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 28 章
眸色微怔, 沈清予沒想到有一天還會接到程旭哲的電話。
抵在手機背後的指尖忍不住微顫,她緊咬着唇裏內肉,回想起那幾日的場景, 情緒止不住在胃裏翻滾。
她強裝着鎮定,淡聲問:“有什麽事嗎?”
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司機又再次将聲音調低了點。
對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沈清予緊抿着唇, 眼睫低垂。
程旭哲原本有許多話都想說,但在聽到曾經溫柔的女朋友态度這麽冷淡, 一時間他像是被噎住了那般。
“也沒什麽……”他支支吾吾說着:“清予, 你最近忙嗎?”
“今天剛開始上班。”她聲音很低, 糾結的扯了下唇:“沒什麽事就先這樣吧,我還在車上。”
說着,她将手機拿遠準備挂斷。
緊接着,聽筒再次傳來熟悉的聲音,不同以往的是比以往的都要焦急。
程旭哲緊緊抓住桌角, 連忙說:“先別挂清予,我有事找你。”
沈清予擰眉, 再次将手機抵在耳邊, 靜了幾秒,道:“你說。”
“見一面吧。”像似怕對面人拒絕,程旭哲忙說:“當面說行嗎?不會耽誤你很久。”
沈清予沒懂程旭哲的動機,但也不想把兩人關系弄的太僵。
畢竟在一起的那幾年, 只有他始終如一的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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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思慮着該怎麽辦, 可腦海中閃過無數次的想法都被她一一否認。
她沒答話, 電話裏面的人也就靜靜的等着,沒再催促。
過了幾秒, 她無聲點頭,長睫微斂,抿唇說:“什麽時候?”
“現在可以嗎?”程旭哲低聲問:“你有時間嗎?”
程旭哲像似等不及,沒有給她說話的時間,接着說:“如果可以的話,能來君肴嗎?我在這裏等你。”
兩人并沒有在電話裏說太多,沈清予自認為是了解程旭哲的,看似不是個堅定的人,但對心裏認定的事或物總是不會改變。
所以,他既不想再電話裏面過多說,她只問了兩句沒再多問。
電話挂斷後,她俯身輕拍了下前面座椅,歉意道:“抱歉師傅,改去君肴。”
君肴是一家私廚,所在地理位置甚佳,收費雖比以往的高上許多,但好在環境和食物都是極為不錯,私密性也比其他的較強,幾乎常在北京生活的人幾乎都知道這家店,尤其是需要談生意的人。
司機答應的爽快,趁着前方路口改了路徑順勢拐向另一邊。
傍晚時分,陰沉的天色卻總讓人有種快要世界末日的錯覺。怕忽然下雨,路邊行人也紛紛加快了腳步。
沈清予到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将近半小時,她擡腳上了臺階,同侍應生說話的時,視線下意識朝裏面環視,一眼便瞧見窗邊熟悉的身影。
“不好意思,我看見我朋友了。”她側身朝侍應生說着,擡腳朝視線落在的方向走去。
時間不算早,彼時君肴吃飯來往的人比以往都要多,大多都是一些白領和金領趁着下班時間和同事繼續聊着工作上的事情。
遠處的程旭哲表情凝重,視線緊緊落在窗外,而後又想起什麽似的低頭翻着手機。
這樣的狀态,一直持續到沈清予走到桌前。
眼前陰影忽然被遮住,程旭哲擡眼看清來人後,保持着先前和煦的姿态,起身拉開身旁的凳子,示意:“你來了,先坐。”
瞧着對面熟悉的男人穿着不菲西服、意氣風發的模樣,像是看到了高中初遇時穿着球服的他。
可一切,都變了。
沈清予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睫,而後獨自在對面坐下,淡聲問:“突然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程旭哲也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舉動,局促的攥了下手心,而後也跟着坐下。
瞧着對面熟悉的人影,他俯身将菜單遞了過去,語氣仍舊放的很輕:“我點了你之前愛吃的,你看看還想吃什麽。”
視線落在菜單上男人泛白的指腹,沈清予小幅度搖頭沒去接,小聲拒絕,而後重複着先前的問題:“找我有什麽要緊事嗎?”
程旭哲低頭似苦笑了下,像是對這段感情還存在着惋惜。
他說:“清予,我們不能做朋友嗎?在一起這麽久,就算不是男女朋友,親人也不行嗎?”
對于這番言論,她怎麽也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程旭哲口中說出來的。
畢竟之前兩人在一起看電影時,其中有一片段正好再講這些,當時程旭哲對這種行為特別抗拒,認為情侶分手後就該自覺消失不再出現打擾對方。
當時她沒經歷過這些,但也下意識認為情侶分開之後再去打擾不合适。
沈清予眉心緊皺,平淡的語氣摻雜着不解的語氣:“你覺得這樣合适嗎?”
她看了眼時間,指尖攥緊包帶,作勢要起身。
程旭哲察覺到,忙說:“我們分開太過匆忙了,從沒當面說過,就連拿東西你都沒親自出過面。”他說着,像似快要忍不住哭出來那般:“這段時間我真的不适應沒有你的生活,我每天只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克制不去想你,清予,我是真的”
四周不算靜,背景音樂烘托着整個餐廳的氛圍。
動作停頓,沈清予看向對面熟悉的男人,眼中不解再次擴散,“但現在來說這些不覺得太晚嗎?我們已經分開将近半年了。而且當時,我也有自己生活,顧不上這些。”
聽着最後一句,程旭哲面上的神情完全僵住。但很快,又恢複了先前的和煦。
他無奈扯着唇角,低聲問:“你身體怎麽樣了?我那次去看你他們攔着不讓我進去,聽護士說你傷到手了,嚴重嗎?”
“好多了。”沈清予垂下眼睛望了眼手心逐漸淡化的疤痕,抿唇說:“一直在用藥,手上的疤也快消失了。”
“那就好那就好……”程旭哲一直重複了好幾遍,視線再次落在女生精致的容貌上,他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心裏話不斷的打着腹稿,但在張唇那刻還是改了話鋒。
他側身拿過放在一旁座椅上的袋子,往前遞了遞,說:“我不是來故意打擾你的,只是那天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你落在書房的蝴蝶發夾,我記得你挺喜歡這個的,就想着給你送來。”
視線輕掃,沈清予拿過袋子随手放在一旁,輕聲道謝,“謝謝你。但旭哲,我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你身邊有新的人、新的生活。我也知道你那天說的是氣話,可在我這裏,始終是個過不去的難關。”
程旭哲內心焦急懊悔,可也知道無論在做什麽都沒有用。
七年的感情,他是想過要和清予結婚好好生活的……
沈清予沒有在餐廳裏待太久,一切話說明白後,她起身離開了這裏。
透過玻璃倒映,像似隐隐看到了高中林蔭樹下的少年,恍惚一瞬,少年在眼前消失,可心中的異樣仍在蔓延。
程旭哲原本想追上去,剛起身一旁的手
機便開始瘋狂振動。
他只能調整着呼吸接起點頭,“湘靈,你忙完了嗎?”
聽筒傳來女生元氣的聲音,“快來接我呀,等會就要下雨了。”
“好。”他應下,視線落在遠處穿着精致套裙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黑夜中。
從君肴出來後,沈清予随手在路邊攔了輛車上去。
回去的路上,陰沉的天上飄了淅淅小雨,雨水落在車窗上緩緩滑落。
額頭輕抵在一旁門框,望着窗外夜裏不斷倒退的景色,她微斂着長睫,內心異樣的情緒在胃裏翻滾。
她拿出袋子裏的發夾,劣質水鑽在夜晚的光線中泛着光亮。指腹摩挲着發夾上三只鑲滿鑽石的蝴蝶,隐約感到其中一只翅膀那裏鑽石脫落。
那是高考結束後的暑假,城市的整個角落都充斥着沸騰二字。
某天,少年得知她喜歡這種精致小巧的裝飾,正午頂着太陽找到她,從口袋裏拿出剛親手做好的發夾,紅着臉生澀地放在她手心。
七年的光景猶如老式唱片機似的在腦海中回放,最終停在高中畢業那天,少年穿着白T,站在婆娑的陽光下,說喜歡她。
情緒不斷蔓延,感受到空寂的內心,沈清予望着車窗上模糊的倒映,莫名想哭,可眼淚始終落不下。
這場雨越下越大,快到小區樓下的時候,她忽然收到了段聿憬發來的消息。
D:[下雨了,在哪?我去接你。]
她低眸看了眼,調整好內心翻湧的情緒,指尖慢吞吞在屏幕上滑動:[快到家了,還有幾分鐘。]
消息發完後,她又補充道:[我回我那裏了,沒回西苑。]
消息發完後,對面人沒再回複。
隔着屏幕,沈清予看不到男人的神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滿她做的決定。
車外的雨仍在下,沈清予沒等到消息索性收起手機,順帶将手心裏的蝴蝶發夾收好。
一切弄好後,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線,視線落在白嫩的手心上。
一條不太明顯的疤痕上,印着一只蝴蝶水鑽的影子,而那條疤痕,像似成為了蝴蝶落腳的枝葉。
摁上的印子消失很快,她只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
察覺到快到小區門口,沈清予攏了攏外套,輕聲說:“師傅,麻煩把我放在門衛旁的便利店。”
司機師傅應了聲,沒過半分鐘,又說:“小姐,那站有人,我把您放近一點兒,等會兒麻煩您走過去行嗎?”
沈清予低應了聲,提前将錢掃了過去,在車停穩時她提前将包舉過頭頂,推門冒雨快速走到一旁小吃店門外。
周遭來往許多人,但也有不少人像她這般站在廊檐下躲雨。
她看了眼對面便利店時,內心衡量着小跑過去的距離,可下一秒,視線落在不遠處傘下男人的身影。
雨水模糊了視線,男人只穿着簡單襯衫西褲,在這較冷的夜晚,連外套都沒有穿。他身形修長,優越的身姿就連四周的雨落下都在他身邊形成了一圈不太真實的光暈。
在這嘈雜的夜晚,随着他出現那瞬,四周好像都靜了下來。
垂下的手指下意識緊攥着衣角,沈清予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快到了她身旁。
神情微愣,她仰着白皙的小臉,疑惑地問:“二叔……你怎麽過來了?”
段聿憬扯着唇角,伸手将眼前女孩拉到傘下懷裏,不可否認地笑說:“不忍看你淋雨。”
話落,他垂下手握着女孩手心,指尖順着指縫交叉,“走吧,上去。”
沈清予慢半拍的點頭,雨幕中緊緊貼在男人溫熱的身旁。
許多時候,她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就好比現在,明明還未從見過程旭哲的情緒抽離出來。但此時隔着男人臂膀單薄的布料,感受到身旁的溫度,她一時間竟有些控制不住的貪戀。
豆大的雨水落在傘面上振的啪啪作響,路邊燈光倒映着兩人的模糊交疊的身影,而這一路快到單元門前,沒有一絲雨水落在她身上。
熟悉的氣息混着青草香湧入鼻息,沈清予小幅度晃着腦袋不再去想那些,擡眸望着男人微抿的唇角,說:“我還以為你會讓我過去西苑。”
段聿憬低眸慢悠悠睨了女孩一眼,語氣平淡:“在你眼裏,我那麽不是人?”
沈清予搖頭否認,就算是,她也不能實話實說。
“不是。”她彎唇輕笑,擡腳邁過眼前水坑,說:“畢竟我這裏挺小的。”
段聿憬無聲扯了下唇角,半推半就地攬着她。
他聲音很輕,卻又隐隐透着無奈:“是挺小,但你在這裏。”
寒風帶動雨水劃過耳邊,男人單薄的布料滑過手背,她不禁加快了腳步,直到進了單元門才放緩步調。
長睫微斂,沈清予仰頭彎着唇角,“那下次我去你那裏。”
“哪都行。”收起傘,電梯正好挺在一樓,兩人上去後,段聿憬平聲問:“潘老課上的如何?”
提起潘老,她眼裏盡是難掩的激動,她點頭應着,“挺好的。”
他說:“那以後接着上課,每周兩節,在西苑。”
沈清予驚訝地眨着眼睛,眸色中充滿了不敢相信。
以她對潘老的了解,尤其是這種較為敏感的時期,他不像是會理會像她這種剛出茅廬的年輕人。
耳邊響起清脆的‘叮’聲,電梯在她的住的樓層停下,她跟在男人身旁走了走去,好奇問:“可以嗎?潘老不是對外稱不在授課了嗎?”
段聿憬站在她身後若有若無地看了她一眼,虎口鉗着女孩的下巴挑起,俯身在她唇角上輕咬了下,低低的嗓音帶着沙啞:“他喜歡你聽課乖巧的樣子。”
潘老喜歡的是她對這行業的悟性,但不滿她這種沉悶的性格。
他扯唇低笑,又再次在她唇角咬了下,相同的位置,力道卻比先前的重了許多。
“嘶……”沈清予發痛想要躲閃,下一秒,男人低啞的嗓音再次響起。
許是剛從外面回來的原因,男人勾人的嗓音帶着涼意,濡濕的薄唇覆在耳旁,輕輕地說着:“巧了,我也喜歡你乖巧的樣子。”
同樣的詞,前者是帶着平淡的誇贊;而後者,則充斥着掌控欲,猶如高高在上不容違逆的主導者。
沈清予微張着唇,剛想說話,眼前視線被遮擋,站在身後的男人忽然上前輕輕捂住她的眼睛。
視線變得一片昏暗,耳邊似有若無地伴随着男人時輕時重的喘息聲。懸着的心發緊,她下意識擡手,指尖搭在男人泛着青筋的手腕上。
熟悉的氣息彌漫在四周,她身體本能朝後仰着,脊背貼在男人滾燙的胸膛,“段聿憬……”
段聿憬平聲說:“我帶你進去。”
耳邊響起指紋解鎖的聲音,他推開門,半攬着帶着身前的女孩朝裏走去。
“怎麽了?為什麽要捂着眼睛。”
沈清予自小對黑夜有種莫名的恐懼,盡管是在極其熟悉的地方,內心的恐慌仍是會湧上來。
她走的很慢,上半身幾乎完全貼着男人再走。而身後段聿憬也不催她,就配合着她步伐的節奏走着。
撲閃的長睫刮弄着男人手心,段聿憬有些難耐,就連呼吸聲也随着加重了許多。
一分鐘後,兩人緩緩停下腳步,随着周遭溫度變暖,沈清予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
她小聲問:“到了嗎?”
“嗯。”
感到眼前溫熱的觸感緩緩消失,她慢慢睜開雙眼,望着眼前所有,懸着的心忽然驟停,緊接着怦的一聲不斷加速。
她像是換了一個家,原本十分空落的落地窗前此時擺滿了各種裝飾鮮花,在肉眼可見的地方,氛圍燈圍繞着房間的每一寸。
周遭光暈昏暗,只有眼前橘黃的光影倒映,沈清予一時沒反應過來,呆愣地往前走了兩步,這才發現從電視機櫃旁一直到卧室門口,這麽長一條路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小巧精致的小物件,有的甚至還是淘不到的孤品,各種各樣的牌子,幾乎各個價值不菲。
除卻這些,還有的則是網上流行的各種抱抱桶,有花的、現金的。
忽地,耳邊響起‘啪嗒’聲。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側眸朝一旁餐廳導臺望去。
晦暗的陰影下,男人穿着一件單薄的黑襯衫,脖前的扣子解開幾顆,領口松松垮垮地落在肩上,金絲鏡框下看不清男人神色。
他嘴角松松地咬着煙,随意吐了口煙霧。深邃的眸色含笑落在她身上,語氣溫和懶散:“之前不知道,給你補的生日。”
長睫垂下,而她生日距離今天已經過去十三天了。
沈清予本不想去多思這些的,可視線落在男人漫不經心地神色上,內心翻滾的情緒猶如空洞那般無奈。她覺得這樣有些怪異,但還有一種說不上莫名的情緒。
總之,她不喜歡這種敷衍的态度,但也沒辦法。
或許以她這種身份來說,她應該感到慶幸,可她不想成為那種人。
盡管改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