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立夏生辰日
第14章 立夏生辰日
宴席在午後未時末結束,諸人三三兩兩結伴離去,裴元辰同趙煜走在一起,卻在回頭時看見陸良淮不緊不慢地走着,身旁并無人同行。
皇商的特殊之處也許正在于此,不論是皇子還是官家子弟,或者如他們一般的商家公子,對待陸良淮的态度竟出奇的一致。
不必太過熱切,因為無利可圖;也不可太過疏遠,畢竟是為皇家辦事,是聖上臉前的紅人,也算得上有錢有權。
因而在此時宴席散後,這種态度表現地就更加明顯。然而陸良淮本人似乎對這些并不在意,若有人與之攀談,則微笑着講話,如若沒有,便自顧自的,态度安閑自在。
似乎意識到了裴元辰的目光,在那一瞬便也看向了裴元辰,臉上挂起一抹得體自然的微笑。
裴元辰一頓,随即便自然的轉了回去,仿佛方才那一眼只是無心之失。
等出了東園,到了正門口,亭竹已經拉了馬車過來,幾個姑娘早已上了馬車。
同趙煜告別後,裴元辰左右不見裴元逸,只有裴元逸身邊的小厮匆匆趕來,告知一聲,說是裴元逸有約,先不回府。
于是裴元辰自顧進了馬車,坐好後便吩咐亭竹駕車離開。
幸好前幾日下過雨,今日雖天氣明朗,太陽照耀,但午後時分也并不炎熱,而園林前路途寬廣,雖今日來客衆多,也并不擁擠。
亭竹慢慢駕着車走,裴元辰默默地坐着,忽而風吹車簾,微微掀起一角,裴元辰餘光間,只見竹林蒼翠,恍惚如一筆水綠。
等到了裴府,裴容蘭請裴元辰和裴容月、裴容詩一同到自己院子裏去喝茶,于是便又相伴着西園。
剛剛轉進裴家的抄手游廊,裴容詩抿了抿唇,便輕輕拉扯了下裴元辰的袖子,裴元辰低頭看去,卻聽裴容詩輕聲問道:“哥哥見過郡主殿下嗎?”
“沒有。”裴元辰如實搖頭,繼而又認真發問,“妹妹今日見到了嗎?”
仿佛正是在等這句話,裴容詩立即回應:“見到了!哥哥不知道,郡主生的天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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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容月聽了,被裴容詩那副模樣給逗笑了,但是随後便也回憶着,眼睛裏帶着笑意,附和道:“容詩說的确實不錯,殿下确實是一副美人相,見之難忘。”
“不過千言萬語抵不過哥哥親自見上一面,聽說郡主今夏就要及笄,到時候肯定要辦一場宮宴,哥哥興許就可以見到殿下了。”裴容詩拉着裴元辰的手蹦蹦跳跳,臉上仍帶着些興奮光彩。
裴元辰含笑微微點頭。
午後的時間,便在靜姿堂裏度過,衆人品茗賞花,待用過晚膳,清月瑩輝時,裴容詩便纏着兩個姐姐要聽曲,說自己要附庸風雅,惹得衆人發笑。
于是裴容蘭彈了一曲良宵引,算是迎和月色,頗合景致;裴容月卻彈了一小段的春江花月夜,想來到底教習時間長,且自有天分,這一段曲藝高超而富有底蘊,惹來院裏衆人驚嘆。
此後幾日,照舊流水般度過,只是裴元辰自那日賞花宴後,似乎被裴元逸發現了經商之途中的不足之處,開始有意無意地喊他一同出外赴宴。
裴元辰起初以不會喝酒為由推拒,于是第二日裴元逸便帶了自己的好酒上門來,勢必要讓裴元辰學會品酒,以便在宴席之中游刃有餘。
每日裴元辰只肯喝三兩杯,而裴元逸本着品嘗為先而非酗酒的态度,也不曾逼迫他。
只是雲畫常常在裴元逸走後便緊忙端來醒酒湯,時至今日,似乎更有了新的擔憂,出外飲酒參宴是不可避免的,如今這般,只好讓裴元辰慢慢練出幾分酒量。
靖城中似乎如今尚且平靜,在漫漫春光裏,時間緩緩流淌,漸漸迎來了立夏。
還有兩日,到了五月初八就是裴容蘭的十二歲生辰,提前幾天林青宜便從自己賬上支取了五十兩銀,交給裴元逸,以備生辰宴。
十二歲生辰算不上什麽大日子,但靖城的傳統,向來會辦得更好些,而三房叔嬸的意思,則是可以他們兄弟姐妹們自己來辦,不必讓長輩們摻合。
裴元逸為了裴容蘭的生辰,提前幾日便收拾好了自己的瑣事,一面置辦生辰禮,一面和裴容月等商量生辰當日的事宜。
到了五月初八,清晨裴容蘭方才起身,就見身邊的蕊珠和鄭媽媽都喜氣洋洋的,蕊珠捧了一套新衣裙進來,正是她喜歡的秋波藍共寶石藍。
“小姐,咱們大小姐送了這新衣來。”蕊珠這小姑娘笑的喜氣滿面,捧着上前半蹲在床榻邊。
裴容蘭半倚在床榻邊,伸手去摸那衣裳,入手便覺柔軟細膩,觸而生涼,仿佛是一片天邊藍雲,上繡蘭花草并彩蝶,格外精細。
裴容蘭輕輕微笑,擡頭時又見鄭媽媽上前來坐在床邊,手裏摸出一個紅色錦囊,取出來時卻是一塊平安牌,“三房的夫人說,年後上香時就問過咱們老爺夫人,在普陀寺給小姐供奉了一盞福壽燈,請了這牌子受香添福,昨日才請回來,教我給姑娘挂在床頭。”
鄭媽媽臉上溫柔而感動,輕聲道:“本來跟着姑娘來的時候,我還擔心在府裏不如家裏,如今一看,公子姑娘們都這樣好相與,連夫人也這樣貼心,實在沒什麽可挑剔的。”
蕊珠又笑着道:“小姐,今日生辰穿這新衣服可好?”
裴容蘭輕輕點頭,眉眼含笑,鄭媽媽起身挂平安牌,而蕊柱則伺候裴容蘭起身穿衣。
等穿好衣服坐到梳妝臺前時,卻見林青宜身邊的大丫頭紫茗笑着捧了一方長盒走進來,裴容蘭回頭看時,卻見她福身笑着道:“恭祝小姐生辰安康,祝小姐百事大吉,喜樂吉祥。”
裴容蘭微微示意,紫茗站起後便捧着長盒上前,“老爺聽說大小姐給姑娘裁了一身新衣服,就說怎麽能沒有相配的首飾頭面呢?便支了銀子,讓我們夫人遣人去給姑娘打了一套。”
蕊珠笑着上前接了,打開後捧到裴容蘭面前,卻見是一套碧玺點翠的蘭花頭面,簪釵步搖,樣樣具備,以淺藍色為主色,又配了一條藍碧玺寶珠項鏈,與今日裴容蘭的衣裳格外契合。
裴容蘭看了,便淺笑道:“替我謝謝叔叔,叔叔嬸嬸用心了。”
蕊珠拿起一支碧玺串寶珠蘭花簪子在裴容蘭發間微微比了比,笑着說:“這可算是齊備了!”
鄭媽媽也笑着取了一荷包銀子,塞到紫茗手裏,紫茗笑着接了。
蕊珠伺候裴容蘭打扮,而鄭媽媽則送紫茗出去,又遞了一封銀票,交代了麻煩紫茗換成碎銀子,給三房院子的丫頭随從們發些茶酒錢,權當略添喜氣。
等裴容蘭收拾好了,從寝居到了前頭的小書房,就見裴元辰、裴元逸和兩個姐妹已經坐着吃茶等她。
卻見裴容蘭出來時,一席秋波藍如水似的衣裙,烏發上攢着碧玺寶珠簪子并海棠珠花,溫婉間不失清雅。
裴容月笑着上前誇贊,而裴容詩不忘捧着自己的禮物,“姐姐,我給姐姐做了一個香囊,還希望姐姐不要嫌棄。”
裴容蘭笑着接過,“我怎麽會嫌棄,妹妹一片心意。”
裴容月看着裴容詩送出去的禮物,卻又微微挑眉,看向裴容詩,“上次你送我的可是買來的,容詩。”
裴容詩聽了,眼神卻不禁游移,小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說話時明顯的心虛,“原來是做了一個的,但是太醜了……”
“再醜我也要,明日我就去你院子取,”裴容月不客氣地輕叩裴容詩的額頭,“最好你沒有丢掉。”
裴容詩聽了,只好癟癟嘴,“丢是沒有丢,只是你可別拿走了又嫌棄。”
裴元辰聽了,忍不住笑,“月兒不知道,那時聽雲香說,繡出來的山茶花像一片紅雲,你的名字也繡的歪歪扭扭,今日送蘭兒的,好歹是拿的出手了。”
“哥哥!”裴容詩聽了,有點羞惱地瞪一眼裴元辰,惹得衆人失笑。
裴元辰和裴元逸各自也給裴容蘭準備了禮物,裴元辰送了一餅極好的白毫銀針,裴元逸則送了一盆小巧的君子蘭擺件。
今日衆人都特地空出時間來,從豐慶樓專門請了廚子來,在裴容蘭院子裏擺了桌,幾個兄弟姐妹共坐一席。
孫慕青則和三房夫婦一起,在三房的院子用飯,其餘的媽媽丫頭們,也都沾了今日喜氣,不必守着伺候,各有吃喝玩樂。
用過早膳,裴元逸和裴元辰對坐下棋,三個姐妹在房中畫畫寫字。
惠妃午前遣人來送了生辰禮,是對翡翠镯子,清透雅致。
到午膳時,裴元逸特地取了一壇芙蓉露,香氣撲鼻而不醉人,在靖城算作一道有些酒香氣的果飲,除卻裴容詩,其餘的姊妹們都分了品嘗。
裴容詩眼巴巴看着,自己卻不能喝,急的在裴元逸那裏連連說好話,但求能嘗一口;最後趴在裴容蘭懷裏,從杯子裏嘗了一點卻沒能嘗出來味道,于是又央求裴元逸給她滴一些,從各個哥哥姐姐處湊出來一點酒水。
最後端着杯子攢了一大口,迫不及待喝下去,卻自覺味苦辛辣,唬的連連皺眉吐舌頭,大家又是一陣笑聲,最後被裴容月一邊忍着笑,一邊抱在懷裏喂了兩杯荔枝甜水,才算好受。
從清晨光彩燦爛,到午膳時趁着花香吃菜飲酒,最後月亮升起,薄暮四合,在院子裏吹着晚風,衆人彈琴唱詩,正是一番快樂好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