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 29 章
四周光影昏暗, 萦繞的煙霧模糊了男人臉部輪廓,他姿态随意身子懶懶地倚着身後導臺,仰頭吹散眼前薄霧, 鏡框下深邃的眸色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他眼尾上揚,漫不經心地姿态讓她不禁想起在書房看到的那張相框裏的人, 朦胧的記憶重疊, 卻又顯得一些割裂。
段聿憬的眼神帶有占有的穿透性, 許是在情事上相處久了,沈清予某些時候總能一眼看出他的狀态。
周遭彌漫着暧昧漣漪的情欲, 她沒再去多想, 彎唇上前自然勾着男人脖頸, 本就輕清的嗓音在這夜晚顯得格外柔。
“謝謝你,專門給我準備了這些。”
段聿憬眉眼懶散,垂下的手掌随意抵在女孩纖細地腰肢,似有若無地摩挲着。
另只手夾去唇角泛着橘光的煙支,他笑得很輕, 說話間薄煙落在女孩頰邊一側,“沒怎麽過過生日, 喜歡嗎?”
許是自己也抽煙的原因, 沈清予對煙味并沒有那麽抵抗,反而她很喜歡段聿憬抽的這款煙,後味有種淡淡的清香,很誘人。
而對于這場突來的驚喜, 她內心有兩種不同的情緒。
坦白來說, 第一眼看到這一場景時, 她內心裏是激動和興奮的,她高興有人肯願意為她花心思。可直到看清眼前擺放的各種東西, 以及一旁男人不鹹不淡的态度,異樣的情緒忽然湧上。
這種感覺,就像給她過生日只為走個過場。
或許就是這樣,人總是貪婪的,總想要的更多,哪怕知道那件東西自己永遠也不會得到。
情緒收起,她眉眼彎彎,踮着腳尖在男人唇上輕輕吻了下,輕笑:“喜歡。”
女孩媚眼如絲,尤其是眨眼時,亮晶晶的。
喉結滾動,段聿憬随手掐滅指尖的煙,擡手拂去女孩額邊碎發,指腹緩緩描述着她的眼眶,低‘嗯’了聲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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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指腹帶着薄繭,像是帶着某種電流,每動一寸她垂下的長睫總忍不住微顫。
搭在男人脖頸上的指尖落下,她默不作聲地往後撤了一步,柔聲問:“等你生日的時候,我也送你禮物。”
話落,身前男人像是察覺到了她心中的意圖,抵在腰後的手掌暗暗用力,她整個人又再次撲在男人懷裏。
停留在眼眶的指腹緩緩向下落在唇瓣,他俯身在她唇上慢慢舔舐着,酥酥麻麻的觸感蔓延至全身。
緊繃的身體忍不住顫了顫,唇瓣稍稍分離,男人嗓音又低又啞地回着她方才的話。
他說:“我不過生日。”
沈清予這眨眼,微張着唇剛想說話時,近在咫尺地男人又再次沉下身子。
舌尖攪動着口腔,密密麻麻的吻盡數落下。
窗外的雨盡情拍打着落地窗,随着她懸起心跳的頻率不斷加速。無盡的夜滲着寒氣,而房間內的兩人在暖橙光暈之間,緊緊相擁,纏綿地吻着對方。
相比先前的帶着目的性和情欲,這道吻倒添了以往沒有的纏綿。
雨聲伴着加重的喘息聲,兩人沒有過多的動作,就這樣靜靜相擁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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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品緣閣也恢複了正常運營,日複一日重複着相同的工作,而不同的只是面對不一樣的客戶。
而這期間,她時不時還會收到程旭哲發來的消息,大多都是在重複解釋那天的事情,沈清予看的心裏煩躁,索性将對方設成了免打擾。
許是聽了潘老的講課,沈清予感覺自己不但拍賣的知識學到了很多,就連品鑒這一類也是受益匪淺。
最明顯的變化,是有次同客人鑒定的時候,那是一件漢代的日光鏡,平時她對于這類的鑒定總是要再三翻看詢問才會更加确定,可那天,她瞧着平日裏也能一眼看出的連弧紋以及各種細節,腦海裏的細節卻比以往更多了些。
結合着潘老近日的講課,那日她也同客人說了許多關于這上面的。
臨結束時,客人欣喜地彎唇笑,說:“這件好像是我太爺爺送給太奶奶的,到現在傳我手上了。”說着,她指着上面的古字,問:“我記得不太清,您剛剛說這上面是什麽字?”
“見日之光,長毋相忘。”沈清予輕聲解釋:“漢朝的銅鏡一般都會相對應的銘文,有祈求高官、富貴或男女相思之情。您這上半段的銘文是見日之光,長樂未央。”
對面女生似乎對文學類的也有較淺的研究,聽到這一番話立馬明白了其中含義,便延伸着聊了起來。
這種感覺很奇妙、夢幻,工作時沈清予也常有這種狀态,這也是為什麽她會堅定在這一行長久做下去。
一直到第二日休息時,也是潘老在西苑給她上課的日子,沈清予将這幾日工作上自己的狀況和潘老閑聊時說了出來。
對于她的進步和悟性,潘老一直都是很認可的,而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兩人也漸漸熟絡起來,沈清予話也比往常多了些,有時候潘老總會忍不住悄悄說一些自己的看家本領。
這天課程結束,她和潘老一塊兒來到門前,趁着上車的間隙,潘老停下腳步望向她,嗓音渾厚:“你這姑娘肯吃苦,這條路走下去以後定能成大事。”
聽着這一番話,沈清予莫名有種上學時被老師認可的小确幸。
她小幅度擺手,柔聲笑說:“我只會死記硬背,沒有老師您的教誨恐怕還在鑽牛角尖。”
潘老意味深長地笑了聲,坐上車後又問:“我阿憬說你老家揚州的?”
“嗯。”她點頭輕聲應着,“揚州清臺的。”
“清臺……姓沈……”潘老頓了幾秒,而後又想起什麽,問:“清臺有位沈長存你認識嗎?年紀比我小點兒。”
沈清予心中一驚,看向潘老的眼神多了分詫異。
她直言說:“那是我爺爺。”
盡管心中的猜測得到肯定,潘老像是見到故人,難掩激動:“怪不得瞧着眼熟,原來你是老沈的孫女。這幾十年沒見,你爺爺身體如何?”
“勞您挂念,目前康健。”沈清予有些猶豫,還是問出口,“您認識我爺爺嗎?”
“以前在一個考古隊的時候,一起生活過幾年。”說到這,潘老又笑了聲:“怪不得你這丫頭悟性這麽高,小時候沒少聽你爺爺念叨這些吧。”
沈清予含笑點頭,微張着唇本想說些什麽,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聞聲,她順勢朝後望去,指尖男人穿着筆挺的西服,一只手懶懶地插在口袋裏,另一只垂下的指尖夾着泛着橘光的香煙。
他姿态随意,長腿微曲,狹長的雙眸半耷着,緩緩朝這邊走來。
快走近時,他熟練地掐滅指尖燃着的火煋,風很快吹散了氣味,也吹動男人額前碎發。
他走到女孩身旁停下了腳步,寬闊的肩膀慣性地抵着她。
潘老瞧着這一幕,低罵了一句臭小子,又哼笑說:“對人家好點兒,人清予是個好姑娘。”
段聿憬熟練攬着身旁女孩,指腹搭在她嬌小的肩上,慢悠
悠道:“我對人挺好的。”
見狀,沈清予配合點頭。
潘老知道年輕人玩的花,對于這種事情也懶得去管。
三人站在院子裏沒聊幾句後,司機便帶着人離開了。
沈清予站在院子裏小幅度揮手,目送車輛離去。
段聿憬低眸瞧着女孩眼底明顯的笑意,平緩的唇角不由也跟着悄悄彎起,這一細小動作,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聊什麽了?笑得這麽高興?”
兩人轉身朝西苑走去,沈清予低眸配合着男人的腳步,笑說:“我剛才知道,潘老跟我爺爺認識。”
段聿憬挑眉,寡淡的情緒中隐隐聽出了些意外,“是嗎?”
她輕點頭,又說“他們兩人年輕的時候在一個考古隊,當時好像一起生活了幾年。”說起爺爺,她像是總有說不完的話:“我小時候一直聽我爺爺講這些事情,我那時候總覺得裏面的人特別神秘,就像活在其他世紀……”
聽着女孩叽叽喳喳的話,段聿憬俯身打斷。
這吻來的突然,沈清予一時沒反應過來,泛涼的鏡框抵在鼻尖,她呆愣地眨着眼瞧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下一秒,男人緩緩起身離開,抵在腰後的手掌輕往前送了點,淡聲說:“去換衣服,等會兒帶你出去。”
唇瓣上濕涼的觸感仍隐約停留,沈清予慢半拍地眨着眼睛,聽話地朝一樓客房走去。
早春的天仍有些冷,她不知道段聿憬也帶她去哪裏,随便從衣櫃裏拿出一件淡色長裙換上,臨出門前又披了件外套才作罷。
天色較晚,漆黑的車輛疾馳,像是在追趕落日餘晖。
這種感覺剛浮現出來,下一瞬,車子在路口右轉,影影幢幢地高樓大廈樹立在四周,同時也遮擋了快要消失的餘晖。
她和往常一樣,側過身,問:“還要很久嗎?”
身旁看文件的男人從平板移開視線,他瞥了眼時間,随手将平板合上,伸手攬過一旁幾乎貼在車門上的女孩,“覺得無聊?”
“也沒有。”沈清予小幅度搖頭,輕聲解釋:“不知道目的地,我很沒有安全感。”
這也是她為什麽每次跟着段聿憬出去的時候,總要問一下目的地在哪去那裏要做什麽的原因。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也可能和小時候差點被父親送人的原因。
“知道就有安全感了?”指尖纏繞着她發絲,段聿憬輕嗤笑,“你的安全感來的這麽簡單?”
沈清予沒去理他的後半句,嗫嚅着唇又問:“所以二叔,我們去哪?”
“徐奕清那兒。”他說:“今兒他簽了合同慶祝,呆一會兒就走。”
沈清予應下,可聽到最後一句時,她抿了下唇,下一瞬去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可我沒帶禮物怎麽辦?”
“京城誰不知道你是我的人。”段聿憬似乎對她的頭發很感興趣,又換了種姿勢纏繞,嗓音低啞,“有我在,你不需要去思慮這些。”
長睫垂下,沈清予小幅度點頭。
之後的路上,她也沒再去糾結禮物這回事。倒也不是附和段聿憬的這番話,而是以徐奕清的身份,她也沒錢給他買禮物。
況且,她掙的不多,和徐奕清之間不是特別熟悉,沒必要她去花大價錢來送禮物,倘若哪天段聿憬對她不感興趣,兩人之間更是沒關系了。
徐奕清聚會在鄰區的一棟別墅內,據說這是他十八歲生日時他獨自做成第一筆生意時父親送的禮物,雖然當時利潤只有十幾萬,但對于父母來說,子女願意努力比什麽都重要。
眼下想着快二十八歲了,整整十年索性這次慶祝也在這裏辦得了。
他們兩人到的時候人已經來的差不多,場子也幾乎熱了起來。
今天來了不少人,除了平日裏鬼混的朋友,還有生意上往來的夥伴。而往往這種場合,段聿憬一出現便成了人群中的焦點。
焦點的陪襯,則理所當然地成了話題中心。
沈清予強裝着鎮定,頂着各種探究的視線,略顯不适地往男人身旁靠了靠。
察覺到身旁女孩的小動作,段聿憬攬着人朝懷裏靠了靠,像似打趣:“出來這麽黏人?”
話是這樣說,他這一舉動在其他人眼裏像是在無聲宣示着主權,就像在說:這女人是他的人。
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見沈清予真面目,起先他們也只聽過段二叔最近養了女人,傳言中長相清純嬌媚,說起話來柔情似骨。
這種女人在這個圈子最常見不過,他們本以為要不了多久二叔就會覺得膩了,可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這兩人竟然還在一起,故而對沈清予的好奇心更重了些,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在二叔身邊留這麽久。
沈清予自然不知道其他人在想這些,但段聿憬的這一舉卻為她遮擋了大部分視線。
她聳着鼻尖,小聲胡謅道:“有點冷。”
早春的晚上和冬天沒有什麽區別,客廳裏雖有暖氣,但大門敞開刺骨的寒風總能灌進。
段聿憬淡然回着他人的敬酒,而後攬着身旁人朝樓上走去,“那去樓上。”
之前來參加的時候,沈清予便知道他們這一群人在某種層面上分的很明顯。
往往樓上的休息室,一般都是跟主人家從小一起長大的才會進去。說白了,這地兒就是一群小姐少爺躲閑的地兒。
休息室門被推開,一群男男女女有打牌的,也有聚在一起玩游戲的,輕快的氛圍和樓下截然不同。
聽着熟悉或陌生的嗓音一口一句二叔的喊着,她垂眸乖乖跟在男人身後,最終在一處牌桌坐下。
讓位的是年齡上次見過花襯衫的男人,他灰溜溜地從凳子上起來,憤憤道:“二叔,您快贏兩局,這三人都快讓我輸光了。”
聞言,盛琦接過話,嘴巴裏叼着煙吊兒郎當的模樣活像個二世祖,笑罵道:“你技術不行就不行,做人得學會認輸知道嗎。”
“邊兒去吧你。”花襯衫男不樂意了,擡手揮散盛琦故意吹來的煙,又道:“二叔,這戰場就交給您了,我去喝點兒。”
段聿憬低‘嗯’了聲,沒再搭話。
這時,盛琦瞧見了一旁垂眼的沈清予,笑着打招呼:“嫂子,要喝點什麽嗎?”
他們一群人都很能喝,所以她知道這間屋子裏幾乎沒有低度數的酒。
沈清予識趣地擺手:“不用了。”
牌局開始的很快,話題也順勢停下。
一時間,耳邊只有麻将碰撞的聲音,場上的四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誰也沒認真去打。
期間,段聿憬伸手碼着牌,随意将尾指上黑戒取下,“拿着。”
沈清予伸手接過,明亮的光線落在黑耀的戒指上泛着亮光,她剛想再認真看,耳邊又再次響起男人低聲打趣地聲音:“職業病犯了?別看這東西,看我。”
她乖乖地應着,身子聽話往男人身上靠了點。
對于她的主動,段聿憬有時候很受用,就好比現在,他心情不錯地玩弄着她指腹,一邊心不在焉地打着牌和其他人閑聊。
而這期間,沈清予自始至終都乖乖在身旁坐着,一些沒怎麽說過話的人瞧着她服從的姿态,又懼怕段聿憬的壓迫感,笑着低聲打趣。
“那就是二叔最近養在身邊的?”
“都快半年了。”
“這時間夠長的啊,期間沒找新人?”
“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一次找幾個?這妹子我見過,挺絕的。”
聽着這話,那人仍舊保持着鄙夷的态度:“不就一金絲雀嗎,軟骨頭一個,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這種女人。”
這些人都是一個圈子裏長大的,知道段聿憬從小陰狠叛逆的性子,怕他聽到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很低,但還是被其他有心人聽到了。
而話題中心人物的沈清予,趁着男人打牌的間隙視線再次落在手心的黑戒上,細細打量着。
極純的品質,看起來
像是有燒的。
想起男人每每沉思時總會轉動着戒指,她內心對手心的這枚戒指不禁更好奇了些。
她蜷着指尖套着戒圈套在食指上,周遭光線被男人遮住大半,她挪動着指尖朝旁邊移了點,這才看清黑戒上刻着某種圖騰。
察覺到身旁女孩的動作,段聿憬側眸望去,也沒和往常一樣開口打斷。
他半耷着眼,一副懶散的姿态,好整以暇地瞧着身旁倚靠着他的女孩手指上戴着他的戒指,像是在觀察什麽。
戒指本體本就呈黑色,在這昏暗嘈雜的環境中看的并不清晰。
沈清予本想湊近仔細看時,門外忽然響起劇烈的聲響,緊接着,休息室房門被推開,來人視線在房間裏快速掃視一圈,最終視線落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