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晚膳,雲清曉是和應津亭一塊兒吃的,反正他這個禦前侍衛職位來路不正,本來也沒什麽規矩可言。

看着雲清曉沒心沒肺胃口好的模樣,應津亭悠悠道:“聽了那麽些舊事,還以為你會吃不下飯,看來失憶也有好處。”

雲清曉從容道:“失憶醒來,家裏人也有把舊事與臣講一講,本也不是頭回聽了。而且如果秦王意圖正如陛下所言,那臣就更不必受影響,本也不是奔着叫臣不痛快來的。”

“是奔着叫朕不痛快來的,是吧?”應津亭輕呵了聲。

雲清曉眨了眨眼,沒接話。

應津亭:“這個時候又機靈了。”

雲清曉埋頭苦吃。

晚膳過後,雲清曉覺得殿內待着無聊,就跟應津亭“告假”去了院子裏曬月亮。

曬着曬着,犯起困來——這時候雲清曉也覺得自己今天太能睡了,白日裏已經睡了那麽多,這會兒剛吃完晚膳不到半個時辰居然又困了。

但是哈欠忍不住,雲清曉只好起身去問書喜:“書喜公公,不知道我晚上睡在哪屋啊?”

書喜聞言也有點犯愁:“雲侍衛今日帶入宮的行囊,因着陛下沒有吩咐,奴才便擅作主張先放到了偏殿。雲侍衛的身份自是不可能與奴才們同住,只是這偏殿您能不能住,奴才也做不得主,怕是還得勞您親自問過陛下……”

正好,雲清曉要“下班”了,總得跟直屬上司知會一聲。

于是他進了主殿,來到正閑着無聊在看書的應津亭面前,一臉乖巧地說:“陛下,臣體虛,得早些睡,您看臣睡偏殿合适嗎?”

應津亭眼睛都沒擡一下:“戌時尚未過半,你這睡得也太早了,且朕難道沒有跟你說過嗎,禦前侍衛要值夜的,哪由得你來挑時辰和地方睡覺?”

雲清曉微微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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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津亭有理有據:“不然你以為朕白日裏為何對你如此寬容,任你随意安睡?自是考慮到夜裏你還要守夜,又無人與你輪值,便不想苛待于你罷了。”

雲清曉:“……”

陛下,咱倆關于“苛待”這個詞的理解似乎略有不同……

其實根據應津亭的“寬待”程度來看,雲清曉晚上值夜時若是直接睡了過去,應津亭就算半夜自己醒了發現了,大概也不會拿他怎麽樣。

但問題是,值夜的情況下睡覺,頂多也就一方矮榻可躺,而且還不能完全吹了燈,這矮榻短憩時将就将就也就罷了,真睡上面一晚上……雲清曉擔心自己要挑剔成豌豆姑娘。

要是就這麽一回兩回,堅持堅持倒也就過去了,但應津亭也沒跟他客套,已經直言了不會有人和他輪班。

雲清曉尋思着,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順利活到端午回家。

“陛下……”雲清曉眨巴眨巴眼睛,“您就放過我吧……”

應津亭表示這話他就不愛聽了,放下書問:“朕待你還不夠寬厚嗎?”

雲清曉不想吭聲了,事實上他現在越來越困了,眼皮子都在打架,心裏都沒工夫紮應津亭的小人了。

應津亭指了指雲清曉白日裏坐過的矮榻:“先待着去吧,晚些朕要睡下的時候,再看怎麽安置你。”

雲清曉就從善如流點點頭,飄似的走到矮榻邊,幾乎是剛靠下就阖上了眼,沒一會兒就陷入了沉睡。

應津亭靜默地看了片刻,然後站起了身,走到矮榻邊上,俯身掐了掐雲清曉的臉。

晚膳入座前,應津亭故意從雲清曉那位子邊上走過,随手往雲清曉會用的茶杯裏撒了點沾水即化的迷魂散。

擔心撒多了來不及化完就被接着入座的雲清曉發現,也怕味道太明顯,所以他撒得不多,沒想到直到用完膳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這藥效才發作。

而從藥效發作開始,到剛才雲清曉徹底昏睡過去,系統都沒有出聲。

白日裏無意間害雲清曉暈厥,晚膳時故意往雲清曉飲水裏下藥,都沒被把他和雲清曉從某種程度上綁在了一起的系統處罰,連一聲言語上的警告都沒有。

這是不是意味着……殺了雲清曉,也不會被系統怎麽樣?

他只需要考慮如何把自己從靖安侯府二少爺之死中摘出來,或許可以設局陷害到秦王身上,一石二鳥……

都說禍從口出,放在他和雲清曉身上真是再合适不過——雲清曉口出狂言,從之而來的禍患落到了他應津亭身上。

雖然目前為止尚未有過危及性命的情況,但誰知道這公子哥會不會某日突然來一句“我今天一定要去死”呢?要知道他今天可還說過“生個萬兩黃金的小病”這種也被系統認可為了要強制執行的任務的話。

應津亭今晚還有個任務沒完成,就是這個。

方才天色将要暗時,應津亭問過系統關于這項任務會在什麽時候開始強制執行,系統表示鑒于宿主拟定目标時定的是“今晚”這個時間,所以會從戌時過半開始檢測,如果宿主執行積極性低下,便會一如既往采取強制措施。

至于生病、還要控制到既要花出去萬兩黃金又要只是小病的精準程度,這要怎麽做到,系統還沒有明明白白告訴應津亭,被問了也只說稍後就知道了,當下還沒到強制執行的時間所以不能告訴宿主、避免宿主故意偷懶。

故而,應津亭在等系統的強制執行,想看看它要如何達成這麽“有趣”的目标。

如果執行方式足夠玄妙,那雲清曉這張嘴倒也不會只出禍端,他應津亭也能少造一份殺孽。

片刻之後,戌時過半。

系統那不類人的聲音準時在應津亭腦海中響起:【再次提醒,宿主您今日尚有一項任務未完成:生一場要花萬兩黃金醫治的“小病”。當前檢測到宿主行動積極性低下,即将采取強制執行,倒計時開始,九十九,九十八……】

應津亭回到桌案後面四平八穩地坐下來,準備迎接看看系統如何強制執行。

倒計時歸零後,應津亭幾乎是瞬間感覺到身體狀态有了變化——看《論語》那次是被強制開口,做俯卧撐那次是被控制肢體,今早前往國子監和午膳要八十八道菜是知道反正會被強制執行,所以趕在系統控制他之前,雖然心裏憋着氣但還是自己主動去做了算了。

應津亭厭惡、抗拒言行被控制,但眼下身體狀态的變化卻和之前被系統控制時不太一樣。

系統沒有強制他去說什麽或做什麽,只是似乎直接調整了他的身體情況,讓他産生了呼吸不暢和四肢乏力等等不适之處,全身上下好像哪哪都不太舒服,但又的确挑不出特別痛苦的地方。

這樣的“小病”,尚在忍耐範疇之內,應津亭沒管自身的健康狀态,先抓緊機會向系統詢問這是屬于什麽方式的強制執行。

系統回答道:【為了保證宿主在強制執行下能高效精準完成目标任務,類似于本次“生一場要花萬兩黃金醫治的‘小病’”這樣人為可控的任務,系統會采取直接調整宿主身體內部髒器各項指标數值的方式輔助完成。】

【根據宿主當前身體狀态檢測結果,确認本項目标任務已完成,今日必完成事宜清單目前已清空,請宿主繼續在自律的道路上不畏艱難、勇敢前行。】

應津亭:“……”

系統閉聲了,應津亭帶着周身的不适勉強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矮榻邊上,估計着那麽點迷魂散的藥效應該已經過了,順手推了雲清曉一把。

雲清曉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睡眼朦胧間隐約看到面前一張燒紅了的臉,他下意識咕哝說:“劍霜還是劍刃啊……生病了就叫齊大夫看看,休息去吧……”

應津亭冷笑了聲:“雲清曉。”

雲清曉頓了頓,多醒了點。

他默默放下想要揉眼睛的手,規規矩矩看向應津亭,這回看清楚了,應津亭的确一副高燒不退的模樣,看起來竟有些凄慘……

雲清曉忍不住有點懵,心想他難道是睡了個昏天黑地不分晝夜嗎,感覺也沒睡多久啊,腦子都還沒睡清醒呢,可他睡着之前應津亭不是還好好的嗎,現在怎麽突然燒得這麽厲害?

“傳太醫。”應津亭說。

雲清曉後知後覺“哦”了聲,起身趕忙把矮榻讓給了好像要半身不遂的應津亭,然後匆匆走向主殿大門,對還守在外面的書喜說:“陛下身體不适,快傳太醫!”

書喜一驚,連忙走到院子裏吩咐跑腿的小太監,小太監沒再往下吩咐人,拔腿就往外快步走了。

雲清曉折回主殿內,對要不要靠近應津亭這件事有些猶豫。

不靠近吧,人家畢竟是皇帝,雖然好像脾氣沒那麽暴君,但嫌棄得太過明顯也不合适。

但靠近吧……雲清曉其實還真不是嫌棄什麽,只是他身體素質當真弱,本來沒事就隔三岔五病一場,若是周邊再有誰感冒發燒的,他但凡靠近了,要不了多久自己也得被傳染跟着病起來,甚至病得還更嚴重。

雲清曉不太清楚應津亭怎麽突然就病了,但這病情來勢洶洶一看就傳染性很強,雲清曉真不想明知自己受不了還主動往前湊。

他在這邊糾結不定。

應津亭靠在矮榻上懶洋洋打量了他一會兒,本來是好奇雲清曉怎麽回到殿內但走了一段後就停下了腳步,好奇着好奇着突然領會過來了這嬌生慣養體弱多病的公子哥到底在顧慮什麽。

于是應津亭強撐着精神,十分體貼地主動說:“雲侍衛體弱,離朕遠些吧,免得過了病氣。”

聞言,雲清曉有點意外,畢竟應津亭今天細細碎碎地折騰他,折騰得還挺坦然的,現在居然這麽善良?!

雲清曉站在原地仔細體會了下,覺得應津亭這話裏沒有陰陽怪氣的味道,應當是出自真心的。

于是他沒客氣:“臣謝陛下恩典。陛下放心,太醫很快就會到了!”

然後他就真的繼續站在原地沒動。

應津亭:“……”

果然不能指望一個四體不勤的公子哥會心生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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