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不想接旨的雲清曉很有誠意地想了一下借口,比如擺明的他體弱多病、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最擅長的就是暈倒給你看之類的。
但他剛開口:“陛下……”
應津亭已經走出了課堂,壓根沒給他發揮餘地,不容商量地說:“走。”
雲清曉:“……”
不是,誰家病秧子去當打手啊!
見狀,應敏行似乎比雲清曉自己還急:“清、清曉,你不、不行……啊……”
雲清曉一臉生無可戀:“廢話,誰不知道我不行啊。”
藺采樊他們還想說什麽,但方祭酒催促雲清曉:“陛下都走出去了,你還在後面耽誤,要不得!不管怎麽樣,快跟上去!”
雲清曉确實得抓緊跟上去,好歹把拒命的話說一說。
“陛下……”雲清曉出了課堂,快步跟上應津亭。
就這麽跑了十來步的距離,雲清曉已經喘起來了,他索性就邊喘氣邊說:“學生謝陛下恩典,但是陛下您瞧,學生體弱,上馬拉弓全不會,連劍都不會使,擺在禦前只能礙眼,時不時生個病還給您添麻煩,所以這禦前侍衛的差事,學生實在擔待不起,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應津亭故意等雲清曉說完了冠冕堂皇的場面話,才悠悠道:“沒想到你還這般謙遜,如此朕更加看重你了,你不必再自貶,武藝也不重要,朕身邊安全得很,本也不缺侍衛,只是瞧你順眼罷了。”
雲清曉:“……”
先前在國子監門口初次偶遇時,應津亭看他那眼神,雲清曉還沒忘呢,沒交集的時候就不待見,這短短交集還能順眼,蒙傻子呢。
“陛下,學生實在是……”雲清曉還想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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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津亭卻沉了臉色:“怎麽,朕身邊是阿鼻地獄,你這靖安侯府的二少爺來不得?”
雲清曉:“……”
不講道理的混蛋就等着天打五雷轟吧!
他咬出一個笑容來:“陛下說得學生惶恐了。”
應津亭:“那以表聖慰,朕陪着你現在就回靖安侯府收拾行囊,然後随朕入宮吧,有你這麽知情識趣的常伴在側,朕想想就欣慰。”
雲清曉無言以對,又覺得聽着有點怪,皇帝陪着回家收拾包袱再跟皇帝進宮……不像是當侍衛的,比較像是進後宮的。
幸好以他的性別來說,不用擔心皇帝對他別有所圖。
“那就麻煩陛下了。”雲清曉只好說。
應津亭自己有馬車,靖安侯府的馬車也在附近等着接雲清曉下課、順便盯着這位從來不自覺的少爺免得他逃課,所以出了國子監大門,他倆馬車各坐各的。
“二少爺,您這麽早就回府嗎?”靖安侯府這邊趕車的護衛驚訝道,心想這上完一堂課了嗎?
雲清曉唔了聲:“陛下親臨國子監,看我順眼,讓我馬上收拾包袱進宮當禦前侍衛,厲害吧?”
劍霜和劍刃大驚失色。
回靖安侯府的路上,他們倆你一句我一句。
“少爺,真是禦前侍衛,侍衛啊?”
“要佩劍的那種嗎?”
“早上在外面碰到那個人就是陛下?我的天啦。”
“可是少爺,您身體不太好,這個差事……是不是該問過老太君或者大少爺了再定奪啊?”
“少爺已經應了嗎?已經應了的話肯定不好改口了,畢竟那是皇上,可是……少爺,那我們倆還能跟着您伺候嗎?”
雲清曉既來之則安之,擡擡手壓下他倆的聲音,說:“我進宮當差又不是當娘娘的,哪來的份額帶丫鬟小厮伺候?”
劍霜和劍刃:“……”
話糙理不糙。
雲清曉接着無奈道:“不應也不行啊,我倒是一開始就拒絕了,但人家畢竟是皇帝,一頂靖安侯府不敬聖上的帽子扣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現在家裏祖母和大哥都不在,陛下可不會給時間等着咱們家裏能做主的人回來。再說了,祖母和大哥都不在,那不就輪到我做主了嘛!”
“反正我身體不好、不會武藝的事跟陛下說過了,他非要為難我的話我就病給他看,把忠烈之臣的後人弄進宮裏卻隔三岔五生病,他就算是皇帝也面上過不去。”
“何況不是說咱們這陛下是剛登基不久的嘛,皇位的事都還沒搞清楚呢,盯上我要麽是真無聊,要麽就是沖着咱們靖安侯府來的,反正應該不至于把我這個人怎麽着,放寬心!”
聽到雲清曉堂而皇之議論皇帝,劍霜和劍刃又忍不住嘆氣。
“少爺在宮裏可不能這麽随便說話了。”
“我們不跟着伺候,那少爺在宮裏可怎麽過日子……禦前侍衛不換值嗎,要十二個時辰都在宮裏?”
雲清曉聳了下肩:“我也不知道,但陛下反正沒有讓我随便離宮的意思。你們也不用把我進宮想得那麽可怕,我尋思了下,這事兒還是挺有意思的。”
劍霜和劍刃看着雲清曉。
雲清曉彎了彎眉眼:“那好歹是皇帝和皇宮啊!我還沒見過呢,看個新鮮嘛!而且……說不定咱們這陛下面冷心熱,回頭我真能找到機會讓他答應被我畫一畫……”
“唉喲我的少爺哎,您還惦記這個呢!”劍刃驚恐。
雲清曉輕咳了聲:“還有啊,我這進宮了,過幾日國子監的小考不就順理成章不考了嗎,祖母也挑不出我的毛病來,都怪陛下胡亂給我安排差事,妨礙我學業!對了,我書袋都落在濯清院了沒拿回來,都怪陛下!”
劍霜:“……可您進了宮怎麽出來啊?”
雲清曉不慌不忙:“船到橋頭自然直,會有辦法的!”
回到了靖安侯府,老管家看到二少爺這麽快就從國子監逃課回來了,正想唉聲嘆氣感慨一番,就得知了雲清曉馬上要進宮當禦前侍衛的事,連忙哀愁一收、魂飛膽顫。
應津亭和他的馬車只等在靖安侯府外,倒沒有跟着進來,所以老管家有機會直言:“二少爺,可不能去啊!”
雲清曉愣了下:“這……難道咱們這陛下身邊真是阿鼻地獄?”
老管家嘆氣:“唉!二少爺,您不了解朝廷裏的事,怕是想得太簡單了。”
據老管家所說,現在的皇帝應津亭是平德皇帝的九皇子,五歲時被送往南穎為質,一待就是十五年。
去年年底平德皇帝病危,應津亭這個在外的質子想借機回國,奈何南穎那邊不放人,遞了折子回大宛,大宛這邊也沒說得上話的人在意這個九皇子,所以直到平德皇帝駕崩,應津亭這個九皇子都沒能從南穎回來。
平德皇帝駕崩後,他的五皇子應淇青在今年年初登基,登基後幹的第一批事裏就有向南穎要人、讓應津亭名正言順回了大宛。
而懷帝應淇青只在龍椅上坐了兩個月就暴斃而亡,接着三月初三——正好是雲清曉磕到了腦袋人事不省,醒來後卻失憶了那天——剛回國不久的應津亭就在攝政王秦椒的扶持下登基了。
“這樣說起來,他的确不像是個簡單人物。”雲清曉興致勃勃地跟老管家讨論,“能讓攝政王選擇扶持他,那要麽他性格好拿捏,要麽他足夠聰明想辦法讓攝政王選擇了他。”
“如果咱們如今這位陛下是個蠢的,那他運氣一定很不錯,憑運氣熬過了為質的十五年,然後憑虛無缥缈的親緣和運氣回了大宛,再正巧碰上懷帝沒了,他們的爹平德皇帝就剩下懷帝和當今聖上兩個皇子,懷帝雖然留有子嗣但還是嬰兒實在太小,話語權更大的攝政王就選擇了推當今聖上登基……”
老管家嘆氣:“若當今聖上是個靠運氣的,今日又怎麽會無端端出現在國子監,還點了二少爺您去君側?哪有那麽多‘正巧’啊!可二少爺您是昨日才決定今日要去國子監,不到今日您自己都說不準到底會不會去,若說陛下今日去國子監就是奔着靖安侯府的二少爺您來的,似乎也不太說得通,興許是本來另有人選,但正巧二少爺您在那兒,陛下覺得您更合适,便改了主意?”
雲清曉聞言想嘆氣:“我難得想上進一回,沒這麽倒黴吧!”
“不論如何,還是不去為好,老太君和大少爺都說過,咱們侯府本就人丁單薄,莫要再摻和朝中麻煩。當今陛下本身就是個說不準的謎團,秦王攝政近四十年……說句大不敬的,秦王這些年才是大宛的真皇帝,您進了宮,怕糾纏進了中間不好脫身啊。”老管家道。
可事到如今,應津亭人就在侯府外面等着,就算他目前還是個沒實權的皇帝,也不說将來如何吧,那反正他現在至少也是個皇帝,不便得罪得太直接。
可若是不得罪應津亭,領了差事進了宮,回頭攝政王那邊覺得是靖安侯府站到了皇帝的陣營,把如今實權在握的地頭蛇得罪了,也麻煩。
老管家想讓雲清曉裝突然生了病,雖然技巧有些拙劣,但幸好雲二少爺體弱多病是出了名的,這理由沒那麽說不過去,好歹算是個不太蹩腳的臺階,不至于把陛下得罪太狠。
雲清曉想了想,說:“陛下都跟到了家門口,怕是鐵了心要辦成這件事、帶我進宮……我跟着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麽也無妨。”
老管家:“二少爺……”
“十天後就是端午了,屆時祖母在家,我大哥不是來信也說端午前定會回來嗎,就算陛下一直不放我出宮,我到時候回來團聚也順理成章。”雲清曉盤算着。
“我可以提前開始在宮裏就生病,吹一場涼風的事。回家後直接病倒得起不來,然後讓祖母或者我大哥跟宮裏說話免了我這禦前侍衛的差事,應該問題不大……若是那時候陛下還強留我,那如今我裝病不進宮也一樣行不通。而且事情許是沒有我們擔憂的這般糟糕。”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老管家嘆了聲氣,又感慨:“二少爺您雖然平日裏玩鬧像個孩子,如今遇事卻沉着冷靜,老太君和大少爺知道了定要放心不少。”
雲清曉愉快地收下了這聲誇獎:“那當然!”
去宮裏當差又不是游玩,行囊不能收拾太多瑣碎,所以拾掇起來沒花多少時間,不過雲清曉和老管家說話費了會兒功夫,耽誤了會兒。
他帶着行囊從靖安侯府出來時,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應津亭撩起馬車車簾,懶洋洋掃了眼他的東西,然後說:“這麽長時間只收拾了這麽點東西?朕還當雲二少爺是要把嫁妝都清點了帶進宮。”
雲清曉:“……”
這皇帝從國子監出來時不還說看他順眼嗎,這會兒又忘啦!煩人。
雲清曉指使着劍霜和劍刃幫他放行囊,自己也湊過去幫忙,順道小小聲嘀咕了句:“你等着,把靖安侯府的二少爺養病了你也得擔責,今天進宮第一晚我就要生個萬兩黃金的小病,看吓不吓死你!”
劍霜和劍刃連忙小聲勸道:“少爺!慎言!”
“少爺,忍到端午回家就好了!”
雲清曉不爽地哼哼兩聲。
馬車裏的應津亭此時也很不爽……
雖然他沒聽到雲清曉在馬車外的嘀咕聲,但系統聽到了,并且告訴他,他今天又多了一項要執行的任務——生一場要花萬兩黃金醫治的“小病”。
雲清曉有病吧?!
萬兩黃金怕是不夠醫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