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首先,要從四書五經裏選一本出來作為目标。

這一點倒不難,大概是托剛高考完的福,雲清曉還不至于連四書五經具體是指哪幾本書都不知道。

雲清曉想了想,沒太糾結就做出了決定:“就《論語》吧,比較熟!劍霜,給少爺拿本《論語》來!劍刃,給少爺拿糕點果盤茶飲來!”

擇日不如撞日,雲清曉決定從現在開始用功!

然而……糕點什麽的倒不是問題,問題是:“少爺,您書房裏沒有《論語》……”

雲清曉難以置信:“連《論語》都沒有,那還能有什麽書?我從前竟連這表面功夫都不做嗎?”

他震驚得太理所當然,劍霜和劍刃都忍俊不禁,又嘆起氣來。

劍霜說:“少爺,以前是有的,還是大少爺親筆抄寫了名家批注本送給您做入學禮的。大少爺的字聲名遠揚難求得很,四書五經這樣的小把戲本不必大材小用,但大少爺疼愛您這個弟弟,說是也想時時激勵您,為此才費時費力特意抄寫了整套。”

劍刃接上:“您本也十分愛惜,但在國子監炫耀時讓人知道了那是大少爺的字,便有人打起了您手裏整套四書五經的主意,您……就不慎給輸出去了。”

“……”雲清曉瞪大了眼睛,“輸出去了?”

“是的。”劍霜說,“大少爺知道後有些生氣,但又不好因為幾本書這麽點小事大動幹戈,所以……大少爺說,不許您買書,要您自己手抄一套。而您……”

自然是沒有抄的。

雲清曉輕咳了聲,心虛地問:“既然讓我抄,那府裏應該是有範本的?”

劍刃:“大少爺當時發話,是叫您去他的書房抄寫,但這事兒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如今大少爺又不在府中,只怕直接去大少爺的書房不大合适。還是小的現在出府去給您買吧?”

雲清曉只能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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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刃出了其雱院,沒多久又兩手空空地回來,說管家也不許他出去,至于二少爺要的書,管家差人出去買了。

出師不利,再而衰,雲清曉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說自己現在其實不太急着要書了,因為沒那一鼓作氣奮發向上的勁兒了……

不過麽,書反正遲早是要背的,現在就趕趟地買回來,倒也不算平白添麻煩。

《論語》很快被買了回來,捎帶其他各種常見典籍一起。

劍霜和劍刃把《論語》之外的其他書先放回了書房,然後捧着《論語》眼巴巴地遞給雲清曉。

雲清曉輕咳了聲,探頭看了眼窗外的天空,然後煞有其事地嘆氣:“日光晃眼,不宜用眼,明日再看吧!”

劍霜和劍刃:“……”

雖然沒轍,但合情合理。

接着,到了第二日,劍霜和劍刃再次提醒少爺看書。

雲清曉在院子裏逛了一圈,然後說:“今日陰天,适宜休息,不能浪費好時光。”

劍霜問:“少爺不是說睡得骨頭都酥了,要活動活動嗎?”

“酥骨頭不能活動,容易掉渣。”雲清曉振振有詞,躺回軟榻上人事不省了。

第三日,雨天。

雲清曉還未起床,劍霜和劍刃就在屋外廊下打賭。

“今日少爺大抵會說,雨天日光差,看書傷眼,他又不喜油燈,所以背書之事明日再說!”

“陰雨綿綿,更适合睡覺了。”

雲清曉醒了,吃過早膳,看了眼天色,一本正經:“這雨聲嘈雜,吵得慌,看書要靜,今日還是算了,天公不作美啊。”

劍霜和劍刃:“……”

天公被冤枉得憋屈,于是第四日給金尊玉貴的雲二少爺來了個頂頂好的天氣——晴天,但風和日暄,雲清曉挑刺都不好意思挑了。

于是只能坐到桌案前,把《論語》擺到了面前。

翻開書之前,雲清曉想:“我已經懶了三天,一共三十天已經被我浪費了十分之一,今天既然都坐到這裏了,就不要再偷懶了。”

翻開書之後,雲清曉看了兩行字,開始神思飄飄,一會兒懷念現代的印刷簡體字,一會兒覺得桌案上挂着的毛筆似乎毛不夠齊整,再看鎮紙也覺得新鮮,不過鎮紙和桌案的顏色似乎不太搭,顯得死氣沉沉的……

天馬行空想了會兒,雲清曉突然回過了神,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落到書頁上。

又過了會兒,雲清曉想:“距離小考倒計時還有二十七天,這是個不夠整齊的數字,而且背書這種事應該有計劃,所以不如我這兩天根據《論語》篇目和頁數做一個學習規劃,然後從倒計時二十五天開始認真讀背內容!”

于是雲二少爺開始十分認真地規劃為期二十五天的學習表。

《論語》不長,共二十篇,雲清曉迅速做出決定——前二十天每天讀背一篇,然後剩下五天複習通背整本,時間綽綽有餘了。

花了一盞茶時間搞定學習表後,雲清曉理直氣壯又懶了兩天,順利來到了倒計時第二十五天。

可這天老百姓們在城郊踏青放紙鳶,雲清曉坐在靖安侯府裏隔老遠都能看到天上飛的紙鳶,興之所至,便夥同了劍霜、劍刃和其雱院其他的丫鬟小厮,一塊兒做起了紙鳶。

如此玩鬧了三天,時間就剩下二十二天了。

又成了個不齊整的數字,于是雲清曉堕落地又玩了兩天,讓倒計時變成了二十天。

這天早晨起床,雲清曉痛定思痛,心想幸好《論語》每篇都不長,時間仍然綽綽有餘,畢竟他又不是智障,只是不想背但不是背不下來,好歹是個高考理科狀元呢。何況小初高十二年裏教科書上也學過一些《論語》,不是全然陌生的……這樣說起來,似乎再玩幾天也不要緊。

正好他後知後覺有點後悔,想要把前幾天丫鬟小厮們放紙鳶的情景畫下來。

這一畫就是五天,誰讓雲二少爺身嬌體弱,畫一會兒就要歇歇。

距離國子監小考還剩半個月,雲清曉在劍霜和劍刃無奈的目光中終于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慚愧。

他決定每天背兩篇,十天背完整本,剩下五天按原計劃通讀通背,迅速掌握全本《論語》!

然而天氣驟變,狂風暴雨一夜過去,夜裏沒蓋好被子着了涼,虛弱的雲清曉這回當真病了一場,暈暈乎乎睡了幾天,痊愈清醒時距離小考就剩十天了。

雲清曉回顧過去二十天的虛度光陰:“……”

人不應當頹廢成如此模樣!

果然由儉入奢易,才來不過一兩個月,他就這麽如魚得水地變成了正兒八經的纨绔,一想到要凝神專注做正事竟先胸悶氣短起來,實在不好意思。

這天天氣當真不好,打雷閃電還暴雨傾盆,雲清曉早上起來還以為自己病得又不知不覺睡過了一個白天,還是問過劍霜和劍刃才确認的确是早晨。

書房裏點了燈,雲清曉洗心革面、重振旗鼓,沒再找天氣的茬,正兒八經地在書案前坐下來,翻開書封。

他嚴肅地想:“對于一個懶惰入骨的人來說,一切計劃都趕不上變化,所以學習計劃表還是滾一邊去吧。”

“今日不能再懶惰,我要看完整本《論語》!”雲清曉悔悟地振聾發聩。

這書房裏矜貴公子哥的慷慨陳詞,穿過屋外晦暗的風雨,落到了深宮裏九五至尊的耳中——

今日早朝事多人煩,此時朝議的殿內仍然鬧哄哄的,文臣武将你一言我一語,拉幫結派幹得比政事漂亮。

朝堂如同菜市,龍椅之上卻只冕旒微晃,當今陛下沒個正型地歪靠在金燦燦的扶手上,卻也沒閑着似的,手裏拿着吵架的大臣剛當庭呈上來的奏折,兩耳不聞殿內事地看着,也不管底下吵到了什麽進程。

大臣們本也只拿這剛登基不足兩月的新帝應津亭當擺件,樂得彼此走過場達成“君臣有度”的表象。

此時議事遞個奏折到應津亭手裏便算是全了禮節,實際上此番大抵和前一個多月以來一樣,意見相左的大臣們彼此吵吵,最後由攝政王“代傳陛下旨意”敲定章程。

應津亭對此流程沒提出過異議,是個十分和氣的傀儡皇帝,奏折給他他就看,不給他也不要,朝會上從來都是用功自己的,旁的一概不摻和,被耽擱在龍椅上退不了朝也不生氣,像是被過去十五年異國為質的經歷徹底磨沒了銳氣。

今天本也該一如既往。

然而,應津亭正心裏饒有興致地挑着奏折上措辭的刺,突然聽到了那道有些板滞、不似人言的聲音,與此同時他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發燙起來。

【宿主您好,好久不見,今日日程已更新,本系統将監督宿主按計劃完成目标,如檢測到宿主行動積極性低,系統将采取強制措施,請知悉。】

聽到聲音,應津亭不動聲色地垂了下眼。

這個不知所謂的“系統”是在他登基前夕落到他腦子裏的,說話時會以玉扳指發熱的形式稍作提醒,據說是怕突然出聲吓着身為古人的宿主本人——雖說用處不大,畢竟系統本身的存在就挺突兀。

說是附身奪舍又不像,系統在此之前也說不清自己來意似的,總之除了最開始自我介紹之外,這系統一直沉默至今。

未曾想今天突然又冒了出來,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應津亭想,他自己怎麽都不知道自己今日有需要特意強調的正事要做?

系統周道地把日程事宜“投”到應津亭腦海中:【根據宿主自身規劃,今日必完成事宜目前共計一條,具體內容如下:看完整本《論語》。】

應津亭:“……”

這什麽東西?

他今年三歲嗎,要看這種東西?

系統沉默了會兒,再度開口:【檢測到宿主行動積極性低下,系統即将根據計劃目标強制執行。鑒于宿主拟定目标時沒有定下具體時刻,故系統默認為當即執行,避免意外狀況妨礙今日目标的完成。】

應津亭滿頭霧水,只聽明白了系統說要強迫他行動。

這簡直比土匪還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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