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在“不學習就要結婚”的震懾下,雲清曉……還是沒看得進去書。

因為真的會頭疼。

不過他讓劍霜和劍刃幫忙收拾了書袋,正兒八經決定回國子監上課。

在家裏反正是文也看不進去、武也沒有進益,到國子監好歹有個氛圍嘛——哪怕是學渣成群的氛圍,那好歹也是課堂,聽幾耳朵說不定小考的時候正好就用上了呢。

而且,回國子監上課主要是表達一個态度,萬一之後老太君真要給他相親,他也有點由頭可說。

在侯府裏悶了二十多天了,反正現在只要能出門,國子監也去得的。

雲清曉拟定好了明天的出行計劃,便打算早點睡。

然而有時候越是計劃早睡越是睡不着,雲清曉本來挺擅長睡覺的,這天晚上硬是怎麽都沒睡着。

睡在外間守夜的劍刃聽到裏面翻來覆去的窸窣聲響,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問:“少爺,您怎麽啦?”

雲清曉盯着帳頂一聲長嘆:“上學果然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我這都還沒去國子監呢,已經被折磨得睡不着覺了。”

聞言,劍刃很務實地寬慰:“沒關系的,少爺,我和劍霜會把您的課業做好的。”

雲清曉:“……辛苦了,去睡吧。”

劍刃迷迷糊糊折回去睡了。

雲清曉又幹躺了會兒,不知不覺隐隐約約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打更聲——四更天,醜時了。

淩晨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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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曉拉上被子蒙住腦袋,嘀嘀咕咕:“不行不行,真的要睡了……要不再往後推一天,明天再回國子監?正好明天回去距離小考倒計時七天,一周時間也是個齊整的數,我今晚上沒睡好,早上起床去了國子監也是打瞌睡,沒有意義……”

就在雲清曉快要“說服”自己再偷一天懶時,他又意志堅定地想到:“不行!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總惦記着從所謂的‘整數’開始,就沒法開始了,不行不行……今日真的不能再懶惰,我要按時去國子監上課!”

發完誓,雲清曉心平氣和地閉上眼睛,這回真睡了。

而皇宮裏,本來就睡不着的應津亭這下更睡不着了。

【他有病嗎?】應津亭面無表情地瞪着床頂,無語之後又想到,哦,那病秧子的确有病在身。

但是,深更半夜發什麽魔怔?

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了是吧!

【我還得謝謝他,這回說的是‘按時’去上課,若是又不指明時間,我是不是要被強制現在馬上出宮去國子監門口蹲守?】應津亭又給雲清曉記了筆賬。

系統沒太理解他的話,但識別認為這段話裏沒有對系統的指令或是提問,于是也就沒搭理應津亭。

去查探雲清曉底細的影衛早在白天回來了,應津亭此時回想着有關雲清曉的信息,實在想不通怎麽能有人長到十八歲還這麽天真無邪。

想一出是一出,一轉身一個想法,總是說了不做還自得其樂,對來日全然沒有絲毫居安思危之念。

——雲清曉眉眼流光溢彩得奪目,又總是一副只知風花雪月的散漫樣,讓應津亭初時在系統給的畫面裏乍見了他,還以為是個不過十六七的少年……雖然剛滿十八歲,和十六七倒也大差不差,但本來就年紀輕輕,神采飛揚間瞧上去竟能讓人覺得年紀還要小些,的确是錦繡堆裏才縱得出如此。

不像是吃過苦頭的。

應津亭面無表情地想,就該讓這雲二少爺吃點苦頭。

他這邊還沒來得及找機會去會會這公子哥,公子哥本人已經不消停了三回,還是連着三天,這當皇帝的日子竟比異國為質時都捉摸不定。

……

“少爺?少爺,該起身了,今兒不是要去國子監嗎?”

“您還要洗漱更衣用早膳,時間有些緊張了,少爺。”

雲清曉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嘟囔說:“不吃早膳了……”

劍霜唉呀一聲:“那怎麽行呢!少爺您身子骨本來就弱,不吃飯更不好啊!”

劍刃想了想,說:“少爺,您得一鼓作氣啊!不然回頭老太君要給您相看親事了……”

雲清曉:“……起起起!”

雲清曉昏昏欲睡地起床,昏昏欲睡地洗漱更新,又昏昏欲睡地吃完了早膳,然後喪失意識地爬上前往國子監的馬車,倒頭又睡了一路,直到被劍霜喊醒。

“少爺!國子監到了!”

雲清曉掩面打了個哈欠,扯過書袋就要下車。

坐在馬車門口的劍刃先跳下了車,然後側身轉回來把車簾給雲清曉撩起來,雲清曉還是那副周公欠了他三年覺的沒精打采樣,扶着門框只覺得頭眼昏花。

還在車內的劍霜小心地照看着雲清曉的情況,生怕少爺直接往後一仰接着睡了。

正當時,另一輛馬車緩緩靠近了過來。

那馬車的規格比靖安侯府這邊的要高些,同時帶着點故意為之的低調感。

馬車裏的人下車的動作也比雲清曉這邊痛快,雲清曉還扶着門框仿佛在糾結先邁哪條腿時,後來的這輛馬車裏的人已經輕快地從馬車裏出來落了地。

本來五感半失的雲清曉看到了對方的臉,一下就來了精神——好看,想畫!

雖然對方的表情冷冰冰的,但雲清曉覺得很适合放紙上!

心情不爽所以冷若冰霜的應津亭:“……”

他沒想到這老是自說自話又出爾反爾的病秧子公子哥這次居然說話算話、真準時來了國子監,而且兩人正巧在門口碰上了。

更沒想到雲清曉會用小孩看糖葫蘆的表情看他——他甚至不是賣糖葫蘆的那個人,而就是被當成了糖葫蘆本尊,簡直莫名其妙。

應津亭面沉如水地直接轉身走進國子監。

雲清曉眨了眨眼。

剛才跟對方對視了一眼,他本來還想打聲招呼的,沒想到對方似乎不怎麽待見他嘛,像是有舊仇。

雲清曉便沒急着下馬車,就在門邊坐下來,自己擡手頂着車簾,問劍霜和劍刃:“剛才那冰雕是我哪位同窗啊?”

劍霜和劍刃面面相觑,他們倆雖然總跟在雲清曉身邊,但因為國子監裏不讓仆從跟着進去,所以雲清曉的同窗們,劍霜和劍刃也只認識和雲清曉在國子監外還會有交集的幾個。

“你們也沒見過?”雲清曉尋思着,“那說明他不待見我的方式是壓根不和我有交集,這可有點難辦了,我的畫……”

劍刃疑惑:“少爺,剛才就打個照面的功夫,您就能确定那個公子不待見您啊?”

劍霜點頭:“少爺性情好,很少有人會不待見您的,剛才那個公子說不定是他自己待誰都不熱絡。”

雲清曉輕啧了聲:“不一樣,他剛才那眼神就是針對我的,我瞧得分明。我倒也不用他待見我,能別動彈讓我畫就行……等我打聽打聽他是誰了再說,走了!”

有了點“動力”,雲清曉下了馬車,清醒地走進了國子監的大門。

說是要“按時上課”,雲清曉就當真是擦着準點來的,而這個時間點的國子監大門人流并不多——打算上課的學子,鮮少會踩着點到,其他的要麽不打算上課,要麽遲到也無所謂,反正不會特意趕這個時間。

周圍人少,雲清曉這個此前撞破了腦袋還失憶了的雲二少爺回歸,沒有引起什麽波瀾。

雖然對國子監內部構造毫無印象,但托劍霜和劍刃的福,雲清曉知道自己要去的學閣叫什麽院名,向門口守衛問了路就走了過去。

沒走多遠,雲清曉又看到了應津亭——被一群糟老頭子“衆星捧月”着圍在最前面的應津亭。

國子監裏穿得人模人樣的糟老頭子,最低也是授課的博士了。

見狀,并不清楚是什麽情況的雲清曉不禁有些好奇,站在原地大大方方打望。

應津亭心情本來就一言難盡,一放眼又看到了雲清曉,對方還是無事一身輕的模樣,就看得他更加郁結。

“朕閑着無事四處逛逛,你們都忙去吧,不必陪着。”應津亭對周遭的人說。

管他如何上位、上位多久、是不是實權在握,他也都是個皇帝,方才國子監裏稍稍提前一點接到了禦駕要親臨的消息,便趕忙活動起來。

祭酒帶上司業、監丞和幾個授課的博士,正要出門去等着迎接,應津亭正好就自己走進來了,于是衆人又陪着走了一程。

現在應津亭說不用人陪,祭酒他們也沒敢當真,恭維套話幾個來回,好說歹說留下了祭酒本人繼續給應津亭帶路。

雲清曉看人群散了,也沒看出什麽意思來,便打算繼續走他自己的。

不過剛走了幾步,他突然就被人勾住了脖子。

“好家夥!真是你回來了!居然都不提前跟兄弟們通個氣,太不夠意思了,雲二少爺!”勾住雲清曉脖頸的人十分熟稔道。

雲清曉站穩了,才看清面前還有其他三個人。

他跟四人面面相觑。

然後勾他脖子的這人才遲疑地松手:“不是,你真失憶啦?我,藺采樊,記得嗎?”

聞言,雲清曉松了口氣,笑道:“廢話,失憶還有假的不成?不過劍霜和劍刃跟我提過一些名字,就是還對不上臉。”

雲二少爺一塊兒吃喝賭石的公子哥共有四人。

禮部尚書家最小的兒子藺采樊,安國公家的次子謝藏,大理寺卿家排行老三的種惟,然後還有個存在感非常低的宗室子、恭老王爺家的應敏行。

正是這會兒站在雲清曉面前的四位狐朋狗友。

先前幾個人一塊兒賭石,雲清曉一腦袋撞上翡翠、被送回靖安侯府人事不省,他的四個狐朋狗友們回了家也沒好過——以前玩歸玩,總歸沒鬧出什麽亂子,沒想到一出事就差點鬧出人命,各家連忙上陣教訓,然後帶着糟心兒子上靖安侯府探望和致歉。

“致歉”主要在于一個心意,倒不是真誰家兒子更有錯、對不起雲清曉,只是幾個公子哥一起在外面玩,其中一個出了事,出于情誼自然會有些歉意。

探望和致歉完了,藺采樊他們四個繼續被各自家中嚴加看管,連門都不許出。

直到後來靖安侯府來告知,說雲清曉醒了,就是不大記得從前的人和事了,四家人又遣了人上侯府探望,但礙于不打擾雲清曉養病,當時雲清曉并沒見着人。

不過确定雲清曉人沒事之後,藺采樊他們四個就陸續被家裏解了禁,能出門了——但只能到國子監,每天老老實實被監管着,課上完了就得被“押送”回家,沒法溜。

這會兒總算在國子監裏五人齊聚,藺采樊他們一邊跟“失憶”了的雲清曉再次自我介紹,一邊各自抱怨這段日子有多難過。

藺采樊說:“我長這麽大,就小時候剛啓蒙那兩年被家裏這麽嚴肅管教過,這回是第二回,可真是憋死我了,我想單獨溜開一會兒去瞧瞧你都不成!不過我看你也沒什麽事,瞧着挺好的,失憶什麽的都是小事,反正你那腦袋原本也記不住多少事。”

謝藏嘆氣:“我更慘,我爹娘現在見天地盯着我念書寫文章,我一回家就得被關進書房,相較之下竟是這國子監裏白日更輕松!“

種惟比較實在:“那咱們以後是不是沒機會繼續吃喝玩樂了?我們上回買的那麽多石頭都還沒開完呢……”

這三人一看就是“能說會道”的,而最後一個應敏行卻在小團體中顯得有些突兀,似乎人如其名是個敏于行卻讷于言的,說話慢吞吞:“你……回來……就好……我……是……”

“哎呀他是應敏行,你既然聽你那丫鬟小厮說過我們,應該也知道他結巴的事。好了,不耽誤時間了,快看看祭酒他們到底在幹嘛啊?”藺采樊說。

被家裏派侍衛或仆從“押送”着,藺采樊四人近期每每到國子監時都很早,于是便很無聊,今日難得聽聞有新鮮事,據說是有什麽厲害人物駕臨國子監,祭酒都要親自陪,還把準備給他們授課的博士叫走了一下……于是逃課慣犯小團體就又逃課了,聞着風聲往這邊來,沒想到在瞧見祭酒那群人之前,先瞧見了失散多日的好兄弟。

他們來了倒是正好,雲清曉指了指已經反方向走出老遠、但還能看見一個背影的應津亭,問:“祭酒接待的厲害人物,那個人嗎?有誰認得嗎?”

藺采樊、謝藏和種惟掃了眼,沒什麽印象。

應敏行用力盯着仔細看,然後有些不确定地說:“好、好像、像……”

他本來就結巴,這會兒又緊張,而且不太确定自己認沒認錯,于是“像”了好幾回都沒像出結果來。

藺采樊沒耐心道:“別像了,咱們去看看不就成了!”

謝藏遲疑:“萬一真是什麽要緊人物,我們會不會顯得有些冒犯?”

雲清曉懷揣着對“美術模特”人選的熱切,跟上已經往前走的藺采樊,說:“沒事兒,祭酒不是在嗎,咱們身為國子監學子,遇到祭酒當然要見禮了!”

種惟點頭:“沒錯!就是打個招呼的事,咱們又不亂來。”

應敏行自然要跟上他們四個,但又着急,結結巴巴的話好不容易才說完,但“好像是陛下”這話的聲音被溶解在了風裏,反正興致沖沖的雲清曉沒有聽見。

藺采樊熟稔地問雲清曉:“你突然打聽人幹什麽,又手癢想畫畫了?看來那人長得還挺好?”

雲清曉有些驚奇于這份陌生的熟絡,笑着實話實說:“對啊,我今天非要認識認識這個‘厲害人物’不可!”

【宿主您好,今日日程已更新……】

系統的聲音突然響起時,應津亭的臉色都快黑了。

然後他聽到系統接着說:【根據宿主自身規劃,今日必完成事宜目前共計一條,具體內容如下:認識應津亭。】

接到任務的應津亭本人:【……】

系統似乎也察覺到了問題,通知結束後停頓了下,然後告知:【經确認,本項任務目标已完成,今日必完成事宜清單目前已清空,請宿主再接再厲,保持良好規劃習慣。】

應津亭覺得自己被玩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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