薄紗,他步調不快,靜靜地聽着一旁助理工作彙報,淡然的眉眼始終含着運籌帷幄的姿态。
回到車上,望着窗外的寂靜,段聿憬随手拿過一旁文件翻看着。
寧靜的夜色,忽然被一道刺耳的提醒音打破。
他慢條斯理地合上文件,拿過一旁手機,骨節分明的指腹輕觸,點開盛琦剛發來的圖片。
照片中的女人穿着簡單,耳邊碎發散落,彎起的唇角露出不明顯的弧度。暖黃色的燈光落在她單薄的背影,白嫩的指腹搭在修長後頸處。
她就像雨霧中冒出的嫩芽,無論何時都透着清冷憂愁的神色。
狹長的眸色不動聲色暗了一度,他退對話框,撥通了對方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